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進了大廳就見布置不類尋常酒館,可能是為了凸顯打擂台的架勢,隻見大廳正對門從一樓到二樓回廊處搭了個彩棚,上麵放著一張長條琴案,案上有琴,想來就是那張唐琴“獨幽”了,案旁一名韶齡女子含笑而立,其後是個可移動的碧紗櫥,四周紅綃垂落,依稀可見裏麵坐著個人。(.無彈窗廣告)再看四周一個個持扇男子不是仰著頭探看,就是交頭接耳,有的在打招呼顯是見了熟人,有的故作清高做出一副遺世獨立的樣子。如月看得好玩不由笑了,也許是許久沒有人進來了,眾人都看過來打量起新來的競爭對手。


    此時如月忽見二樓有人對她揮手,原來竟是那個叫朱雀的素衣少年。如月也搖搖的拱了拱手,心裏猜測怎麽就上了二樓啦。正想著一個侍女打扮的姑娘過來,盈盈向她拜過,柔聲道:“這位公子,按著規矩既然進來先請賦詩一首,若通過便可上二樓。”


    如月道:“按什麽律,壓什麽韻,可有立題?”


    侍女道:“我家夫人為求好詩並未設律韻,隻有要有別離之意。”


    如月頷首,她略思索便有了,暗道好運!就讓侍女拿過紙筆,另有小丫鬟捧來托盤,筆墨伺候。如月提筆便是洋洋灑灑的行草,那是她最擅長的。本沒抱什麽希望,也就不那麽拘束了。


    在場的眾人見這少年甚是年幼,居然也敢來湊熱鬧,這些人都覺好笑,有的說酸語人不風流枉少年,有的嗤笑道也不知是誰家的紈絝,更有許多人等著看笑話。


    見如月寫好。那侍女先是讚道:“僅看公子的字便有資格上樓。請。”


    她這樣一說,立即遭來一片反對聲,僅有人起哄道:“我看簡狄姑娘是看上人家了,這樣竟就讓過了,方才林夫子怎的就還要讓你家夫人看過詩呢。”


    還有人道:“就是說啊,剛才那個不也直接讓那個俊俏公子上二樓啦。簡狄姑娘你可不能這樣啊。”


    簡狄正在看如月的詩,微微笑道:“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此二句各位覺得如何?”


    聞言四下皆靜。此間除了些獵奇的多金無才之人大多還都是文人,個個驚奇之餘不禁暗自咀嚼這一妙句。但聽二樓碧紗櫥中那人道:“小公子大才,老身敢請拜聞全詩。”


    如月被人矚目,饒是她厚顏慣了也不禁臉紅,心說要是多記住些名句自己定能成像李清照朱淑真這樣的大家,可惜就那麽幾首還得在關鍵時候用,也不曉得一會兒能不能過關呢。她強撐著場麵搖著扇子故作瀟灑道:“見笑了。”簡狄掩嘴一笑。又瞥了眼那把扇子方朗聲念道:


    “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豈是拈花難解脫,可憐飛絮太飄零,香巢乍結鴛鴦社,新句猶書翡翠屏,不為別離已腸斷。淚痕也滿舊衫青。”


    這首詩是《花月痕》裏杜采秋寫給韓荷生的,因為當年題海時不時就會有首句的填空題,如月覺得好聽,順便就記住了全詩,沒想到在這裏用上了。[.超多好看小說]


    樓上的婦人靜默了半晌方歎息道:“好詩。以首句最佳。小公子請上樓。”


    如月自得一笑搖著扇子邁著方步施施然就上了樓去,樓下文士是識貨的,見少年出口不凡頓時收了輕視之心,暗自嘀咕這是誰家的兒郎竟似神童。


    如月上了樓。但見二樓在座已有十來位,大都年逾四旬的樣子,大叔們見又來了個少年,而且比方才也贏得滿堂彩的素衣少年所作更出色都不禁麵露尷尬,仿佛年齡是個巨大的嘲笑般。但再看向獨幽,每個人眼裏又都放起了堅定的勢在必得的光芒。


    朱雀一見如月便起身向她拱了拱手讚道:“小兄弟當真高才。請這邊坐。”


    如月也不矯情。過去施施然對他抱了拳道:“敢問公子尊姓。還蒙閣下方才出手相助,甄嘉在此謝過了。”


    “不客氣。那是我哥哥遣人去照應的你,他見你在酒店給人布施,怕銀子不夠進來才讓尹格去的。哦,原來你叫甄嘉。我叫朱雀,隨兄長們來江南遊曆的。”


    “原來如此。替我多謝令兄了。”如月麵上不動聲色心裏暗道,好蹩腳的假名,誰家父母沒事兒會給兒子們起名叫青龍白虎玄武朱雀,太傻了吧。看來真是出來玩的京師貴公子了。隻是青龍觀察力也太厲害了,日後可得小心,不可露白。


    “怎麽就你一人在二樓?其他人呢?”她笑眯眯的問道。


    朱雀指了指樓下拐角處,“在那裏呢。我哥哥隻願看熱鬧並未做詩,他不願同我爭。”


    如月探頭看了眼,果然見到另三個少年,因被青龍幫助她對這人好感直線上升,更覺得他在一班浮躁的人中更顯風神如玉,再看旁邊玄武瞪眼不甘的樣子,白虎摸著鼻子無所謂的態度,如月便知道另兩個定是作詩沒被看上,想到此處她笑了。一旁的朱雀看著她滿眼驚豔之色,反應過來才微有些臉紅。此時但聽簡狄在樓下道:“香滅,時辰已到。二樓諸位有資格進入下一個考核。”


    眾人的胃口都被吊了起來,二樓眾人但見琴旁那個女孩兒走了過來,她笑嘻嘻的問道:“且問諸位為何要得此琴?”


    這個問題似乎太過簡單,二樓的人們都很快回答了問題,幾乎都是說自己如何酷愛音律,特別喜愛古琴雲雲,更有人說自己家中藏琴數把,這次是為收集而來,朱雀也是類似回答,隻是又聰明的加了幾句話:“亦是我母親愛聽古音,她身體有恙,作為兒子自然要百事孝為先,故此想得琴為母親解除病痛。”


    夫人聽了果然讚道:“難得你有如此孝心,看你也是通音律的,最善何器?可是古琴?”


    朱雀道:“正是。”


    夫人道:“既是如此可否奏一曲。”


    朱雀道:“敢不從命。”


    說罷,他徑自來到花棚前,一個縱身便輕飄飄的落在琴前,撩袍盤腿而坐,先仔細看過了琴,再平心靜氣片刻,右手撥彈琴弦、左手按弦取音,嫋嫋琴音響起。如月不通音律卻被朱雀這套動作驚住了,她想起了現世初遇傅山的場麵,也是這般利落瀟灑,如月情不自禁走的更近了些,扶著欄杆,盯著朱雀看了起來。樓下青龍已然注意到她的舉動,見她癡迷的樣子不禁翹了翹嘴角,似是在笑,眼裏卻是冷意。


    曲終人靜,好一會兒才又複正常,稱讚之聲四起,少年甚是得意。他看向碧紗櫥,夫人沒有說話。如月此刻方從回憶中清醒過來,她忙退後幾步,使勁揉了揉臉。心裏暗道這琴怕是歸他了,這人看著年紀和濟蘭差不多,沒想到古琴造詣如此了得,難道當下天才多到這個地步啦?曹顒善樂,朱雀也是如此,唉,對不住啦,鄭老師,我再給你另覓禮物好了。如月在這裏打起了退堂鼓,卻聽夫人道:“朱雀公子果然高手,這《猗蘭操》當屬妙曲。蘭之猗猗,揚揚其香。不采而佩,於蘭何傷。隻是,公子尚年幼未經坎坷,清雅自傲有而失意悲慟不足,心性未到,少年熱烈,倒該去奏《鳳求凰》合該更好些。”


    朱雀一聽微有尷尬,大約是沒想到會被指出不足,他輕聲解釋道:“這是我……哥哥喜愛的曲子,平日奏的多了,就順手而奏,他也從沒對我說過,難道……”


    夫人道:“令兄定是寵愛公子才不肯輕言不足。啊,那位小公子,你還未答我提的問題呢,怎麽就要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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