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格兒嚇了一掉,趕緊將徐漸敏扶到涼榻上,衝了盞薄荷杏仁露來,“姑娘,且緩一緩吧。”


    徐漸敏吃了一口涼露,方喘息著道:“你等會帶上些藥,過去瞧瞧。”


    “姑娘。”珍格兒急道:“你怎麽就當真呢,依劉相公的性子,斷不會做出那般莽撞的事來的呀。這會倘或叫人撞見了,豈不是害了劉相公。”


    “我知道,我都知道。”徐漸敏急喘著打斷,赤紅著眼,淚如雨下,“隻是他出了這麽大的事,我若不問一聲,怎麽能放心的下。”


    珍格兒聽著也陪著落淚,“真真是命運弄人,本來好好的,怎麽就……”


    徐漸敏靠在涼榻上,雙眸中透出厲芒直盯在繡架,握著扶柄的骨節泛白。


    次日早起,難得陰了天,風吹起來也有些些的涼意,江蒲坐在劉氏的小廳裏,搖著緙絲牙柄團扇,聽劉如君向劉氏回話。因恰坐著她左手邊,她左側臉上淡淡的指印,瞧得一清二楚。


    劉如君自也感覺到了江蒲探究取笑的眸光,稍側了臉,避開江蒲的打量,同時回話的時候盡量簡短,不再說那些無用的奉承話。


    好容易把事情回情楚了,她剛要告退,就有婆子進來回道:“劉相公來了。”


    江蒲心下一顫,早起她就聽桑珠回報,昨晚上珍格兒又悄悄地跑到劉文遠的院子去了。早起事多,她還沒來得及去勸漸敏,怎麽劉文遠反倒先跑了過來。她心下想著,眸光就投向房門。


    但見劉文遠頭戴素方巾,身著交領袍,文質彬彬。


    “侄兒給姑母見禮了。”他衝劉氏做了個長揖。又向江蒲唱了一喏,“這些日子勞煩嫂子照顧如君了。”


    江蒲笑著起身回禮:“大兄弟見外了,虧得有大妹妹幫我,不然家裏這些事,我一個人真真是忙不過來呢!”說著,甚至感激地衝劉如君一笑。


    劉文遠沒有在虛偽的客套多說甚麽,在末位上坐了,直接向劉氏道:“小侄經此一事方知自己糊塗莽撞,住在府中難免有些憋悶,想四處遊曆遊曆。也疏散疏散心情,特地來向姑母辭行。”


    自打劉文遠進門。劉如君一顆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惟恐兄長固執已見,非要帶自己回鄉。這會聽他說要出遠門,總算鬆了口氣,或者說她甚至是有些高興的。兄長出門遠遊,那麽自己短時間內。就不會離開徐府了。


    劉氏麵上卻不像劉如君那般樂觀,沉呤了一會。道:“你出去散散心也好,過兩日我著人備好了盤纏行李,再叫上兩個……”


    “姑媽不用麻煩了。”劉文遠攔阻道:“這些我自己都收拾就好,想著後日就動身,隻是如君又要麻煩姑媽照顧了。”


    劉氏聽著不禁蹙了眉,“你且先別急著走,我還有樁要緊的事和你商量呢。”


    “噢。姑媽不妨直說,侄兒無不遵從的。”劉文遠應得很是爽快。


    劉氏本打算辦完了女兒的婚事,再商議劉如君的事,可這會劉文遠都問到了嘴邊,她想了想。先打發劉如君道:“你且先辦事去。”


    劉氏一說有事商量,江蒲就知道她要說甚麽。可惜她除了陰沉著臉,甚麽也做不了。


    劉如君聽劉氏這麽說,也猜到了八九分,羞紅著臉退出了屋子。


    “唉,說起來我真是不大好開口。”劉氏先歎了一聲,才道:“老二媳婦的事想來你也聽說了,如今家裏就隻你大嫂子一人支持著,偏生又趕上漸敏出閣,若不是有如君幫忙,素素哪裏能忙得過來。”


    說到這裏,劉氏稍頓了一頓。


    江蒲悄悄地轉眸,往劉文遠瞥去,難為他依舊是斯文的淺笑,隻是眸底一片冰冷。


    劉氏看在眼裏隻當他是仕途失意,並不在意,繼續道:“你大哥屋裏到如今也就文煜一個孩子,身邊又沒有個可靠貼心的人,我本想著從府裏丫頭抬舉一個。可你大嫂子又說屋裏現擺著一個心漪,半點忙幫不上的,再收一個也還是一樣。倒不如正經納房側室,又尊貴又能多個臂膀。”


    江蒲聽耳裏,心下冷笑都笑不出來,陰沉著臉,暗罵劉氏無恥。偏偏得自己一句反對的話,都不能說,隻能揪緊了自己的裙擺。


    “這些日子她姊妹倆一處理事,越發處得親密了。我冷眼瞅著,倒有些娥皇女媖的意思。因著你不在家,我也沒有提,既然你準備著出遠門,我少不得問你一聲。”


    說完,劉氏又忙許諾道:“雖說是做側室,可你放心,有我在誰也不能委屈了她。就是你大嫂子,也是一心想接了她進門的,是不是啊,素素!”


    江蒲收到劉氏投來的兩道厲芒,倔強地不開口,甚至將頭撇過另一邊。在丈夫納妾這件事上,其實自己根本沒有反對的餘地,可劉氏想讓自己順她的意,卻也是萬萬不能的。


    劉氏本以為當著劉文遠的麵,江蒲再不甘願,也不好當麵使性子,沒想到她竟這般的強硬。劉氏氣得渾身發顫,卻又不好多說甚麽,心裏直後悔,早知道就不留她下來了。


    劉文遠看在眼裏,嘴邊飛快地掠過一絲淺笑,“雖說是長兄如父,可如今我如此狼狽落魄,也難給她說甚麽好人家。女兒家的年紀經不起蹉跎,既然姑媽看中了她,隻要她自己識好,我有甚麽不答應的。”


    劉如君知道劉氏要提自己的婚事,所以並未去遠,隻隱在紗櫥外的簾幕裏,側耳靜聽裏邊的聲響,打算是著兄長不答應,自己好進去爭上一爭。


    不想兄長卻滿口應承了下來,她是喜外望外。可坐在屋裏的江蒲,卻是震愕的無以複加,劉文遠莫不是瘋了吧!


    劉氏也沒想到劉文遠會那爽快地應下,愣怔了會,趕緊就趁熱打鐵道:“既這麽說,等會我就著人寫禮書備聘禮了。把這事辦妥了,你也好放心出門。”


    劉文遠唱了一喏,“一切但憑姑媽做主,侄兒還要去收拾行李,就不久坐了。”就著,做了一揖,退出門去。


    待劉文遠去後,劉氏方恨恨地剜了江蒲一眼,語重心長地歎道,“你怎麽就那麽不懂事呢!如君性子柔順,辦事又有條理,正好幫襯著你管家。再則說了,老大就隻文煜一個兒子,你又是那麽個身子,將來不知有多少新人要進門,養下個一兒半女,我又不在了你靠誰去!如君是你表妹,占著側室的名份,你也就不孤單了。我一心一意地為著你,你倒好,拿我做仇人!”


    江蒲低垂著頭不做聲,劉如君在窗外聽了,心想這可不正是顯示自己賢良的時候,於是走了進來道:“這也怨不得姊姊他們夫妻情深的,無端端插一個人進去,換做是我也是不願意的。”


    她一邊說一假意抹了淚,屈身江蒲道:“姊姊放心,我以後定是以姊姊為尊,謹守規矩,不會有半點逾越的。”


    江蒲多想說“我不答應”這四個字,可是說了又怎樣,這件事根本不會因自己的意誌為轉移的。


    既然劉如君自己送上門來,剛好發泄下自己滿腔的氣忿委屈。江蒲冷笑了兩聲,“你這叫甚麽話!做人妾室的,以嫡妻為尊、謹守本份不是理所應當的麽!怎麽從你嘴裏說出來,倒像是我占了你的便宜了?你給我聽著,你既放著主子姑娘不做,硬要矮半截做妾,打今朝起你最好就認清了自己的本份,你知道我是最注重規矩的,若錯了一點半點,你工莫說我不給情麵。”言畢,江蒲向劉氏行了一禮,拂袖而去。


    劉如君委屈地看向劉氏,卻聽她冷冷道:“好歹素素算是答應你進門了,不是麽!”說著,劉氏冷眸掃過劉如君。


    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在自身。


    替她爭到了側室的位置,往後可就要靠她自己了,一顆沒用的棋,隻有棄子一種下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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