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小了些,可天地之間仍然陰沉得有些可怕。


    可怕?


    伊荃的眼裏的眸光漸漸暗了下來,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來,聲音帶著些無奈的傷悲:“可怕嗎?當初在貝哈科學園的後花園裏,伊荃與畢明老師對亦,三局兩勝,伊荃僥幸,勝了畢明老師一局,那天晚上西達、娜卡、烏西魯、瑪爾帶著我去慶幸時,佐爾吉師兄就突然而至。伊荃記得,那時佐爾吉師兄便說過,伊荃是個可怕的女人。”


    “隻是……”說到這裏,伊荃的聲音變得凝重,“後來我去聯山實練時,與聯山的二先生、三先生、四先生、五先生四個聯山精靈交為朋友,當我設計抓住聯山大精靈時,我問那四個精靈,‘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你猜他們怎麽說?”


    佐爾吉久久地凝視著伊荃,疑問道:“他們怎麽說?”


    伊荃淡淡一笑,道:“他們說‘誰會害怕朋友。’”


    佐爾吉的臉色微微一變,表情有那麽一瞬間的動容,看著伊荃的那雙眼睛也似在微微的顫動,沉默了半晌,才張口道:“你……”


    話未說完,他便已不能再說下去了。


    伊荃在他對麵的椅子上緩緩坐了下來,低聲道:“那時我才意識到,當一個人覺得另一個人‘可怕’時,那必然是那個人會對自己造成威脅。畢竟,可怕也是有理由的,可是佐爾吉師兄為什麽會覺得伊荃會可怕嗎?難道佐爾吉師兄在什麽地方忌畏著伊荃?”


    “原來你在那時就已懷疑我了。”佐爾吉歎道。


    伊荃搖了搖頭,道:“伊荃隻是懷疑,卻始終不敢相信。畢竟伊荃隻是貝哈科學園有始以來最弱的學生,實在不應該會對佐爾吉師兄造成威脅。直到那天晚上我和亞嘉南騎夜探久識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襲擊我們的黑衣蒙麵人,便是佐爾吉師兄你吧?久識樓接近西練場,按理說是由佐爾吉師兄您來管理,可是久識樓出事後第一個趕到的學管卻是奇卡酷師兄,而佐爾吉師兄卻遲遲未出現,這實在於理不合。(.無彈窗廣告)”


    頓了頓,伊荃又道:“何況,那黑衣蒙麵人分明是個靈力高強的青年男子,貝哈科學園裏年齡一代的有如此高靈力的人,除了奇卡酷師兄外恐怕就隻有佐爾吉師兄您了,可是奇卡酷師兄卻趕到了久識樓下,這就說明那時亞嘉南騎追的那黑衣蒙麵人並不是奇卡酷,這樣一來,那時的黑衣人自然是佐爾吉師兄了。”


    佐爾吉沉吟一會,終於道:“沒錯,你和亞嘉南騎進入久識樓時我就一直在暗中關注著,直到亞嘉南騎找到了希裏的《風之痕》,我知道你們對貝哈科學園的事情起了懷疑,這《風之痕》自然會引你們越察越深,最終擦出貝哈科學園的秘密。所以我便出了手,想從亞嘉南騎手裏奪回《風之痕》,卻不想亞嘉南騎靈力如此高強,《風之痕》還是落入了你們手裏。”


    伊荃苦笑道:“那時我才漸漸意識到,佐爾吉師兄忌畏伊荃,甚至想要殺伊荃的原因:自與畢明老師對弈後,佐爾吉師兄便覺得伊荃心思細膩,師兄害怕伊荃會發現貝哈科學園的秘密,便試圖多次勸伊荃離開貝哈科學園。無奈伊荃終是不願離開,而希裏大人又對伊荃甚有好感,佐爾吉師兄擔心伊荃會發現貝哈科學園的秘密並告訴希裏,於是便下定決心除掉伊荃。


    “我們發現《風之痕》後,師兄對伊荃越來越忌諱,無奈亞嘉南騎一直與伊荃呆在一起,況且奇卡酷師兄也在暗中始終保護著伊荃,不讓佐爾吉師兄殺伊荃。佐爾吉師兄隻有想個辦法讓伊荃離開天羽城,離開這是非之地。那時正好有了凡諾家族要搶奪伊荃之事,趁此機會佐爾吉師兄便讓伊荃與亞嘉南騎一起早早畢業,離開貝哈科學園,也離開天羽城。”


    佐爾吉苦笑,道:“的確如此。”


    說著,他忽又抬眼看向伊荃,道:“那麽你認為,婭桑也是我指使的嗎?”


    伊荃搖了搖頭,慢條斯理道:“婭桑並不是佐爾吉師兄指使的,可是她之所以會引誘丘尼先生,讓丘尼先生在六班去執行錯誤的實練任務,卻也是在佐爾吉師兄的算計之中的。”


    佐爾吉凝視著伊荃,靜靜地聽著她說下去。


    伊荃又道:“婭桑對佐爾吉師兄的感情,我相信佐爾吉師兄不可能不知道。佐爾吉之前因奇卡酷的阻止無法除去伊荃,可是師兄卻深知婭桑的性格。於是師兄故意與伊荃接近,以激起婭桑的妒忌之心,讓婭桑想逼走伊荃。婭桑接近丘尼先生並讓丘尼先生去竄通聯山精靈殺害於我。想必佐爾吉師兄一切都看在眼裏吧。”


    一抹淡淡的傷感浮現在伊荃的臉上,隻聽伊荃悲歎道:“可憐的婭桑到死也不知道自己被她一直深愛著的男人利用。”


    佐爾吉的眼睛動了動,然後偏了偏頭,不再去看伊荃,聲音平靜得有些無情:“我本就是一個不值得愛的人。”


    伊荃深深地看著他,久久不語。


    佐爾吉又抬眼盯著伊荃那清幽如夢般的眼睛,歎道:“殺你本來不是一件難事,隻是奇卡酷一直阻止我傷害你,所以我不得不利用婭桑。而靈修測試你沒有通過時,奇卡酷在罰台上用鞭子抽打處罰你,看似無情,其實是在保護你,若那時候是罰你的人是我,怕你已被我殺害了。”


    伊荃低下頭來,心裏一痛,輕聲道:“我知道。”


    佐爾吉道:“我知道你很可能成為我們風族人複仇的障礙,我問奇卡酷為什麽要保護你,你知道奇卡酷怎麽說嗎?”


    伊荃臉色微微變了,抬頭看向佐爾吉,問道:“為什麽?”


    佐爾吉笑了笑,可是從那笑容裏卻並看不出開心,隻聽他慢慢地說道:“奇卡酷說他愛上了你,他要保護你,甚至威脅我不準我傷害你分毫。”


    伊荃猛然抬起頭來,呆呆地看著佐爾吉。


    “沒有想到似奇卡酷這樣的人,竟然也會動情。”佐爾吉的眼裏似有嘲諷之意。


    伊荃仍然呆愣著,過了很久很久,嘴角忽然莫名其妙地微微向上一揚。


    “你笑什麽?”佐爾吉見到伊荃嘴角的微笑,忍不住厲聲問道。


    伊荃微笑著道:“佐爾吉師兄被奇卡酷師兄騙了。”


    佐爾吉一怔,道:“你說什麽?”


    伊荃道:“奇卡酷師兄並不是愛伊荃,他隻是在為保護伊荃而尋找一個借口。”


    佐爾吉雖然不相信伊荃的話,冷冷一笑,道:“為保護你而借口?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因為奇卡酷師兄想掩飾保護我的真正原因。”伊荃緩緩道來,“因為奇卡酷師兄,是站在希裏這一邊的。奇卡酷師兄並不希望風族人再去挑起戰爭,不希望風族人被殺。奇卡酷師兄知道察識校長的計劃並想阻止察識校長,可是奇卡酷師兄卻不能背叛察識校長。而剛好這時候,伊荃就來了貝哈科學園,之後亞嘉南騎也來到了貝哈科學園,奇卡酷師兄相信如果是我們,一定可以阻止這場動亂,於是奇卡酷師兄便一直在暗中保護伊荃。”


    佐爾吉瞪著伊荃,似想掙紮著站起身來,那可軟骨散的毒卻使得他那掙紮的手不斷的顫抖,他衝伊荃大聲道:“不可能!”


    伊荃歎了口氣,緊緊地盯著佐爾吉那張有些惱羞成怒地臉,幽幽道:“其實風族勢力暗中分裂為希裏大人與察識校長兩派中,佐爾吉師兄您接受的是察識校長的意誌,而奇卡酷師兄真正接受的,是希裏大人的意誌。守護著風族的子民而活下去,不輕易繼續挑起戰爭。”


    隻一刹那,佐爾吉臉上交織著懷疑、不安、憤怒、悲痛,讓他那張英勇的臉顯得有些扭曲。他的手在顫抖著,始終說不出一句話來。


    伊荃看了佐爾吉這副模樣,似有些不忍,聲音也柔和了下來,道:“師兄,您……為什麽一定要堅持戰爭呢?難道希裏大人的意誌不好嗎?難道現在的天羽城不好嗎?難道……亂世的生活,您還沒有過夠嗎?”


    聽了伊荃的話,佐爾吉霍然抬頭,狠狠瞪著伊荃,目光裏交雜著怨恨與憎惡,冷聲道:“你明白什麽?風族的已被滅亡了!風族人豈可苟且偷生地活在別族的統治之下,亂世之後,為何要風族人承擔亂世的犧牲品!我們之所以活著,之所以忍到現在,就是為了複興風族,奪回風族的一切。無論‘風之痕’存在與否,隻要我們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之上,就必須做好為風族流血的覺悟!”


    這一番話如此沉痛,仿佛包含了無數辛酸與悲憤,伊荃的心在震撼的同時,也感覺一絲無名的憂傷來。


    雨從窗外斜斜飄了進來,寒風吹來,讓伊荃禁不住打了個冷戰,沉默了很久後,伊荃忽然問道:“戰亂已成了過去,再去流血好嗎?血,永遠也洗不淨仇恨。”


    佐爾吉的雖然中了毒,可是說話時卻仍然鏗鏘有力:“血,可是帶來希望,風族人的希望!我們才不相信希裏那一套,我們就是要用血來奪回我們的國家!奪回我們的信念!”


    伊荃瞧著他,靜靜地說道:“你可能會死。”


    佐爾吉豪爽一笑:“死有何懼,我不在乎!”


    伊荃麵色凝重,默然半晌,才緩緩道:“你的妻子在乎。”


    這幾字說出來後,佐爾吉頓時怔住,然後臉色漸漸地變了,動容、悲傷、無奈一湧而出,很快地,他又忽然一笑,嘲諷似地看向伊荃:“我的妻子嗎?我沒有妻子。”


    伊荃長長歎了口氣,幽幽念了一句話,溫柔而多情聲音響在了這安靜的房間裏,伴著窗外的沙沙雨聲,讓人心裏感動而又感傷。而佐爾吉每聽到一個字,瞳孔便收縮一分,神情複雜得像是千萬種情感交織在了一起。


    “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嫁給你,我願意變成你的影子,一輩子跟著你,守著你,看著你。我希望你快樂,希望你幸福,希望可以天天看到你的笑容。為此,即使是付出我的一切,我也會含著笑容承擔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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