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笑著讓她們起身,又扭頭對侍立在旁的黃鸝說:“糊塗東西,都說了這麽大會兒話了,你也不把見麵禮送上來,害我的侄女兒侄子們行這麽多的禮!”


    黃鸝忙笑著從身後的丫頭手上拿過一個托盤,笑著遞給李氏:“主子自己想省下幾份見麵禮作體己,見姑娘們和哥兒一直不停地行禮,知混不過去了,便拿著奴婢作擋箭牌!奴婢可真真是滿腹冤屈無處伸!”


    李氏便笑罵道:“你個小蹄子,知我有這心思還不趕緊藏著,就這般大咧咧地說出來,也不怕你主子被人笑話!”


    看兩人的情形似是相處極為融洽,黃鸝頗受榮寵!


    黃鸝身後的一個嬤嬤陪笑著湊趣:“這都是主子您平日仁厚,體恤下人們,不然奴婢們哪有膽子和您開玩笑!”


    李氏笑著點點頭,掀開黃鸝手中茶盤上的桃紅撒花綢蓋,便拿了四個同樣的鎏金繡彩蝶花卉荷包與一個石青色金絲繡歲寒三友荷包,分別遞給四位姑娘和全哥兒,笑道:“都打開看看,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不過都是從宮裏出來的,在別處是見不到的!”


    胡氏和李益忙起身謝恩。(.好看的小說)


    愛羊捏了捏荷包,感覺是幾塊硬硬的東西,打開來看,竟是一塊雙橫比目玫瑰佩和四個“筆錠如意”銀錁子。那玉佩是上好的紅玉做的,燦若明霞,瑩潤如酥,看著就價值不菲,但愛羊失望地看著玉佩最下方的一個標記,暗歎一口氣,可惜是宮造之物,不然拿去換些銀子倒還使得!


    那錁子倒還平常,值幾十兩銀子,倒也夠支撐一段時間了!


    她不由苦笑,現在她可真是兩袖清風啊,所有的體己加起來也不過幾十兩銀子,在這後宅用不了幾天!


    計劃該提前了,她低頭摩挲著玉佩,眼裏射出一道精光。


    愛羊隻顧看著這些,並未發現黃鸝看向她的眼神意味不明。她並不知道,這塊玉佩李氏原是要給愛善的,隻因見她生的好,又不大得寵,才又改了主意!


    其餘姑娘除了一模一樣的銀錁子外,李愛善得的是一隻白銀纏絲雙扣鐲,李愛蘭要貴重一些,是一支宮妝千葉攢金牡丹含苞欲放簪子,看著貴氣逼人!李愛羨的則是一對鑲金紅翡翠滴珠耳環,全哥兒的是一隻上好的端州青花紫石硯!


    李愛善羨慕地看著李愛蘭手中的牡丹金簪子,黃燦燦的顏色晃花了她的眼睛!


    李氏自然將這一情形看在眼裏,心裏便先起了輕視之心,愛蘭、愛羊、愛羨三人倒神色如常!


    接著眾人便入了宴席,然後又去小花園內聽了戲,直至申時李氏方回!


    晚上大老爺去了正房,熄了燈後,便和大太太說起了閑話!


    “我看今天側妃娘娘話裏的意思,大概……你也經心點,該準備幾個丫頭的嫁妝了!”


    大太太忙說:“嫁妝自蘭兒出生起,我就開始準備了!你不用操心這個,隻是該好好打聽打聽姑太太想的是哪一家!再說蘭兒小著呢,我還想多留幾年!”


    “蘭兒蘭兒……你就知道這一個親生的!難道二丫頭、五丫頭不是你女兒?你不是她們的嫡母?”大老爺的聲音忽起了火氣,他想起今天下午妹妹和自己單獨相處時所說的話:


    “……胡氏也忒不像了,隻口口聲聲說是庶出的姑娘們懶、不願吃苦,舍不是逼她們上學,隻她的蘭兒是個好的、知道勤奮上進!難道打量著別人都是傻子嗎……”


    “……我知道現下庶出的姑娘不值錢,嫁不了什麽好人家,但大哥也該多經心點,你三十多歲才隻得全哥兒一根獨苗,雖還有二哥家的那兩個小子,但你們南北相隔將近十幾年,將來有了什麽事人家是顧著自己還是你家的……”


    “……女兒嫁得好了,就是一條助力,是全哥兒的臂膀!大哥你可千萬不能再犯傻,隻聽胡氏的話,將好好的苗子都給養壞了!”


    想到這裏,大老爺便恨恨地說:“從明個兒起,叫幾位姑娘都跟著蘭兒上學,等過幾天側妃送的教養嬤嬤和騎箭師傅都到了,便叫她們幾個都去學去!雖遲了些,但也不算很晚!”


    大太太知是李氏給自己上的眼藥,心下大恨,麵上卻不顯,隻是陪著笑:“老爺一向高瞻遠矚,我聽老爺的!她們無論哪個,哪怕不是我肚子裏爬出來的,都是老爺的親生骨肉,是全哥兒的親姐姐,難道我會故意阻礙她們的前程,連裏子麵子都不顧了?何況全哥兒一個太單薄,她們若能嫁得好了,豈不是全哥兒以後的臂膀!我原是心疼她們的心,怎麽到了老爺這裏竟是‘苛待庶女’了?我跟了老爺一輩子,到老了落了這麽個名聲,您這是將要置我於何地!”說著,那淚便滾滾而下。(.好看的小說)


    大老爺一時心虛,細想她平日所為的確是因為心疼姑娘,倒不見得安什麽壞心!於是便長籲短歎一陣,說:“我隻是白說你兩句,你看你就急了!你早早就為蘭兒準備嫁妝難道我不知道,隻不過是為了‘嫡庶之別’罷了!何況這些子女中我最重視的就是蘭兒和全哥兒,為的不也是嫡出!”說著,便又歎道:“你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隻是你也知道,這五六年我一直在這個少卿上,上次也隻升了半級,側妃娘娘這幾年不大受寵,竟是借不上一點助力!愛善也已經十六了,若能嫁給京城裏有名望的人家,不愁我下年再升一級!”


    “所以不是上年有人來給愛善提親,我就給拒了!”大太太忙接口道:“先不說那孩子品行如何,單隻是城西的一個舉人身份,我就嫌委屈了二丫頭!咱們家雖不算家財萬貫,但每日餐桌上也是燕窩、鮑魚不離,幾個丫頭穿的都是上好的錦羅綢緞,到那樣的小門小戶,哪怕陪再多的嫁妝,也適應不了!”


    大老爺撫著胡須點頭:“你說的很是!愛善也到年齡了,若側妃娘娘能說上個不錯的就嫁過去吧!但剩下幾個最起碼也得兩三年,將來的婆家可都要好好挑一挑!”


    “可不就是這個理兒!”大太太滿麵笑容:“爺,都二更天了,妾身服侍您睡下吧!”


    大老爺點頭,隨即二人便熄燈安歇了!


    在外值夜的銀珠聽了半宿,見裏邊人睡下,這才打著哈欠進入了夢香。


    這裏愛羊自散了回到居然院後,便一直歪在塌上,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前方,不知在想什麽!


    幾個丫頭都屏息站在一旁。


    直到好大一會兒,愛羊才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喚了聲“石紋”。石紋忙笑著上前:“姑娘!”


    “去將今個兒側妃娘娘給的見麵禮拿來,我再看看!”


    石紋應了一聲,便忙轉身去專放銀錢的梨木格子上,一個黑漆匣子內拿了那個花卉荷包出來,回來後雙手奉給愛羊。


    畫梅在一旁撇撇嘴,今天的見麵禮一送來,她就先看了!那玉佩雖是好玉,但因是側妃娘娘贈的,自然不好拿來賞人或是當了換銀錢用!隻剩下四錠銀錁子,值得什麽,到自己手裏時也不知能剩下多少!


    想當初在大太太院子裏時,即便隻是個三等,逢年過節或遇到主子們高興隨手一塊就值一二兩,再加上其他院子裏的姑娘、姨娘想要打探消息,給的一個月也能積下兩三吊錢了!還有平日主子賞的各種首飾和布料,這一個月最起碼就有七八兩的收入,夠小戶人家半年的費用了!


    自己當初被大太太調到這兒,原是死活不願的,但“主子命不可違”,又有爹老子娘的勸說,說什麽“五姑娘生得好,將來不定就是哪個達官貴人的繼室或平妻良妾,到時自有你的造化”,自己這才勉勉強強地來了!誰知半年過去,每月隻得三百錢的月錢,連根簪子都不曾見過,五姑娘賞的又大多是用不著的布料,這點子東西夠做什麽!


    畫菊見她神情難看,忙偷給了她一個眼色,畫梅這才勉強收拾起臉色,往一旁站了。


    愛羊早就看見了,自然明白她心中想的什麽,自想了一會兒,便從荷包裏拿出一錠銀子對畫梅笑著說:“你爹是外麵趕馬車的,識得門路多,你拿這錠銀子去央他幫我買點東西可好?”


    畫梅先不接,隻問:“姑娘你要買什麽?我得看看我爹有沒有空!能不能帶!”


    畫菊在旁直皺眉頭,這個畫梅也忒不知事了,不論主子讓買什麽,奴才就是奴才,豈有明麵兒上拒絕的!聽她說的話,似乎她爹一個趕車的給姑娘買東西,還算是給姑娘恩惠了!這也太自大了,不過是大太太派過來的,就張狂得這般!


    石繡早就豎起了兩道柳眉,瞪向畫梅:“你剛說什麽!有你這般跟主子說話的嗎?”


    石紋急忙扯著她的袖子:“石繡,主子麵前哪有你說話的份兒,你還不快給我閉嘴!”


    石繡看了一眼神情不變的愛羊,住了嘴,不甘不願地被石紋拉到身後。


    畫梅扯著脖子道:“我怎麽了?難道姑娘讓我爹給她帶些違禁品,也得帶!你們想要巴結主子,也別連累我!你不要命,我還想要命呢!”


    愛羊被氣笑了,平日裏看她除了有些貪財懶惰之外,也沒什麽大毛病,可今看來,大太太送給自己的幾個丫頭還真是“各有千秋”啊!這個畫梅竟是個無厘頭。


    四個丫頭見她笑了,都嚇得閉了嘴,不敢再說!


    愛羊苦中作樂地想,這也算不錯!無論如何,她們還是有點怕自己翻臉的!


    她臉色沉下來,看向畫梅:“你剛吵吵什麽!主子麵前也有你這般大聲嚷嚷的!看你那架勢,竟是一言不合就要動起手來了!你這是要‘以下犯上’打我呢,還是要當著我的麵和她們幾個對打呢!”


    畫梅一聽,在主子麵前當著麵對打是不將主子放在眼裏,“以下犯上”那可就是欺辱主子的罪名,這要是傳出去,無論哪個自己這條命都不夠賠的!她這才知道怕了,忙跪下低聲說:“奴婢並不敢!請姑娘恕罪!”


    其她幾個見愛羊動了真怒,忙都跪下了!


    愛羊慢條斯理地看了一會兒,直到她們鬢角生了冷汗,才冷聲說:“你們都是太太跟前伺候的,太太疼我,才將你們幾個都給了我!原本你們是太太屋子裏出來的,不僅這院子裏的人,連我也該敬著讓著!今個兒四姐姐也剛教導了我!可你們鬧得也太不像了,一個動手要打主子,一個不幫著拉著,還趕緊斥退了要為我出氣的人,一個是聽姐姐的話比我這個主子還尊些,另一個更是‘事不關己不開口’!我這不是養丫頭,竟是供著四個祖宗呢!你們是太太那裏來的,原也看著個個知禮懂事,怎麽一到我這兒,不過半年時間,就都成了眼睛裏沒了主子的忘八奴才!


    也罷,也是我自己拎不起來,不會管教丫鬟,才會受你們的氣,也將太太的一番好意給白白浪費了!我這就去太太那裏‘負荊請罪’,將你們幾個送回去,求母親替我管教管教!免得明個兒老爺太太和姐姐們聽說我這裏大吵大鬧,再生一場氣,可就是我的不孝了!”說著,便抬腳往外走。


    她從未這樣聲色俱厲過,說的話又辣又在理,四個丫頭聽著聽著竟全是自己的錯,不禁都呆住了!待果真看到愛羊要去太太房裏請罪時,才一個個都慌了!哪怕大太太再怎麽不待見五姑娘,但她畢竟是主子,這般大張旗鼓地去告狀,不管誰對誰錯,自己這些人肯定是要被攆的了!說不定還要先挨板子……


    畫梅心裏最怕,忙死命地爬過來拽著愛羊的褲腳,哭喊著:“姑娘,奴婢錯了!您千萬不要去!求求您了,您大人有大量饒過奴婢吧!奴婢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其她幾個見狀也忙都過來,淒淒哀求!


    愛羊居高臨下地看著眼淚鼻涕一團模糊的畫梅,問:“你說你不敢了,那你這般拉扯我算什麽!”


    畫梅忙氣怯地鬆了手。


    愛羊看了一圈,又問:“你們這般高聲哭著,是想威脅我呢!”


    四個丫鬟忙住了聲,隻垂首抹淚,並不出聲。


    一個個看著模樣甚是可憐!


    愛羊頓時又好氣又好笑,沒好氣地說:“行了!都起來吧!”她坐回炕上,看著她們四個:“既然都不願被送回去,那就把你們忘的那些規矩禮儀重新拾起來!否則下次再這般鬧,我一定拚著老爺太太和姐姐們責罵,也要把你們都攆出去!”


    幾個丫頭忙俯首稱“下次再也不敢了”!


    愛羊便點點頭,命:“你們幾個都快去梳洗一下,讓小丫頭把飯拿過來,我先吃!”


    畫梅想要表功,忙說:“她們小丫頭片子笨手笨腳的,姑娘您還是等著我們好了服侍您吧!”


    愛羊便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


    畫梅一想才知自己竟說錯話了,忙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陪著笑:“瞧奴婢說的這話,哪有讓主子等奴才的!姑娘您別生氣!”


    愛羊淡淡道:“去吧!”


    四個丫頭便忙退了出來,另叫了幾個手腳麻利的進去伺候。


    一直在外聽裏麵動靜的幾個婆子見狀便飛也似的出了居然院,分別往各院落報信去了!


    愛羊冷眼旁觀了半年,自是知道院子裏的丫鬟婆子裏都有誰的眼線,她一邊慢條斯理地吃著飯,一邊暗笑,不知明日裏這李府會不會傳遍今晚的事,名字就叫“五姑娘初顯雄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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