“快快快,把三相公攙到床上歇著。(.無彈窗廣告)”老太君安頓好了孫子,轉過頭怒瞪著劉氏,拐棍拄在地上篤篤直響,“你就這般見不得三兒好麽?將來他掙了功名,誰還能搶了你的誥命去!”說著又嘿嘿冷笑兩聲,“我知道你看我多偏著碧瑤些,心裏不服,就一門心思的禍害三兒。你放心,三兒若有個好歹,我就隻和你拚命。”


    老太君氣急之下,有些口不擇言。屋內無人敢勸,劉氏再有天大的本事,這會也得低著頭挨訓。


    “老太君,又不幹母親的事,是我自己覺著身子好了些,昨夜裏溫書溫得晚了些,病才重了起來,又幹母親甚麽事。”徐漸止氣扶著床架子氣弱地辯道。


    李氏也適時開口道:“老太太真真是委屈了太太,家裏三位相公,太太看哪個不一樣,憑著良心說,老爺子是有些個偏二相公的,可是太太和大爺卻是滿心向著三相公。也不用說別的就這回生病,太太自己身上還不自在呢,卻一日幾回的譴人來問,連大姑娘那裏尚且還顧不上呢!”


    聽到最後一句,劉氏低垂的嘴角飛快地掠過一絲淺笑。當年若不是看她無心和自己爭,豈能容她到現在,她真以為有老太太護著就能安然無恙了?


    她的心思劉氏也是清楚的,徐漸止年紀小,爭是爭不過的,隻有走仕途出身,隻要中了進士,憑著徐家的身份地位,謀個外任府尹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到時候,他娘倆兒個也算是熬出頭了。


    劉氏心底下一陣陣的冷笑,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當年自己被迫丟下才剛滿月的兒子,進宮給小太子做乳娘。頭先一年因著文皇後還在。自己的日子也算是過得順風順水。


    可是皇後在生產時,身體就垮了下來,好容易撐過了太子滿周,便就撒手而去。失了母親庇佑的小太子,登時成了立在空地上的活靶子。


    況且中宮不能無主,三月的熱孝一過,坤淑殿就又迎來了新的主人。一年後帝國又添了新的嫡皇子。


    自此之後,自己就過上了提心吊膽的日子。(.好看的小說)入口的東西,內侍宮女試了不算,自己還要再試。從來不敢給小太子吃熱的。惟恐有些毒藥發作的慢。


    夜裏睡覺從來不敢睡實,聽到丁點響動。就是一身的冷汗。然而再小心謹慎,也架不住旁人尋是生非,她都不記得自己多少回死裏逃生。爾後抱著嚇壞的小太子,在僻靜的肖賢館,悲泣低嗚。


    是的。在宮中哭也是一個大罪過。


    千辛萬苦地挨到太子七歲,可以搬進東宮。有了一幫跟隨、護持他的人。自己便傻傻地以為,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可誰能料到,自己在夢中想過念過千百回的家,早已無她的立足之地了。


    當那個眉眼低順的女子,懷抱著嬰孩,跟在自己丈夫身後,款款行來。她真覺著自己進錯了家門。若隻是如此,自己也許傷心一段時間也就罷了,可自己那苦命的孩子,留給她的隻剩一座小小的墳塋。


    她悲憤欲狂,可是麵上卻柔笑著。扶起了那個中名叫南洛的女子。她可以和離,可她卻留了下來。她要親眼看著那對母子去黃泉陪自己苦命夭折的孩子。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斷送了那個孩子,南洛卻苟活了下來,數年後拚命生下了病弱的徐漸明。失去過一個至愛的兒子,徐孜需幾乎時刻不離的守在徐漸明身邊。


    自己咬著牙根一忍再忍,眨眼居然也二十多年過去了。徐家能有今日的地位,皆是自己苦熬出來的,任誰也別想憑白占了這尊榮。


    其實接到聖上的旨令,劉氏也是有些犯難的。徐漸止去了京城,做了皇五子的伴讀再要中了三甲,在京中混上幾年,他的將來,自己可就未必能掌握的住了。


    然聖上有令,她也隻有遵從的。隻是她沒有想到,李氏會狠下心,使這樣的手段。這也算是有壯氣斷腕的氣魄了。為讓不讓兒子進京,莫說前程功名了,連身子骨都不顧了。


    徐漸止才多大的人,這一場反反複複的大病,弄個不好就能要了他的小命!就是病好了,沒個半年也難將養好。甚至一個不好,還容易落下病根,這一世人也就毀了小半了。


    “三弟病著,還是讓他靜養著,老太太咱們且先回吧。”劉如君趕著李氏的話,連忙勸道。


    李茉因著舊年那件事,年節裏也就隻過來拜了年,並沒有留下長住。老太君年紀大了,喜歡有後輩陪著自己說話,閑聊。而劉如君呢,一進府就刻意討好老太君。


    如今她更是著意上心,一日裏除了在小後院坐江蒲身邊扮菩薩外,就是在老太君麵前殷勤討好。


    雖說及不上當初的李茉,與王篆香卻是不遑多讓,甚至還稍有增色。先前她見老太君那麽下狠話,訓斥劉太太,有心相幫,卻也不好開口。


    這會她又拿著徐漸止說話,老太君再多的不高興,看著孫兒臘白的臉,也都咽了回去。橫了眼默不做聲的媳婦,拉著徐漸止的手,再三說道:“你隻養身子就好,不用操心春闈的事,趕得及便趕,趕不及也就算了,你這麽點年紀也不著急。”


    老太太一邊說,一邊在劉如君的攙扶起站起身,帶著一撥人出了裏間。在門邊上,又拉著采萍道:“我可把他交給你了,若再出甚麽事,就拿你是問。你夜裏多上些心,別叫他溫書了。有他娘老子在,哪裏真在乎這個了!”


    采萍聽了隻有連聲應是,隨著眾人把老太君送出了院子方回。


    徐漸敏的喘症宿疾,一時半會也難好,隻有天天用藥。劉氏的老寒腿,倒是因著天氣晴,漸漸好了。就隻徐漸止,憑著李太君怎樣著急。總不見大好,反反複複的。


    湯湯藥藥的,眼見著就要出了正月。徐府長孫的周歲也就快到了。


    這些日子,劉氏一有機會就和江蒲商議過繼嫡子的事情。和文煜相處的這幾個月,江蒲倒真是把他當兒子看待。心裏雖還有些疙瘩,還是應承了下來。


    李太君見江蒲都開了口,也不好再堅持,婆媳三人便議定,周歲宴的時候,當著眾賓客的麵請出族譜。把文煜正式記在江蒲名下。


    因著文煜的滿月酒是悄無聲息的,這周歲宴到到底是送還是不送呢!江南道的仕紳官員正為難著。忽聽見要繼立嫡子的消息,一個個都趕忙行動了起來。


    自正月十九日起,就陸陸續續地有人上門送禮。江蒲和文煜二人簡直成了陪客專業戶,一撥撥的客人沒完沒了的。文煜那小子不愧是徐漸清的兒子,陪客吃茶這回事。他好像天生就會。


    有時候到了後半晌,他明明就倦了。可對著客人,他依舊是一副無敵可愛的笑臉,還用他那含糊不清的稚語,“姨,好看。”哄得那些來賀禮的女眷,一個個笑得花枝亂顫,直說徐家又出了個天才!


    江蒲虛弱無力陪笑著。心裏默默吐槽,你以為他說你好看啊!人分明是說你頭上亮閃閃的金風釵好看好不好!


    到了正日子,徐家三間正門大開,一時客似雲來。因著桃李盛開,天氣也晴暖。酒宴便設在了園子裏。


    巳時正刻,江蒲抱著文煜出現在眾女眷麵前。


    “這是我們的小壽星呀。乍眼一看,我還以為是玉人兒呢!”


    “要我說呀,觀音座下的金童也就如此了。”


    “可不是麽,小相公可比那些畫上的童子有福氣多了,將來為官做宰的,不知要怎樣給大奶奶掙誥命呢!”


    這些雖奉承話,但也有三四分真。


    今朝即是文煜過生日,他的一身裝扮自然簇新的。頭上一頂虎皮帽,襯著咕溜圓的大眼睛,別提多招人愛了,誰見都恨不能抱在懷裏啃兩口。身上一套寶藍色的綾緞襖袍,鮮豔明亮,想不引人注意都難。而袍子底下,則露著雙小小的掐金鹿皮靴,看著份外的可愛。


    江蒲抱著文煜一路應酬著來到了劉氏身邊,還沒落座,趕緊就把文煜交給了趙顯媳婦抱著,又悄悄地甩了甩胳膊,才坐到劉氏身邊,端起笑臉,應付各府的官眷。


    因著晌午的內眷小宴,劉氏是交給江負責的,而她則圖容易便沒照桌擺酒席,而是依照自助餐的模式,由著客人們自己撿愛吃的。再加上小戲台還唱著戲,廳堂上錦衣華服,鬢影飄香,頗有些西方沙龍的感覺。


    那些年輕媳婦、姑娘們很是喜歡,原先赴宴總要跟著大人坐,難免拘束著。如今拿著點吃的,自是找談得來的姐姐妹妹,何等隨性自在。


    至於年長些太太,就算有一兩個不習慣的,也不會露在麵上。總之,表麵上這場午宴是辦得是人人滿意。


    太太、奶奶、姑娘們正吃喝玩鬧著,有下人報說:“老爺回來了。”


    隨他們同來的還有江南道總督,金陵府府尹,以及大大小小各級官吏。


    一來過繼嫡子這種事,本就要請地方長官、仕紳做個見證。二來,江南道這些官員誰都防著徐家,可也都巴結著。嫡長孫過周,誰不來道聲喜呢!


    劉氏聽報忙帶了江蒲接出去,剛過了二門,就見徐孜需攜著總督的手,一路有說有笑的走了進來,而他們身後烏壓壓的全是人!


    劉氏滿心歡喜地拉著江蒲就迎了上去,福身道:“為著那麽個小東西,驚動這麽些大人,怎麽當得起呢!”


    眾人深知這位夫人在聖上是麵前很說得上話的,當下也都不敢直直受她的禮,微側了身子讓半讓開。總督大人才道:“嫂夫人這話可是見外了,我同徐兄是一榜出身,算起來也是通家世好,來給小孫兒過過周,也是應該的。”


    論起品級來,徐孜需可差著這位總督大人許多。劉氏受得心安,他可有些心虛,連道著不敢,將眾人讓進了花廳大堂。


    他父子二人一麵吩咐小廝擺香案,請族譜,一麵又叫人端茶點上來。過得一會,塗泰進黨回顫:“老爺,香案爐台都已經擺下了。”


    徐孜需一麵請了總督、府尹上座,一麵著人去請母親。安排定了,由李太君領著,徐孜需父子夫妻四人拈香拜過祖宗說明了原委,又焚帛奠酒,奉了祭品。


    然後再由徐漸清念了祭文焚了,江蒲自趙顯媳婦懷裏接過文煜,抱著他跟著徐漸清一起跪拜了。徐孜需這才高聲叫道:“請族譜!”


    早有個衣帽齊整的小廝捧著個檀木盒上來,徐孜需剛剛打開蓋鎖,還沒及拿族譜,忽聽一道高亮聲音自外傳來,“且慢,這記不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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