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鬆煙的筆跡。


    是君易清!


    愛羊一下子明白了,但又不確定地問:“世子爺這是為什麽?”


    阿十直直望著她:“你說呢!”


    “我要見他!”愛羊沒有理會她的敵意,隻是重複道:“我要見他,你安排一下!”


    阿十接觸到她堅定的目光,最終無言走了出去。


    她安排得很快,因為半下午的時候君易清就派鬆煙過來對大太太說要接她一起逛夜市。


    大太太自然應允,愛羊便穿了那件繡著桃花的衣衫,坐著君易清的馬車出了府。


    阿十沒有坐在馬車裏,而是同鬆煙一樣騎馬護在兩側。


    愛羊當然知道為什麽,她把君易清殺死那三個使者的緣由怪罪到了自己頭上。而她還不能不承認,在看到那張紙條的第一眼,她腦海中閃過的也是這個念頭。


    但是她卻無法相信!


    君易清一直說不要她擔心陪嫁之事,他會解決。可是已經很多天了卻沒有任何消息,如今卻……


    她突然想起這段日子君易清異常的忙碌,而且每次見麵他總是渾身汗濕,似乎在沙漠上騎了一整天的馬,莫非他是在忙這件事嗎?部署暗殺行動和之後的戰爭?


    他所說的解決方法就是這個嗎?


    愛羊無法相信!


    她想不出任何理由君易清會為自己這麽做,她吸引他的除了容貌之外沒有其他,而君易清雖然愛色,但絕對不是一個被美色迷惑的人!


    她迫切地想從別人口中證實這件事,或者隻是聽聽別人是怎麽看的――但金珠似乎知道她心情不好,一直默默坐在一旁不吭聲。而車外的鬆煙與阿十也沒有出聲交談。


    一行人處於一種奇怪的詭異的沉默之中。


    然後馬車停了下來。


    愛羊從窗縫中往外看,原來是在西鬥街上,馬車的前左方,就是君易清名下的木緣坊。


    此時天色還是亮著的,周圍的店鋪都敞開店門作著生意,但明顯不是很熱鬧,隻稀稀落落看到兩三輛馬車停在店外,幾個行人在路上行走。


    無一例外的,這些客人的穿著氣勢都非富即貴!


    木緣坊的蘇掌櫃遠遠看到馬車過來,早就在門口迎著。見愛羊下了車,便上前施了一禮。口稱:“小的蘇成見過李五姑娘,鬆小哥兒!”


    愛羊微微一笑:“蘇掌櫃太客氣了,您幫我了我那麽多的忙原該是我向您道謝才是!”她屈身納了半福。


    蘇掌櫃精明胖乎乎的臉都笑成了一朵花,忙道:“不敢不敢!”


    鬆煙輕咳了一聲,道:“爺呢?”


    蘇掌櫃側身讓在一旁。指指裏邊,小聲道:“正在裏邊候著呢。說李五姑娘來了讓她一個人進去!”


    鬆煙看了一眼愛羊,阿十麵無表情地目視前方,就像什麽也沒聽到。


    愛羊無奈笑了一下:“既如此,還望蘇掌櫃在前帶路。”她扭頭看了一眼阿十,又對金珠點點頭,便跟著蘇掌櫃往後院走。


    後院很大,他們在一處房屋麵前停下。愛羊知道那是君易清日常來這裏的歇腳之處。


    蘇掌櫃高聲向裏稟告:“爺,五姑娘到了!”


    裏麵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進來!”


    愛羊低頭走了進去,屋內沒有電燈,一片黑暗。


    她隻能模模糊糊看到君易清的身影坐在書桌後麵。


    “世子爺?”她低喚出聲。


    那人淡淡嗯了一聲。


    然後,四周便有陷入一片沉默。


    愛羊屏氣凝神地在原地站著。雙耳直直豎起,聽著君易清那裏的動靜。


    然而過了許久。他卻沒有再說一句話。


    愛羊覺得氣惱起來,硬邦邦地開口:“不知世子爺找臣女來是什麽事?若無事就恕臣女先告退了!”


    君易清好像才從自己的思緒中走出來,看向愛羊的方向,低低道:“站在那裏做什麽,過來!”


    無論何時,他的聲音中總是有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強硬氣息。


    愛羊皺了皺眉,但理智告訴她最好聽從他的話。她沒有反對,慢慢地朝他走去。


    她在桌前停了下來。


    君易清整個人放鬆地靠在後背上,雙目眯起,似是在想事情,又似乎在望著愛羊。


    他的頭發是披散的,濕漉漉的,然後愛羊注意到他身上穿的是一身雪白的褻衣。


    他剛剛洗過澡。


    愛羊的臉無端地紅了,向後退了一步。


    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君易清不解,問:“怎麽了?”他的嗓音有著微微的沙啞,在昏暗的空間中聽著很是曖昧。


    愛羊的心砰砰跳得厲害。她想說沒什麽,但是卻發出了一個奇怪的不成調的音。


    “你很緊張?”君易清對她的情緒總是那麽敏感。


    愛羊不自然地咳嗽一聲,道:“沒有!”


    “找我什麽事?”君易清顯然不相信,但他沒有再問下去,而是換了一個話題。


    愛羊剛鬆的那口氣又提了上來,躊躇了會兒,她緩慢說道:“我有一個疑問。”


    君易清靜靜聽著。


    “是你命人殺的那三個使者嗎?”她問。


    君易清沒有回答,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顯得特別明亮。


    愛羊有種奇怪的感覺,似乎他早就在等著自己把這個問題問出口。


    但她不能確定。


    “是嗎?”她鼓起勇氣,又問了一遍。


    君易清忽吃吃笑了起來,好像發生了什麽好笑的事一般,頭微微揚起,注目著愛羊。


    愛羊很是不解。


    她沒有說話。


    君易清停止了發笑,道:“誰告訴你的?”


    愛羊咬著唇:“我自己猜的!”


    “是嗎?”君易清輕聲吐出這兩個字,然後譏誚地看著她:“你憑什麽肯定我會這麽做?是因為你嗎?你哪裏來的自信?”


    愛羊雙目閃爍,低低回答:“是你告訴我的!”


    君易清挑了挑眉。


    愛羊道:“你不是說你會為我解決嗎?讓我在家等著消息,我聽到的就是這個!”


    君易定定看著她,眼中的譏誚越來越濃。最後他麵無表情地說:“還好,最起碼你知道怎麽討好我,怎麽理直氣壯地騙人!”


    愛羊的手心沁滿了密密的汗珠,甚至不敢抬頭去看那雙洞察秋毫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是在奉承!


    “是真的嗎?”她問。


    這回君易清很幹脆地回答:“是!”他漫不經心地靠在椅背上,用手指敲著桌子。


    這是他的小習慣,每當這個時候,愛羊知道他不是在認真思考事情就是在為什麽煩躁!


    “為什麽?”鬼使神差的,她突然把心中的疑惑問出了口。


    敲桌子的聲音戛然而止,君易清好奇地望著她,悠悠道:“什麽為什麽?”


    愛羊抬頭定定看著他的眼睛。說:“為什麽你要殺了南國的使者?你不怕……”她想問“你難道不怕兩國會發生戰爭嗎”?但心中那僅存的一點理智告訴她絕不能問出來。


    “你不明白嗎?”不知是不是錯覺,君易清的聲音猛然晦澀下來。就連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也變得捉摸不透。


    愛羊的心瘋狂地跳著,但她的表情卻很平靜,就連聲音也沒有一絲顫鬥,平靜得說:“明白什麽?”


    君易清突然從椅子上站起,頭發上的水滴有一些落到了愛羊身上。


    她不自覺地又後退一步。


    “看著我!”他低沉但又溫柔地命令道。


    隔著一張桌子。愛羊忐忑地抬頭,目光中帶著自己都不知道的怯弱。就像一隻怯生生處在陌生地方的小兔,惹人憐愛。


    君易清的眼孔微微縮起,他心底的某處又莫名軟了起來,這讓他非常確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伸出一隻手溫柔而緩慢地撫摸著她的臉頰,低聲道:“我說過,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愛羊緊咬著唇,呆呆地望著他。沒有說話。


    “你是為我做的?”她以極低的聲音問,就像一個受了驚嚇的孩子不敢高聲說話一般,害怕得到自己預料之外的回答。


    君易清堅定地點點頭,沒有掩飾,沒有譏諷。隻是很平靜地回答她的問題:“是!”


    愛羊覺得周圍的一切都不真實起來,甚至就連自己麵前的這個與她僅隔著一張桌子的男人也恍惚起來。不像真的!


    屋內的光線更黑了,天色明顯暗了下來。


    他們二人靜靜站在黑暗中,沒有人先說話,也沒有人移動,隻靜靜站著。


    君易清的手依舊擱在她的臉旁,手上的溫度似乎會傳染一般,把她的全身都燒得滾熱!


    愛羊的腦子很混亂,從知道陪嫁之事到現在的一幕幕都在她腦海中一一閃過。她想起有幾次見麵時君易清臉上的那種悲傷的表情,那時她以為他要放棄自己,送她去南國,但現在她明白了――他是在為如果戰事發生後他們二人即將來臨的分別難過!他們終是要分開的!


    她剛想到這一點,前兩日在半雪莊發生的事情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她又不確定起來。


    最終她大著膽子問:“你不是更喜歡沐婉姑娘嗎?”


    四周又靜默下來。


    愛羊感覺到君易清的全身繃緊,眼睛像是在盯著什麽令人厭惡的東西似的冷冷地看著她。


    她的心髒一下被冷凍起來。


    她破壞了剛才美好的氣氛,她不知自己是不是為此該感到後悔。


    “不是嗎?”她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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