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秋韻在侯府住了幾日,身子稍稍好些,清源郡王就親自接了她過府。而劉氏也差了陳婆子來接媳婦,江蒲也不擺架子,收拾了東西,就隨徐家人的婆子回府去了。


    江蒲剛下了馬車,塗婆子就趕上來道,“奶奶,娘娘出事了,太太已先一步入宮,奶奶也趕緊吧。”


    “娘娘出甚麽事了呀?”江蒲一麵問,一麵又上了車。


    塗嬤嬤道:“老奴也不大清楚,早起太太才剛吩咐了陳嫂子去接奶奶,宮裏就來了人,然後太太就急急的進宮去了。”


    文煜兄弟倆剛從馬廄蹦出來,見江蒲又上了車,都圍了上來,眸中皆是疑惑,“娘親?”


    “娘親有事要出門去。”江蒲拉過文煜,“爹娘在不家時,你是長兄。要好生照弟弟。別由著他胡鬧。”


    文煜小大人似的點頭,“娘親放心。”


    江蒲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吩咐胡不歸,“走吧。”


    守宮門的虎賁衛見了徐家的馬車,都賠著笑臉迎上來,“夫人進宮呢。”


    桑珠先跳下了車,爾後再扶了江蒲下來,“各位大哥辛苦了,我進宮去瞧瞧咱們娘娘。”江蒲露出最為和善的笑臉。雖然他們低微,然與人為善江蒲一慣的作風。


    領頭的隊正吩咐手下道:“還愣著做甚麽,趕緊給夫人叫一乘小橋……”


    “不用了。”江蒲婉拒道:“天氣那麽好,我慢慢散過去,順帶著還看看景色。”


    明泰帝雖賞她在宮內乘轎。可那畢竟是嬪以上才有待遇,做人啊,還是低調點的好。


    隊正對江蒲這個反應倒是愣了下,從這裏到延福宮可有一段距離呢。雖還隻是初夏。可那麽一路走過去。也要出一身薄汗。他還要說甚麽,江蒲主仆倆已過了宮門。


    桑珠心裏本就忐忑,偏偏路上碰見的宮女、內侍眸中都有一閃而過的異樣,她實在是忍不住,問了出口。[]“奶奶。娘娘出甚麽事了呀?他們做甚麽那樣看咱們麽?”她的眸子四下遊蕩,希望能看出些端倪。


    宮女、內侍的異樣,江蒲看在眼裏,浮上心頭隻有詫異。而無不安。靜之才剛坐了戶部尚書的位置,皇帝剛剛賞賜了一座大宅邸。


    漸敏列五妃之首,除了皇後,宮中就以她為尊。那些下等宮嬪哪有構陷她的本事。至於淩皇後。這幾年她也學聰明了,就算要動手,她也不會揀這個時候。


    更何況數年來,漸敏事上以敬,待下以寬。心機城府也亦發的老道,可厭之人,不顯冷淡之態。可喜之人,亦未見醴蜜之情。宮中上下,都讚她不愧賢妃之名。


    皇後要發難,自己還真想不出,她能有甚麽把柄。


    那麽這般急的召劉氏進宮,到底為著甚麽。江蒲滿腹疑惑地往延福宮行去。剛進了宮門,就見芮則送出一位憂心忡忡的禦醫。


    “芮總管。”江蒲快步上前,問道:“娘娘怎麽了?”


    “夫人安好。”芮則恭敬地行禮,接著輕聲一歎,“娘娘小產了。”


    江蒲聞言一驚,急步趕了進去。漸敏已有四個月的身孕了,按說沒那麽容易小產才是。最主要的是,這個時候小產,可不比之前,一個不好那就是一屍兩命啊!


    徐漸敏臉色刹白的躺在床上,緊抿著雪白的雙唇,任由母親擰了熱帕子給自己抹臉。


    淩皇後守在床邊,眼眸微紅,“妹妹也不要太過傷心了,保重身子要緊。妹妹還年輕,皇兒總是會有的。”


    “昭睿夫人來看娘娘了。”


    芮則的報稟,沒引起漸敏的丁點反應。倒是皇後急步接了出去,拉了江蒲的手,抹淚道:“你來了就好,趕緊勸勸敏丫頭,才剛小產了,不敢吃東西喝藥,可怎麽能行呢。(.好看的小說)”


    劉氏見了媳婦也是抹淚,“好好的一個小皇子,就那麽沒了!”


    一句話招得漸敏滾下大顆的淚珠,江蒲不著痕跡的橫了劉氏一眼,真不知道她這話是心疼女兒,還是心疼那個還沒來得及到這個世上來的皇外孫。


    “母親且去歇歇吧,娘娘這裏有我就好了。”江蒲扶了她起身,自有小宮婢過來,攙了她出去。


    送走了劉氏,江蒲又向皇後道:“皇後娘娘眼圈都黑了,也回宮去歇著吧,宮裏多少事還等著娘娘……”話還沒說完,忽聽外邊報道:“聖駕到!”


    江蒲和淩皇後還沒反應過來,床上的徐漸敏就跌跌撞撞地衝了出去,抱著明泰帝的雙腿,嘶聲痛哭,“陛下,臣妾死不足惜,可是皇兒、皇兒又有甚麽錯,可憐他一眼都沒看過這個世界……”


    “妹妹,地上涼快起來。”皇後急步上前和珍格兒半拖半架地扶起了徐漸敏。


    明泰帝的臉色已經是黑如鍋底了,待得徐漸敏在床上徹下,便衝皇後厲聲喝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這個皇後是做甚麽吃的!”


    皇帝當著眾人如此質問皇後,顯然已是怒極,絲毫不顧及皇後的顏麵了。說來也難怪,他雖有子嗣,然生母的出身都過於卑微。徐漸敏雖非嫡妻,然位份尊貴。若能養下皇子,至少能當半個嫡子。


    因此,他適才聽禦醫回說,打下一個男胎來,氣得差點要把禦醫拉出去砍了。


    “臣妾死罪!”皇帝盛怒之下,皇後除了伏首叩頭外,還能做甚麽呢。


    連皇後都跪下了,屋子裏還有誰能立著。江蒲心裏縱然不服,也隻能跟著一起跪在明泰帝腳邊。


    “死罪!”皇帝依舊沒有放過皇後的打算,冷哼了聲道:“不用說這些沒用的廢話,朕隻問你,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徐漸敏在皇帝懷中細聲抽噎,“陛下若真要替臣妾做主,就把甄嬪叫了來。”


    “甄嬪?”皇帝怔了下,就連江蒲也有出詫異,這才多會呢,甄思宜就晉位為嬪了。


    “去,把甄嬪給朕叫來。”皇帝發了話,小內侍應聲而去。


    明泰帝一轉眸,瞅見江蒲也跪在地上,歎了聲向皇後道:“起來吧。”


    “謝陛下。”淩皇後謝了恩,剛站起身。顏念秋挺著大肚子端了個小托盤走了進來,“娘娘,藥煎好了……”見聖駕在,趕緊就跪下了,“臣妾恭請陛下聖安。”


    明泰帝懷抱著細聲拉噎的徐漸敏,掃了顏念秋一眼,微皺了眉頭,“你大著肚子在這裏做甚麽!”


    “臣妾……”她剛一開口,皇後就伸手扶了她起來,“我不是讓你回宮歇著去了麽,你六七個月的身子,若有這個好歹,可叫我怎麽活呀。”


    江蒲冷眼旁觀,心裏是冷笑連連,真真是個賢德皇後啊!


    “不礙的。”顏念秋捧著肚子道:“民間的婦人懷了八九月的身子,還要下灶做飯,臣妾不過守一守湯藥。”


    “夠了!”明泰帝冷聲喝斷,他今朝實在是沒心情看嬪妃們演戲,“你不礙,賢妃娘娘看著也戳心,給朕滾回屋去。”


    顏念秋自入宮以來,陛下待她都是柔聲細語。何曾這般喝斥過,當下慘白了臉色,行禮退下。


    然不待顏念秋退出紗櫥,就聽明泰帝對徐漸敏柔聲寬慰,“你放心,朕不會叫咱們的孩子去得不明不白的。”


    莫說顏念秋,就是淩皇後眸中也飛快的掠過一絲黯然。不論皇帝這話是真是假,反正這樣的濃情蜜意,自己是從未領受過。


    早年自己也曾小產過,可他不過像個外人似的,來看望看望,客套地交待兩句好生將養。咱們的孩子子,她若能聽得這話,這一世人也就值了。


    明泰帝隻顧著寬慰懷中的徐漸敏,沒有留神皇後的神色。江蒲站在旁邊卻看得一清二楚。心也一點點的涼了下去。


    眼前這個男人,有朝一目不做皇帝,可以去行商。保管穩賺不賠,因為他每一點的付出,等要收回同等的價值。


    就連漸敏,他剛失去胎兒的妻子,他也要充分利用剩餘價值。


    著眾人的麵,訓斥皇後,喝退身懷六甲的宮嬪,又對漸敏恩寵備至。


    他這是要把漸敏推到風口浪尖上啊!漸敏的小產,他至少占了一半的原故。


    “陛下,甄嬪娘娘來了。”內侍小聲的回稟。


    聽見“甄嬪”二字,在泰帝懷中哭得昏沉沉的徐漸敏,眸中陡然放出光來,緊拽著皇帝的衣袍,“陛下,陛下,你一定要替皇兒做主啊。就是她,就是她,害死了咱們的皇兒!”


    “好好好。”皇帝緊緊地抱著幾乎陷入癲狂狀態的徐漸敏,一麵揚聲說道:“叫那個賤人滾進來。”


    甄思宜一步一挪的走進屋來,“陛下聖安,皇後娘娘金安。賢妃娘娘安好。”


    “安好,我怎麽安好!”不等甄思宜行完禮,徐漸敏就揮舞著兩手要去抓人,她眸中透出凶暴狠的光茫,好似要把眼前這個女人,生吞活剝了。


    甄思宜驚得退了一步,撲通跪了下來,“娘娘,臣妾不是有心的,不是有心的呀!”一麵說,一麵砰砰地磕頭。


    江蒲聽了倒是一怔,沒想到甄思宜居然這麽爽快地承認了。謀害皇嗣,可不是要了她的命就完了的事呀!


    “來人啊。”明泰帝抱著徐漸敏,對甄思宜沒有半點不舍,“給朕拉出去杖斃!”


    甄思宜身子一軟,連求情都嚇得望了。


    眾內侍應聲上前。正要拉她出去,卻聽徐漸敏冷聲攔道:“且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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