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幾日過去了,童尚儀也回到了尚司局內,莫舒這才感覺到輕鬆了一些。


    三日後就是除夕,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妥當了。莫舒心中也是激動萬分,因為她終於獲得了在殿上獨奏的機會,若是能以此吸引住皇帝,便還有希望。


    待會兒是彩演,也就是三天後正式演出前的演練,走場奏樂服侍裝扮都需和除夕當天一樣。


    莫舒坐在梳妝鏡前打開了塵封已久的胭脂蓋子,用食指的指腹沾了點,抹在了雙頰上。


    描了黛眉,紅了雙唇,暈了臉頰,貼了黃花,莫舒看著鏡中越發明媚動人的臉蛋,恍惚出了神。明明是完全不一樣的容貌,可不知為何,總覺得有幾分熟悉的感覺,就像是兄弟姐妹般,雖不盡相同,可眉宇間總有些許的相似。


    莫舒笑笑,可能是時間久了,這雙眼的眼神早已被她的靈魂所侵占,所以看起來才有點兒熟悉吧。


    梳好妝,挽好發,換了裙釵,莫舒便離開屋子,走向梨園。


    來到梨園內,已經有不少人在裏麵等著了。


    童尚儀見到了莫舒笑著招呼她過去,左右看了看,滿意的點頭笑對元尚儀說道:“看看看看,這麽個標誌水靈的美人兒,看到她,才真覺得自己老了呢。”


    元尚儀一如既往的陪笑著應和,沒在童尚儀麵前說半點諷刺的話語。


    而這時馬司樂則走了過來,反常的帶有歉意的笑笑說道:“恭喜你呢,獨奏的機會可不多,要好好把握。”


    莫舒愣了愣,以為自己聽錯了話,她印象中的馬司樂怎麽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語來,不是應當對她冷嘲熱諷狠狠羞辱的麽。


    看著莫舒訝異的眼神,馬司樂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小聲說道:“以前是我有些過分了,那段時間本是心情不好,遷怒與你,當真有些過意不去。還望原諒。”


    莫舒看著馬司樂真摯的笑容,心兒漸漸歡喜起來。若說沒怪過沒恨過是假的,可如今對方如此真誠的道歉,自己又怎能小肚雞腸的拒人於千裏之外呢。(.好看的小說)


    莫舒心中舒爽,笑容也明亮了起來,說不定她還能和馬司樂做成朋友。畢竟不過是些妒忌心腸的小打小鬧,過去了也就過去了,無傷大雅餓事情何必耿耿於懷。


    “嗯,都過去了,從現在起是朋友也不晚。”莫舒燦爛的笑著,宛然如明珠一般散發著耀眼的光輝。


    “嗯,從現在起就是朋友了呢。”馬司樂也溫柔的笑了出來,笑的無比動人。


    編鍾敲擊著聲聲悅耳動聽的心鼓湯湯,七弦蕩漾著段段宛如仙音的思緒飛揚。


    莫舒覺得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好心情,她終在這裏有了同輩的朋友了,無論如何,不再是孤單一人了。雖然說過去種種被欺辱的景象還曆曆在目,可都是過往了,又不是值得憎恨一輩子的事情,能多一個朋友總比拒絕一個朋友來的強。


    一曲彈畢,童尚儀極其滿意的拍手稱讚,並承諾若是在殿上討得了皇帝的歡喜,回來後有重賞。


    “拿到賞賜後可別忘了我哩,要請客哦。”馬司樂湊上前來小聲的笑道。


    莫舒噗地一聲,笑著說道:“沒問題沒問題,一定一定。”


    演練結束,童尚儀又說了些鼓舞大家的話兒,便讓各自散去了。


    莫舒和幾位同僚回到了房內,疲累的坐在了床上。回想一天的事,雖是屁股上還有些隱隱作痛,可心中卻是比吃了蜜還甜。


    打水卸了妝,洗漱一番,莫舒坐在鏡子前看著自己還有些許紅潤的臉頰,看著看著不覺就偷笑了起來,弄得一旁也在卸妝的幾個樂女都莫名其妙的看著她,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躺回床上,莫舒深吸一口氣平靜下還是有些激動的心情,雙頰還是在發燙,甚至有些癢癢的,用手捂了捂臉,無法抑製的勾起了嘴角,長出一口氣,幽幽入了甜美的夢境。


    夢中,她夢見池家已經被她打敗了,一個個跪在她的麵前求她饒恕。家人都活了過來,爹爹笑著撫摸著她的頭,娘親牽著她的手,姐姐哥哥們都稱讚她誇獎她,風靈哥哥笑著將一朵梅花別在她的發間,溫柔的將她擁在懷裏。[.超多好看小說]馬司樂、鴛鴦、靈兒、曉月姐姐都在一旁鼓掌,隨後她和馬司樂兩人雙琴彈奏,娘親揮舞著水袖舞起了身子,所有人都在花間笑著鬧著,好不開心。


    可突然一聲驚雷劈下,四周瞬間被烈火吞噬。莫舒嚇得趕忙起身看向四周,可哪裏還有什麽朋友家人,隻有她一人被團團火苗圍著,動彈不得。


    她叫喊著,呼喚著,希望有人能回應她,可除了那劈啪作響舔舐著一切的烈火外,什麽都沒有,天地轟然坍塌,在絕望的驚叫聲中,她隨著被烈火灼燒著的花樹一起下墜,下墜,墜入仿佛永遠看不到盡頭的深淵之中……


    “啊!”莫舒猛的睜開眼睛,眼前的是看了兩年多的床頂,那木節形成的如眼睛般的花紋還在左上角安靜的呆著,右下角的角落中殘破的蜘蛛網也還如同昨天一樣,沒有被清理掉。


    莫舒大口的喘著氣,心跳快的幾乎要爆炸一樣。


    雙頰還是火辣辣的如同灼燒一般,難受的有點想用手去抓撓。


    側頭看向窗外,屋外已經稍微有些許的光亮了。


    渾身冷汗,粘膩的她難受。莫舒便起了身,下床出去打了盆水來擦拭身子。


    當洗完後天空早已泛起了魚肚白了。


    換過衣服,想著早些去琴房再將那新製的曲子熟練一些,便坐在了梳妝鏡前,準備上妝。


    可當她抬眼看向鏡子裏映出的倒影時,瞬間呆滯了去。


    不敢相信的用手摸著雙頰,原本滑嫩細膩的肌膚一夜之間竟是布滿了紅紅的小豆豆,密集的讓人覺得恐怖萬分!每一顆都似是猙獰著向她爬來,奸笑著纏上了她,怎麽甩都甩不掉。


    “為什麽……怎麽這樣……”莫舒完全沒想出來她昨天到底吃了什麽東西能讓自己起這麽多痘子,她昨天唯一與平日不同的就是抹了胭脂而已啊……


    胭脂!如同醍醐灌頂,莫舒慌忙將胭脂打開,仔細的聞去。在濃烈的香氣中還夾雜這一點點若不是細聞就根本不會發現的酸味。


    啪嗒,胭脂盒子掉在了地上,莫舒顫抖著雙手,雙眼盯著銅鏡中的滿臉痘痘的自己,心中了然。


    那裏麵被摻雜了板石粉,色澤是和胭脂一樣的烈紅,可卻是用來防老鼠的,一旦粘在皮膚上就會起丘疹痘包,即便是她現在就取藥治療,也三日難消。


    獨奏,已經不可能了……


    一路上,四周的指指點點如同飛針一般,狠狠的紮在她的身上。如此臉麵,當真是不能出來見人了。


    來到司樂司,童尚儀見到莫舒的樣子,吃驚的睜大了眼睛,上前關切道:“怎麽了?怎麽突然成這樣了?”


    莫舒都不知道現在自己的笑容是什麽模樣,想來一定是很難看吧,“可能是胭脂裏被放了不幹淨東西,沒注意就擦了。”


    “去太醫那兒看了麽?後天能好麽?”童尚儀焦急萬分,若是莫舒不能上場,這個獨奏的空缺,還有誰能填補?


    莫舒咬著唇,輕輕的搖了搖頭,每搖一下,都覺得頭有千斤之重,可若是點頭,倒是消不下去,便是欺瞞之罪,那就不僅僅是打板子那麽簡單的了。


    童尚儀歎了口氣,雖是於心不忍,可總不能讓莫屬這個樣子上台。這是關係到整個樂司的事啊.


    “有人願意頂替這個空當麽?”童尚儀隻能放棄的開口詢問眾人,雖然達不到莫舒的效果,可至少比取消的來的強。


    “回尚儀娘娘,下官想試試。”這時馬司樂突然起了身,向童尚儀行禮自薦。


    “這……”童尚儀看了看馬司樂,心中並不是很像讓她上場,她的琴聲太不純粹,太繁雜,心機太多,琴如其人,這句話不假。


    “尚儀娘娘,馬司樂可以的。”莫舒瞟了眼馬司樂,心中有些悵然,比起讓別的人,還是讓朋友頂替自己的位置比較好吧。


    童尚儀思慮了許久點點頭,準許了馬司樂來接手這一段獨奏。莫舒對馬司樂笑了笑,可馬司樂就像是沒看到一般,隻顧著和周圍的姐妹們慶賀,不看她一眼。


    歎了口氣,莫舒走道馬司樂的麵前,莞爾祝福:“恭喜姐姐了呢,還望姐姐更加努力。”


    “去去去,一邊去,癩蛤蟆臉的東西,還來和馬司樂姐姐攀關係。真不是個東西。”這時一個小樂女突然推了莫舒一把,將她從馬司樂身邊推開。


    莫舒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看那小樂女,又看了看馬司樂,滿臉的疑惑,“姐姐,這是什麽意思?”


    馬司樂揚眉暢快的笑了起來,藐視著莫舒說道:“我可是真沒想到你這麽好騙。朋友?誰會和你這種人做朋友,軟蛋一個,又腦子不好使。現在又破了相。哈哈哈!不過若我不和你做朋友,又怎麽能讓你向童尚儀娘娘舉薦我呢。要知道,昨天我可是忍著想吐的衝動和你說話呢。小賤貨,想攀皇上,做夢去吧。”


    莫舒隻聽見自己的心,啪嚓一下就碎了一地,再也拚不回來了。


    “就是,最好還是聽馬司樂的話,不然下次可就不是板石粉那麽簡單了呢。”另一個小宮女嘴快的說了出來,立刻被馬司樂刮了一巴掌,怒道:“就你嘴快,不說話死不了你的小東西。”


    莫舒猛的收緊了瞳孔,盯著馬司樂,冷冷的問道:“都是你做的?”


    馬司樂無所畏懼的哼笑了聲,並不回答,隻立刻轉身離開。


    莫舒站在原地,任由北風呼嘯著刮過臉麵,無視了周圍人的指指點點。她終於明白了自己是有多天真,不是馬司樂太狠毒,而是自己天真到連自己都無法饒恕自己。


    原來這世上,能相信的,真的隻有自己。


    “你會後悔的……”空洞的雙眼看著馬司樂喜氣洋洋的背影,莫舒輕聲卻陰冷的吐出冰冷的話語。


    天空漸漸烏雲聚集,遮蔽了原本的朗朗晴空,翻滾著的雲層,黑壓壓的似乎能將那琉璃瓦頂給碾壓成粉末。


    一道閃電劈下,接踵而至的是滾滾驚雷,眨眼間,天地便被斷了線的雨簾所連接。


    四周的人都尖叫著向屋子中跑去,獨有莫舒一人傲立在這暴雨之中,久久不曾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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