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除夕大宴,是整個宮中最熱鬧的時候,可莫舒卻是覺得異常的寒冷。(.好看的小說)


    樂司中沒有半點人煙,所有人都集中在了承慶殿內。


    也許是夜太過寂靜,也許是天太過清冷,莫舒呆在樂司內,手指輕撥那冰涼的琴弦,竟是停不下來了。


    承慶殿方向的奏樂聲響起,除夕大宴開始了。


    那個輝煌耀眼的舞台,本應該是她站在那兒,本應該是她笑傲的天地,本應該是她去用最美的琴聲吸引皇帝的注意,可是……


    “難道真的沒有希望了麽。”莫舒喃喃自語,心中悲痛,手下的動作越來越快,彈撥如同驚濤駭浪般洶湧噴薄而出。


    突然,一陣悠揚的簫聲橫穿了進來,打破了她的憤怒和悲哀,仿佛一隻溫潤的大手,在緩緩撫摸著她冰涼的心田。


    不自覺的就被那簫聲引領著向美妙的方向前進著,一曲《離歌》竟是琴簫合奏出了“贈君明月滿前溪”的釋然。


    餘音嫋嫋,莫舒覺得心情好了許多,雖不知道那合蕭之人是誰,可心中還是感謝的。差一點,她就要被仇恨所吞噬了。


    而在不遠處的小道上,一個身著鎧甲的侍衛緩緩放下了手中的蕭,有些悵然的看著司樂司的方向。


    突然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隨後是嘿嘿一笑,“怎麽了?明月之下琴蕭合,君心好似有別意了呢。”


    “一邊去,你來做什麽。”吹簫的男人瞪了眼一旁的損友,沒好氣的說道。


    “見你池大將軍久久不歸,這不小的怕你被哪個美女勾去了魂,趕忙來找了麽。”損友大大咧咧的笑著拍了拍吹簫者的肩。


    “別亂說話。”吹簫的人將蕭收回了腰間,語氣平淡。


    而那人則瞪大了眼睛,一副誇張的樣子叫道:“亂說,天下人都知道我李仁貴從不亂說話。我說誰不知道你池天明早就封了蕭,就連皇上讓你吹你都拒絕了。現在突然為了一首離歌合曲,這不是有心有意與那個琴女,還是什麽啊。”


    池天明看向那琴聲飄出的方向,淡淡說道:“我隻是覺得她琴彈的很好,可卻和那個時候的我一樣,被恨意蒙蔽了心……”


    李仁貴消了聲,不再笑鬧,停頓了良久,才幽幽開口道:“這都多久了,還忘不掉啊。”


    池天明釋然笑了笑道:“若是有這麽容易忘記,想來娘在九泉之下都會罵我是個不孝兒了。”


    李仁貴重重的拍了拍池天明的肩,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麽。


    隻聽承慶殿方向傳來咻的一聲,接著是砰啪,嘩啦啦啦,黢黑的夜空瞬間變成了五彩的色澤,如星星一般的光雨拖著尾巴落下,照亮了四周。


    “放煙火了。走吧,別誤了巡邏。”李仁貴看了眼天空灑滿的金光,叫了池天明離開。


    池天明看了眼煙火,又看了眼那樂司的方向,心中惘然。


    莫舒也聽到了煙火的聲音,便推門走出了樂司,抬頭看向天空。那大朵大朵的絢麗花火在空中綻開如揮灑般淅瀝瀝的落下,不覺看癡了去。


    還記得那年也是除夕,她和靈兒兩人曾經偷偷溜進作坊去偷煙火,靈兒膽子大,自作主張的將一個衝天炮點燃了,卻傷了手腳,連累了宮裏一幹太監宮女都被罰了,而她也被爹爹禁足了好幾天,不讓出門。[]


    一想到小時後的歡鬧,莫舒便微微彎了嘴角。可慢慢的,嘴角的弧度怎麽都無法再維持下去,如同那燃盡的煙花,劈啪一聲,不再明亮。


    遠處的煙花也燃盡了最後一顆,她似乎能聽見廣場上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卻覺得離自己遙遠的不像是一個世界發生的事。


    一陣寒風吹過,沒有枝葉的枯樹,被吹得嘩嘩作響,莫舒一個激靈,緩過神,隨後感覺到一股莫大的恐懼感向自己襲來,如同最凶殘的猛獸,要將自己生吞進肚子中……


    握緊拳頭,指甲陷入肉中,一股溫熱的液體從手縫中流出,她才被疼痛將意識拉回了一些。


    轉身向著寢屋走去,一步一步,沉重的像是背了千斤的石塊。


    莫舒覺得自己好累,心累……


    次日醒來,屋內早已沒有人了。今個而是年初一,宮中司樂除了吹走祭樂的還需留下外,都放了假,回家省親去了。


    愣愣的坐在鏡子前,臉上的痘痘已經消了下去,一點兒痕跡都看不出來,她又恢複了平日光滑的肌膚。


    可是,這有什麽用呢。


    走出屋子,淩冽的寒風吹得她有些瑟瑟,可卻是令人頭腦清醒。


    看著屋外的蕭條景色,莫舒發了會兒愣,接著轉身準備進屋。


    這時幾個宮女卻匆匆走過,小聲議論道:“聽說了麽?昨晚沁心齋的小主死啦!”


    “什麽什麽?就是那個雲國的公主?”


    “沒錯就是她,聽說是病死的,可誰知道呢。說不定是妙妃娘娘給毒死的呢。”


    “別亂說話,明明就是病死的。”


    “誰知道呢,又不是一個兩個了。”


    “管好你的嘴,小心連累我們。”


    莫舒背對著屋外,聽著那群宮女說著流言快步離去,隻覺得自己渾身都僵住了。


    靈兒死了。那個會笑著叫她尤姐姐的水靈人兒就這樣死了。


    有些不敢相信,莫舒忙的回了神,換了件衣物,稍稍梳了妝,便匆匆趕往沁心齋。


    然而當她到達的時候,卻不得不相信那些宮女的話語。


    整個沁心齋披掛上了素白的色彩。沒有人哭喪,也沒有人來回走動。靈兒的遺體早就被放到了存屍堂去了,按規定,宮中的低階娘娘死去時,是不可以在屋中擺設靈堂的。


    莫舒站在空曠的院子中,看著四周飄蕩的白色素紗,心中空蕩蕩的,好像失去了什麽一般。


    寒風卷起輕紗,白色的悼紗不急不緩的飄動著,如歌似泣,仿佛能聽到那低低的哭訴之聲回響在風中,凝結著淡淡的憂愁。


    莫舒在白紗之間穿行著,偶爾似有些怔忪的停了腳步,看著白紗從他麵門拂過,卻不用手按下去,隻似落寞一般發著呆,不說話,也不動作。


    靈兒真的就這樣走了,隻不過見了一麵,她就這樣離開了。


    緩步走進空無一人的屋內,開門便是聞到一股藥香,夾雜著淡淡的檀香霧氣繚繞在屋子的上空。屋內的擺設樸素,也就是些許的紅木桌椅,就連紗帳也都是素色,不似其他院室中的綺麗華美。在拱門綢簾後是臥房,隻有一雕花紅木床和一簡單的梳妝桌子而已。但看那桌上的物品擺放,雖是沒有灰塵,但也能看出已經許久不曾被動過了。


    一架素琴被擺放在屋內,異常的突兀顯眼。可莫舒在見到那琴的瞬間,淚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那是她以前最喜歡的瑤琴紅梅,因為琴身的裂紋像極了冬日怒放的梅花,所以她才給這琴取了這個名字。


    緩緩的坐在了琴前,伸手撥動了下琴弦,音色如常,看起來是經常被擦拭保養了。


    靈兒,還念著她麽……


    心中悲痛橫生,恨意與不舍在胸中來回的衝撞著,隻想傾瀉而出。


    靈兒,你果然是最狠心的一個人,本以為還能再次相見,可你卻是就這麽清清白白的走了,留我一個人在這汙濁的塵世中掙紮……靈兒,你真的好狠心啊……


    滾滾《紅塵》從指尖流而出,這世間萬物,又有哪一個不是在這紅塵之中掙紮著,隻為了那或有或無的卑微想念,不惜拚了性命,不惜折了尊嚴。


    “月已殘,淒風割麵,漫天飛花祭紅顏。滿腔愁苦,化作泠泠雨,漫過蒼海長恨天。懷怒拔劍斬紅塵,含淚飲酒醉無邊。迷胭脂,願等千萬年隻倩影重入眼簾,奈何老天無眼,任長風吹盡夢魘,淚撒天邊。”


    脫口而出的紅塵詞,隻裹了心中苦悶,一曲終了,故人不再,“靈兒,若是見到了我的爹娘,還請你替我關照。”對著空無一人能的眼前景色說道,奈何淚眯了眼,竟是恍然若見著了那明媚的笑臉,衝著她點頭說好。


    “一曲紅塵一迷離,一段佳夢一生情。果然是好曲子,朕很久沒有聽到這樣的曲子了。”突然從門口傳來了一個清雅的聲音。


    莫舒猛的抬頭看去,那一襲月白和緞麵上傲然騰空的金龍。


    不是別人,正是蒼國的皇帝,宇文雅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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