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忝為青雲門的長老,卻是一向不管事的,門內的人都知道,我平生隻愛一樣……嘿嘿……”


    離秋垂著頭,看著元寶殿的地板,神色不辨。


    這是一整塊的紫英靈玉,放在她們這種手頭不甚寬裕的煉氣期弟子身上,就是那麽小小的一個邊角,也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了。


    身下坐的椅子,是大周難得一見的金絲楠木,聽說產自大丘,多數由落日劍派管控,每年產量隻有極少的一點點,自給還不能滿足,流落到外部的更是少之又少。


    手邊是一套粉彩的青梅竹馬圖案的茶盞,乍一看倒是普通,用的料子也不是什麽高級的煉器材料,細一看,就會發現這圖案栩栩如生,小小一幅,卻又似乎包含著天地至理,讓人忍不住沉浸其中,正是修真界某位金丹前輩的手筆,他愛煉器,更偏愛煉製這些不甚要緊的小玩意兒,後來也不知他是升仙去了還是死了,反正是不見了,這些個東西倒是越來越值錢了……


    離秋眨了眨眼睛,當初,桃源峰峰主蘇文文還在的時候,她對元寶峰這種暴發戶的行徑也是很看不上眼的。


    她從小被當做記名弟子養在蘇文文的身邊,峰主說她天賦平平,但仍悉心教導,不說那幾個風光無限的峰主的親傳弟子,真正桃源峰的核心,都知道一件事情,峰主最疼的是她。是這個看起來有些邊緣人物的人。


    她曾一度猜測,峰主是不是貪圖她的什麽,隻是,幾十年如一日的真心相待,讓她打消了懷疑。她也曾一度懷疑自己的身份,甚至好幾次,忍不住大膽的猜測,自己是不是峰主的女兒,或者別的什麽,恐怕隻有自己的親生女兒才值得如此真心相待了吧……


    她曾是蘇文文的掌上明珠。曾是桃源峰的地下公主,知道此事的人基本上都死了,再也沒人記得她往日的風光。(.無彈窗廣告)


    蘇文文死了,她本來也難逃一劫,卻有幾個對峰主死忠的師兄弟相護,才讓她撐到了見到了林卉。


    然後,她活了下來。有的時候她也會想,若是那個時候和峰主一起死了也好,若是沒有等到林卉也好,若是林卉沒那麽厲害,那天共同赴死了也好……


    可是,她活了下來,然後。遭受了從來沒有遭受過的潦倒苦難。遭受到了從來沒有遭受過的屈辱……


    若是林卉和悠悠都同她一般也就算了,怎麽林卉回來了,她就成了築基期的修士,一點也不見落魄,又成了掌門,還施恩一般地找了悠悠和自己回來……


    回來看她如今有多麽富貴、多麽高高在上嗎?


    “離秋姑娘?”蔡淺看離秋目光虛浮,顯然是心不在此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目光中透出的那股子冷清和決絕,讓蔡淺心裏有些發毛……


    “蔡長老,抱歉,我看這杯子上的圖案甚是有趣,不小心走神了。”離秋的聲音仍然冷清,不過那股子決絕卻不知道跑去了哪裏。


    蔡淺搖了搖頭,怕是自己剛才看錯了吧。


    “剛才悠悠姑娘說,你要見周長老?他這幾日忙著門內大比,又忙著調查那個傷人事件,怕是沒什麽空閑。”


    離秋見蔡淺麵上還算客氣,言談中卻頗有推諉之意,心中也堵了一口氣:“今日確有要事。”


    蔡淺看過許多人許多事,哪裏還看不出離秋的想法,口中發苦:“我並不是有意推諉,周長老他確實……”


    “我自是知道,周長老和蔡長老平日裏要助掌門掌管整個青雲門上下,還要防著有人使絆子下套子,自是忙得不可開交,隻是,今日之事,若是你們不聽上一聽,日後,怕是要後悔。


    離秋言辭尖銳,對蔡淺和周小甲帶了些許嘲諷之意,便是悠悠,也聽出不對來,這話要是說得再直白點,不就是罵他們兩個人是林卉的走狗嗎……


    悠悠忙擺了擺手,訕訕道:“是真的有要事,關乎青雲門存亡,師姐也是太過心焦,請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蔡淺對上離秋灼灼的目光,心中歎息了一聲,被一個煉氣期的弟子指著鼻子冷嘲熱諷,還真是他築基後幾十年裏的頭一遭。


    眼前這兩位雖然不見得有多出彩,卻難得受到林卉青眼相待,自然跳出了煉氣期弟子的圈子,自己這個築基期的長老,凡事也要顧及二人的麵子。是否關乎青雲門存亡,還有待考量,去找一趟周小甲,卻是勢在必行了。


    “周長老確實忙得脫不開身,我都有幾日沒見到他了,今日我便豁出這張老臉,勉力一試,請二位隨我來。”


    雖然答應了離秋二人所請,麵上也顯得更加客氣,眼神中卻帶上了幾分冷淡。


    三人從元寶峰出來,去了青雲峰。


    周小甲並沒有在他自己的地盤,這幾日就住在青雲峰的日省堂。


    來元寶殿之前,離秋二人就來過一次青雲峰求見周小甲,周小甲就用忙得脫不開身這個理由推了,雖然也算在意料之內,離秋的心裏還是有些氣憤,若換做是林卉來了,周小甲再忙,怕也能抽出個一天半天見上一見的。


    輾轉又找上蔡淺,蔡淺說的又是這個理由,便有些心氣難平,說出那樣一番話來。


    離秋和悠悠在偏廳等候,蔡淺先進了日省堂找周小甲。


    日省堂,其實就是青雲門的牢房,各個山峰上自立的一些思過房之類的比起它,就如小兒玩具一般,這裏是整個青雲門弟子聞之色變的地方,裏麵看押的人不多,若是一般弟子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錯誤,一般就由他所在的峰主長老直接廢了修為驅逐出門,或者直接殺了了事。


    什麽樣的情況才會進這日省堂呢?


    定是犯了十分嚴重的錯誤,卻又有什麽理由不能讓其死掉,大多是心中藏著一些關乎青雲門利益的一些秘密,不能讓其死掉,還要從這些人的口中挖出這些秘密。手段之殘忍,根本就是無所不用其極。


    修仙界不是什麽一派祥和的神仙府邸,其中的血腥、殘忍,恐怕並不比修魔界少,隻是麵上光罷了。


    日省堂的內部,並不像外界的主流傳聞一樣,陰森可怕,哀嚎遍野。它更像是青雲門中一座普通的殿堂,古色古香,堂內溫度適宜,采光良好,空氣中漂浮著青雲門常見的檀木香氣。


    隻是,有些過於的安靜,沒有來回行走的弟子,堂內有一間間的小房間,房門都緊緊閉合著,並不能看到房屋裏頭的情景。


    蔡淺知道,很多的房間裏頭,都是有人的。


    匆匆地走過這些房間,蔡淺朝著最裏麵的那間去了。這間房間,門邊掛了個玄字一號的小牌,若不是這詭異的氣氛,這倒更像是世俗裏頭哪家客棧的房名。


    手指曲起,扣了扣房門。


    房內,一色的黃檀木做的家具,沒有多餘的裝飾,十分簡單,看起來還有些空曠。正中間擺了套桌椅,紅兒穿著肚兜,坐在椅子上,嘴裏吃著周小甲從外麵帶進來的芙蓉蒸糕,蔡淺進門,眼睛也沒抬一下。


    “你怎麽來了?”周小甲皺眉看向蔡淺,“出了什麽事?”


    “那兩位姑奶奶托了我來見你……”


    ……


    林卉坐在冷冷清清的耒陽殿中,對麵就是風月,一如既往的風流倜儻。


    “誰這樣有本事,找了你過來?”


    “碧空,她說你命不久矣,讓我來看你最後一眼,我想著你死了,這些姬妾、財富,都可惜了了,就過來幫你收拾一下。”


    風月看著眼前一本正經說著要發死人財的林卉,嘴角忍不住往上揚:“知道你擔心我,巴巴地趕來救我,我那麽多紅顏知己,倒是你最有本事。”


    林卉暗罵了一句,誰有那個閑心來救你,不過是衝著當日說的什麽“我們是同類”之類的話罷了,若是沒救成,她是真的不介意搜刮點極樂宮的珍寶作為辛苦趕路的酬勞的。


    “你倒是生龍活虎了。”


    風月一笑:“我本來是真的要死了,倒真是要謝謝你,你我本來就屬同源,此次你凝練金丹,便叫我得了幾分好處,才不至於一直昏死過去,直到身銷魂散。”


    再一次從風月口中聽到本屬同源幾字,林卉心頭一跳,臉上露出一分譏誚:“難不成我們還是一個爹媽生的?”


    “嘿嘿,”風月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壺美酒,自斟自飲起來,“說起來,你這話也是對的。”


    林卉啐了一聲:“我爹娘還沒你年紀大。”


    風月又喝了一口美酒:“別著急嘛,聽我說完,。”此刻他的神情態度還是那麽吊兒郎當,可是他的身上又透露出幾分肅穆,感覺十分怪異。


    “眾生不都是這方天地孕育而生,說是同一個爹娘,也對啊。”


    林卉撇了撇嘴角,也就是說不僅是他們二人,而是所有人都屬同源啊,果然他的話沒一句靠譜的。


    瞪了風月一眼,林卉突然靈光一閃,眾生都是這方天地孕育而生的,可是林卉並不完全是啊,她的靈魂是從另一方天地穿越而來,難道風月也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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