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一切拋在一邊、先按著黎思顏所說的方法來處理過從她處分來的一堆營銷部銷表格後,我大感不虛此忙。(.)靜坐思索片刻,我抱著表格和統計結果來到接待處。她亦在收拾,見我甜笑道:“科長大人做完了?”


    每次看見她可愛的臉蛋兒聽著她總愛在每句後麵添加一個語氣助詞的話,心裏都會有種賞目悅耳的感覺。雖然比之廖真如驚人的美態尚差兩籌,甚至比諸林芳亦要稍遜,但就憑這聲音我相信已足以令天下男人中的百分之五十拜服。


    “就是不知道對不對,不如還是你估算一下吧?當作幫我檢查。”我放下表格,笑道,“下午再請教你,看我是否有資格繼續幫這忙。”順勢看了看她作的,眉頭立時聳起,“剛才沒注意到,想不到你的字這麽漂亮!”


    黎思顏微窘道:“您過獎啦。”


    我站到她身後,仔細看她寫下的內容,大搖己頭:“不對不對,用漂亮來形容還差了一點,該是完美才對――你不去參加書法大賽還真是虧了!”說著把一張寫滿數字的紙條抽出放到她麵前,“不過這張紙上怎麽隻有數字沒有標記的?都看不明白。”


    “有嗎?我看看。”她認真看了看,突地咯咯笑出聲,“這不是單獨的――這上麵四張都要和最下麵這張合起來看,我把統計數據合在了一個大表格裏,因為紙不夠大,所以把表格分成五份,第一張上麵才有文字標簽信息。唔,您看,這樣不就好了。”邊說邊動手,片刻後一張整齊有序的表格鋪現在我麵前。


    我瞪著眼睛看了良久,頹然道:“算了,我還是退休好了,就算練習一百年也不可能比你做得更好……”作個黯然垂首的歎息姿態時,俯下的頭恰好對上她上仰看來的臉蛋兒,這才驚覺上下之距不過十來厘米。


    兩人一齊愕了兩秒。


    “小顏!幫我……啊?”副總景薈的聲音驀地破牆般穿透而來,嘎止在半中。


    兩個人一齊轉臉去看她,這刻連中樞神經都還沒將不妥的訊息傳到大腦皮層,隻見景薈一臉愕然如同我倆地以支手推門、半身探入的姿勢僵著看來。


    下刻她曖昧的笑容如花朵般綻放:“剛好路過,有點事情來請小顏幫一下忙,沒想到……”隨即沉下臉來,似想起自己身為上司的職責,“胡鬧!植科長你跟我來一下!”說著摔門而去。


    我垂下眼來與黎思顏對視,莫名地想著頭下之人梳垂在雙肩前的兩綹秀發真是好看。黎思顏“啊”地一聲輕呼,兩頰霎時紅透,從椅上抽身移開立到三尺之外,留下空保持著一隻手按在椅背上、另一手指點表格的姿勢的我。


    我這時才意識到剛才的誤會有什麽樣的影響,老臉亦不覺一紅,但仍灑然做個聳肩的鎮定動作,雙眉一挑,微笑:“不好意思,不過請放心――這個誤會我來解開。再見。”大步踏出門去,腦海中仍殘留著她新蕊初吐般的動人神態。


    或因自恃有景茹在後撐腰,我心中並不當景薈的話在意,反而想到不知為何景茹竟不將這麽重要的事情告訴姐姐,難道後者有問題?


    敲門獲允進入後景薈沉下豔麗的臉道:“知道我為什麽會看重你嗎?”


    我很想說當然是因為我比較有能力,隨即猛然一懍,想到自己其實並未細想過這問題。景茹看中我是另有別情,但景薈是不知情者,她怎會在當初僅偶見一麵的情況下選中我、還在應聘時開了那麽大的後門?


    “你清楚名浦和遠天的關係了嗎?”見我呆然不語,景薈稍緩語氣,突改到這牛頭不對馬嘴的一句上去。


    這種情況下做白癡才是明智之舉,我茫然點頭。


    景薈天馬行空般又拋出更在九天之外的別樣話題:“你認為自己是否會終身局限在名浦這樣影響力僅一座城市的小公司內呢?”


    我心想再悶聲不作不大好,但這問題無論答“是”或“否”都是不對,從容道:“如果我是公司的負責人,我會盡自己的力量使名浦不再是限界成都市的地區性小公司,這樣有能力和雄心的下屬才會忠心為公司工作。”


    景薈微愣:“你這回答雖然比較滑頭,但也不無道理。不過當初我攬你進來時並不隻是想讓你留在這裏,明白嗎?”


    這句愈顯奇怪,但我反而明白少許,表麵裝憨道:“請副總指點。”


    “我是要把你培養成能夠承擔比這兒更重的責任的人才,”她緩緩道,“直接地說就是,我要讓你進遠天!”


    雖然已猜中,但驚訝的情緒仍然讓我變色:“啊?”名浦雖然名義上並非遠天直屬的子公司,但確實是依賴著遠天生存,為何她想這麽做?


    景薈顯然很滿意我的表現,吐出這石破天驚般的一句後放鬆氣勢,指點江山般說道:“一座大廈能夠達到驚人的高度,關鍵在於有堅實的基腳。遠天從建立到今天經曆過許多風風雨雨,卻仍然成長到現在的程度,其間隻有二十餘年,其中一個原因就在於有無數人才作為基腳為之奮鬥過。這一點,我相信你能理解。”


    我點頭不語。


    “但是人總會隨著時間的變化而衰老,再好的人才也會凋落,人起人落,本來就是常情;但公司不是人,我們需要的是公司的長盛不衰,而要做到這一點,最重要的就是人才的補充。”景薈這刻再不像是平時豔妝濃抹的美麗女人,開始顯現出高層領導的風範,“遠天需要人才,尤其是能撐起重任獨擋一麵的人才!”


    我默然聽著,不置一辭。這番話確是正確,世上沒有一個能成功的公司是由平庸者成就的,人才才是成功的關鍵。


    景薈忽然一笑:“上麵這番話是四年前我從遠天來到名浦時我哥哥對我說的,是否很有道理?”


    我這才真正愕然,非是因為她的話,而是因為不知為何她要告訴我。


    “然後他就對我說:‘我要你在五年內給我找到一個能幫我的人!’”景薈雙手合握肘在玻璃製的辦公桌上,“你明白他的意思嗎?他要的是能幫他的人,不隻是能幫他一點點,而是要能幫他撐起公司的一隻角,甘願為公司受苦受累的人!”


    隻為找一個人才而把時間限定在五年內,可知景思明要找什麽樣的人才。我點著頭,試探著道:“副總是因為這個看中我的嗎?”


    “你是備選者之一,”景薈平靜地說道,“而名浦就是你的試煉場,如果你不合格,不僅會失去進入遠天的資格,而且再沒呆在名浦的價值。從某個角度來說,名浦的作用就限於‘尋找人才’四字上。”


    我皺起眉頭:“副總有話請直說罷,不用繞這麽大的***。”心中卻大覺不對,以景茹的表現,她對這公司有著濃厚的感情,絕對不隻是當它為什麽“試煉場”這麽簡單,但眼前這副總的言下之意顯然並未將它當一回事。


    景薈重新沉下臉:“我告訴你這些,就是讓你知道,人才不是靠上班時間調戲女同事調戲出來的!知不知道你的行為不僅齷齪,對別人是人格侮辱,而且更會減低你本身的價值?!”


    我搖搖頭,說道:“你誤會了。”


    景薈畫得清晰如刀刃般鋒利的雙眉一挑:“噢?是嗎?”


    她的語氣中帶著強烈的不屑意味,似在嘲諷我是在作無謂的分辯,頓惹人反感。我目光凝瞄過去,看得她亦花容微微變色時淡淡道:“看事情得看清前因後果――你看中我不外是要完成令兄的意願,那麽我可以正麵告訴副總:我就是這樣的人才!但要請你注意:一個無法令人心服的上司是無法駕奴人才的。”頓頓補上最後一句,“尤其是你想找的那種人才!”


    景薈氣得杏目圓睜,戟指怒道:“你!”


    我毫不客氣地接下去:“而不能分清事情原委的人,就是最不能讓人心服的管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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