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一陣又一陣的暴雨凶猛叫囂著,狠狠的拍打著緊閉的窗扉,一陣嘩嘩的聲音劃過,我熄滅了內殿裏麵通明的燭火,一道明晃的閃電透過窗欞射進來,刺痛了我的雙瞳。接踵而至的是轟轟的雷聲,震耳欲聾。


    劉徹似乎睡著了,我上榻他也未察覺,細微的呼吸聲響在我的耳畔。


    到底是睡著了還是淺眠,我不知道,伴隨著外麵轟轟的雷聲我也逐漸的闔上了雙眼,陷入了一片深沉的夢境。


    春期行啘晚,春意騰芳菲,上林苑之內一片明媚的春光和歡笑之聲。


    時間飛逝,整個冬就這麽過去了。今日正值三月三上巳節,曲水應修禊,披香未試衣。劉徹在上林苑的昆明池邊設宴,後宮之中的嬪妃,朝廷的命婦娘娘公主都齊聚在昆明池邊,一片笑吟吟的場麵。


    我看著遠在湖岸邊佇立著的身影,不由自主的朝他邁步而去。韓嫣的心情看上去很好,仰頭迎著這暖意融融的陽光,嘴邊泛著微笑,見到我緩緩靠近,“已是許久未見到這麽明媚的陽光了,上巳節難得出來走走…”


    “這個冬都未見你的人影,不過好些了嗎?”我盈盈的問他。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張開手伸了伸,笑道,“若是還未好,那我豈不是一個病人了?太子呢?”他回頭望瞭望,又看向我。


    我伸手指了指西側,菡漪和曹襄正陪著據兒在湖邊玩耍,一陣嬉笑聲不時的傳過來,陽石和諸邑則是乖乖的呆在我的身側,烏溜溜的眼眸水汪汪的,分外惹人憐愛。轉瞬看到據兒的歡顏。一陣愛戀之心油然而生,不久之後便是他的生辰了。


    “陛下這些日子常到北宮看望太子,想來據兒聰慧好學,才思敏捷,若是好生調教必然成器。[.超多好看小說]”韓嫣望著劉據歡笑著的小臉,低聲的感歎道。


    我也隻能一笑而過,以後的事情有誰能預料得到?


    回眸之時劉徹已經拊掌來到昆明池畔,一群侍女和內侍浩浩蕩蕩的跟隨在他的身後,春陀則是侍候在他的身側。


    他蕭素而冷清的身影由遠及近,今日隻是身著了一件暗紅色的長衫。外麵罩著一層薄紗,配飾在腰間的細穗綬帶隨著微風不斷的揚起。腰間的羊脂凝白玉佩也許是因為走得太急的緣故左右拍打。幽黑而齊整的發髻被束在黑色的冠冕之間,中間隻是插了一支金質的笄,整個人看上去不失肅穆和靜默。


    我看他隻是淡淡的掃過我一眼之後,便端坐進了亭閣內。


    暗紅色長衫之上的橢圓螭紋上我覺得他似乎愈見愈遠,他的氣息我不是能真實的感覺得到。這些日子。他對我總是有那麽一種說不出口的感覺,不如往日那般靠近卻也並不刻意疏遠。琢磨不透他的思想。仿若一層隔閡一般。


    待他揮手,示意眾人平身之後,方才歡笑著的命婦娘娘公主都排列來到劉徹的麵前,這是上巳節宮廷之中一項重要的儀式,又皇帝親自‘賜福’。


    他的手裏拿著柳樹枝,輕點著一臉明媚女子的螓首,我隻是隨他坐在一側。靜靜的注視著不語。


    福禮完畢之後,一陣嬉笑之聲再次的在湖岸邊上響起,劉徹輕坐在靠榻之上,似乎闔上了雙眼。


    我望向春陀,他也是一臉的無奈之色。(.無彈窗廣告)我似乎和他僵持在這一刻,隻是想了許久也不知道說些什麽。不知到底是什麽時候我和他之間的話語變得如此之少。就算是一個眼神的交匯也隻是匆促的一瞥。


    我的確是許久未見到他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峻氣息,竟然讓我有一絲的震懾,到底是什麽讓我們之間變得如此的艱難,我不想亦不願和他如此,即便是沉默即便是冷落,也不要這樣毫無緣故的疏遠。


    “父皇,母後……”據兒如喜鵲般的聲音打破了我和劉徹之間的沉默,他小巧的身子快速的閃到了我們麵前,菡漪和曹襄尾隨在他的身後。


    我笑吟吟的開口,“和菡漪姐姐玩得開心嗎?”


    他應聲點頭,又來到劉徹的身邊,嚶嚶的開口喚劉徹,“父皇……”


    劉徹的嘴角浮起一絲慈愛的笑容,伸手撫摸著據兒的腦袋,這才詢問,“這些日子都跟太傅好好念書了嗎?可曾調皮?”


    劉據拚命的點頭,生怕劉徹有一絲的懷疑,眼睛睜得大大的,小小的模樣讓我的心情也開朗許多。


    菡漪在一旁輕聲的笑說道,“兒臣和曹襄哥哥一同到北宮接據兒,太傅直誇據兒聰慧好學,敦厚沉穩呢。”劉徹聽了似乎心情也好了許多,隻是對據兒沉聲,“記住了,切不可因此而持寵而嬌。”


    據兒盡然的點頭,聲音黏膩,“父皇放心吧,兒臣知道了。”


    我和菡漪對視了一眼,“既然太傅這麽誇獎,那父皇滿足你一個要求,不過可不要太過分,說吧。”


    劉據悄然的看了我一眼,又對劉徹開口,“據兒想和父皇、母後還有菡漪姐姐一起遊湖。”說罷,仰起小腦袋凝視著劉徹,閃亮的眸子裏是無盡的渴望。


    片刻的沉寂之後,劉徹隨即大笑,起身緊握住據兒的小手,“你這個小機靈鬼,走吧,就遂了你的願。”


    望著他們父子遠去的背影,我和菡漪也隨即起身跟隨上去,春陀早已在湖岸的長廊之上備好了遊湖的小船,昆明池中有豫章台、靈波殿及一條石刻的鯨魚,每到天上下雨的時候,石鯨首尾皆動。昆明池東西各立一個石人:一是牽牛,一是織女,做成天河的樣子。


    滿湖的池水波光粼粼,菡漪小作碎步,在我的旁側。


    “和襄兒過得如何?”我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詢問。她的眼底雖然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情感,我心底卻暗自的不好受。


    “曹襄哥哥對我很好,母後不用擔心。”這樣的回答,是怨恨,是不滿亦或是無奈,心陡然一痛,不為別的,隻是因為菡漪的這一句話,就像利刀一般狠狠的紮進了心底最深處。


    此刻,我竟不知道再說些什麽來安撫寬慰她。


    她一如既往的沉默,而我欲開口卻又再次的止住,隻是狠狠的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平複方才的激動,“你和襄兒都是讓人省心的好孩子。菡漪,你終歸是父皇和母後最疼愛的女兒,又有什麽是不能看開的?有些事情,不是如你所想的那樣簡單,不能隨心所欲……”


    “菡漪知道母後的難處,心底也不敢也半點的埋怨。母後對我和弟弟無微不至,這些菡漪都記在心裏,也許,這是上蒼注定的吧。”她的話語輕輕的,嘴角處的小酒窩若隱若現,我看著她說得有些無力,卻再也不能開口,我還能說什麽?


    那樣一種暗許的情愫,這一生一世也許都不能說出口,隻是把它埋葬在心底,偶爾會想起,想起的時候回憶起的都是曾經的年少幸福時光,那樣的一種至今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就隨時間而消失粉碎在夢裏罷了。


    昆明池內水波瀲灩,陽光正安然靜好的落在船中的烏篷之上,折射出耀眼的光線。


    蕩漾開來的水波,伴隨著據兒的一陣歡笑之聲劃開,我們一行人登上了船扉,小船平穩的滑行在寂靜的湖麵上。菡漪嬉笑著,逗弄著坐在對麵的劉據。


    嘩嘩的水波拍打在劉據瑩白的小臉之上,一閃一閃,溫暖至極。


    “菡漪聽聞母後精通音韻,今日見這天氣正好,我們一家團聚,母後何不獻唱一曲?我和據兒都還從未聽過母後的歌聲呢。”菡漪笑吟吟的打破了我們沉靜的局麵,對我說道。


    我不曾料到她會這麽說,隻是想將此事退卻,誰知據兒又直拍手,“母後的歌聲一定讓人沉醉…”


    劉徹輕笑一聲,抬起頭看著我,“菡漪和據兒都想聽,你就唱吧,也別掃了他們的興。”


    正絞盡腦汁琢磨著唱什麽,隻是回想卻還是一片空白,菡漪和劉據都仰頭望著我,我有些窘迫,這個菡漪今日可是讓我的臉丟大了。


    望著船篷之外的溯遊而過的池水,長垂而下的柳絲隨風飄揚,淡黃色的柳絮如繁花般下墜,飄灑於池水,塵泥之間。黃色陽光之後的白色雲層,在潛移默化的變動,佇立於池岸邊的‘織女’石像,娉婷的身姿宛如處在水中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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