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送走了瘟神又來了個惡煞,看在臘梅剛才幫著解圍的份上,就依了她,方正今兒自個也要去摘桑葉,多個伴路上還能解解悶。蕭玉珠背了背簍,冷哼一聲,“去就去。”


    臘梅在一旁“咯咯咯”笑,朝範氏揮手道,“嫂子,我和玉珠侄女摘桑葉去了。”


    “去吧,早些回來。”範氏看著臘梅的背影搖頭,這四丫頭的脾氣火辣得很,長大了不知找個什麽樣的婆家,能收收她的火爆性子。


    村莊附近的稻田引了水,明晃晃的似一麵麵鏡子。一路上,臘梅走在前頭,仰著下巴,指著宛如打碎了仙女梳妝鏡的稻田問,你會捉泥鰍嗎;路過人腰粗的大棗樹下問,會爬樹嗎;在路邊摘了個類似桑葚的野果子,放進嘴裏嚼著問,摘過野果子嗎?


    蕭玉珠撥浪鼓似的搖著頭,沒摘過也沒吃過,嘴裏冷不丁地被塞了個野果子,酸酸甜甜,味兒不錯。臘梅指著地上的牛糞問,撿過牛糞嗎?蕭玉珠搖頭,“你撿過?”


    “我見我爹撿過。”


    “我見九斤叔撿過。”蕭玉珠毫不示弱地挺了挺小胸脯,說完,捂住了嘴笑,這什麽事啊!還以為她小小年紀拾過牛糞,看別人拾牛糞,這有什麽好光榮的。


    “那你識字嗎?”蕭玉珠反過來問道,心想,這回你比不過我了吧。


    “我不識得,但我會畫大畫兒。”臘梅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麵,忘了身後還跟著個背大竹簍的人,蕭玉珠三步並作兩步跟上,嘴裏哼著,“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好……”


    “你唱的啥歌?”


    “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


    一路上兩人鬥嘴說笑。漫長的路走進來也沒那麽遠,一刻鍾就到了村東頭的桑樹下。兩人掂著腳尖摘了些低處的桑葉,摘了一小會,低處的桑葉摘完了,高處的夠不著,繞過菜園子,站在高高的土坎子上摘,能摘到的桑葉摘完了。才摘了蓋著底的小半筐。


    “你不是說。你會爬樹嗎,你爬著試試。”蕭玉珠抬頭看著樹枝上嫩綠的桑葉,看了看自個的小身板,又看了看臘梅。


    “爬就爬。”臘梅小胳膊抱著碗口般大的樹,兩條小胖腿蹬上去,爬了兩下卡在樹幹上。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想下來,小胳膊吃不上力。急得哇哇直哭,“玉珠侄女,快放我下來。”


    臘梅像個壁虎似的趴在樹上。左右動彈不得,扭頭看了看下邊,見不著地兒,不知有多高,心裏更是急得不得了。


    她隻不過才爬了那麽幾寸高。小腿一嘩啦就能下來,把她涼一會兒,看她以後還說不說大話,蕭玉珠圍著樹悠閑地轉了個圈。


    “玉珠侄女,快……快放我下來。”臘梅急得哭了。


    “好好好,就放你下來,看你還逞不逞強。”蕭玉珠扶著她下來,小聲一嘀咕,“真是打腫臉充胖子。”今兒算是教訓她一頓,讓她嚐嚐苦頭,這牛不是胡亂就能吹的。


    臘梅驚出一身冷汗,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兩人望著春風中搖曳的桑葉幹著急上火。


    “玉珠,幹啥咧?”一渾厚的男生響起,從路邊過來一個人,高大的身影陰了半邊天。


    “二憨叔,我摘桑葉呢,可惜夠不著。”蕭玉珠咧了嘴笑。


    “你是誰?”臘梅指著越來越近的二憨,氣哼哼問道。


    二憨傻乎乎地摸著後腦勺,反問道,“我是誰?”沉思了片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我是二憨,以後叫我二憨叔就可以了。”


    “二涵,你會爬樹嗎?”臘梅張口閉口不叫叔。


    二憨身形高大壯實,圓頭圓臉,是個重量級的,蕭玉珠皺著眉頭看著,他那副身板叫他爬樹,怕是母豬都會上樹。


    誰知,說話間,二憨嗖嗖兩下噌噌地上了樹,比猴子還靈便,一小會,人已到了樹杈上,用腳壓下一根樹枝,讓蕭玉珠伸手抓著摘桑葉,自個在樹上摘著,片刻,桑葉便如同雪片般紛紛落下,真看不出來,這笨重如牛的二憨上了樹靈活得像個猴子。


    “二憨叔,今兒你下山來找我爹有事?”蕭玉珠納悶,大白天的不在陶窯裏捏陶。(.無彈窗廣告)


    “沒啥事,不是要犁田了嗎,我來幫村幫村,上回在陶坊說的事,我得說到做到,我別的沒有……”還沒等二憨說完,蕭玉珠結果他的話,“就是有一把子力氣。”


    二憨愣住了,嘿嘿幹笑兩聲,“這你也知道,玉珠你不知道,我在我們村可是出了名的種莊稼好手,犁田沒有一個能比得上我的。”又是一番車軲轆話,說了三遍。


    “那你還會什麽!”臘梅望著樹上的二涵,嘟著嘴問。


    “他會的可多了,耕田,犁地,舂米,捏陶,挑水劈柴,什麽都會,就是不會繡花。”蕭玉珠搶先答道,把二憨第一天毛遂自薦說的話說給臘梅聽。


    “玉珠,這些你都記住了。”二涵傻笑兩聲。


    臘梅飛快地撿完地上的桑葉,撿了大半筐子,拉著蕭玉珠的胳膊就走,“玉珠侄女,咱們走,他是個壞人。”


    “哎,等等我。”二憨在樹上大喊,還沒等二憨下樹,臘梅拉著蕭玉珠走出幾丈遠。


    “你,別跟著我們!”臘梅忽地回過頭了,瞪了二憨一眼。


    二憨低著頭,愣愣地跟在後麵。


    蕭景土和範氏聽說二憨來了,還以為那日他說的是玩笑話,沒想到他倒較真了,人過來幫忙總不能背臉兒趕人吧,問他吃過早飯沒。


    二憨看了看飯桌上的糍粑,摸了摸肚皮,臉色訕訕道,“吃是吃了。”


    範氏笑著添了副碗筷,“就當這是自個家,想吃什麽就吃,別和嫂子客套。”


    二憨一口氣吃了三個糍粑,又加上之前吃過早飯,吃得肚皮滾圓。蕭景土從後院趕了牛出來。套了竹編籠頭,兩人扛了犁耙下田去了。


    範氏在院子裏撕著棕櫚葉子,撕成小條用來綁秧苗,兩家合在一起田多,老宅有二十畝,自家近十畝,多備了些。


    到了半晌午,蕭景土回家來取鋤頭鏟子。說起二憨犁田的事誇道。咱們村裏怕是找不出一個更好的來了。趁著二憨犁田的空檔,回來取了家夥什兒把田埂修修。


    “這二憨看著有點傻,做起事來一點也不含糊。”範氏拿出泡好的茶水,本來準備給送過去,見人回來了,讓蕭景土捎去解解渴。


    俗話說“嫩秧早插隨手青。黃秧遲插半月黃”,這插秧的日子耽誤不的,犁好了兩塊田。第二天就準備開工插秧。一屋人浩浩蕩蕩下田,範氏,劉氏和丁香在秧田裏拔秧。蕭老爺子和三個兒子插秧。


    楊氏備了點心,用自家釀的酒糟煮了糍粑,在湯水裏衝上兩個雞蛋花,放了方糖,煮了一大鍋甜酒蛋花糍粑。沏了壺上好的雲霧茶,要蕭玉翠蕭玉珠送到田裏去。


    二憨在附近犁田,先給他送去,遇上二娘娘出來送茶水,問犁田的那漢子是誰,覺得眼生,沒見過。


    “那是我家新來的陶匠師傅。”蕭玉珠答道。


    那二憨犁田是越快越好,遇到轉彎的地方打轉得順溜,二娘娘見那漢子是個好手,在田埂上拉長了聲音問,“我說,陶匠師傅,娶媳婦了沒?二娘娘給你說門親。”


    二涵用泥乎乎的手,抹了抹臉上的汗,“我媳婦說了,我早成親了,我家的大丫頭和玉珠差不多大。”


    氣得蕭玉珠翻了個白眼,直喊,“二憨叔,過來吃點心咧。”


    一聽到有吃的,二憨喝住了丫丫,在田裏洗了把手過來,喝了一大碗甜酒。


    三個女的一台戲,兩姐妹還沒走到秧田裏,就聽見三個女人嘰嘰喳喳地嘮著,說到了蕭大姑。


    剛好劉氏和蕭大姑在同一村子,平日了來往得多,劉氏多說了兩句,直起腰來,捶了捶背,“她婆家的二小子看上了我的妹子,上竿子攀這麽親,她天天給我爹說道,要給我尋門親事,這大閨女沒嫁,哪有嫁二閨女的道理,一心盼著把我嫁出去,他家好把我妹子娶進門。要不是這樣,我才不用嫁到這裏來,受這份苦,哪有新媳婦下田插秧的?”


    大家不搭腔,見茶水送來了,停下手裏的活計,坐在田埂上喝茶歇會。


    “要不是這樣,我爹還能多得幾吊錢呢,才八吊錢就把閨女給嫁了,真是個賠錢貨。”劉氏端了碗甜酒坐在一邊喝。


    “尋常人家娶媳婦隻要花五六吊錢,娘花了八吊錢把你娶進門,你還嫌寒磣!”丁香忍不住說道。


    在蕭玉珠看來,那大嬸子長得算是周正,算不上美貌出眾的,自以為自己有幾分姿色就開起染坊來,渾身上下透著股清高勁兒,是個好吃懶做的,家裏的家務活不插手,田裏的活計更別提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主。


    “這樣子說,你們蕭家還虧了?也不看看我嫁過來遭的是什麽罪。個把月吃不上肉,有塊肉也是被送到老大家去了,哪還記得我這個小的。家裏的地隻準老大家的種,老二家的種不得。”劉氏翻出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


    “老二家的,你這話說的是啥,當初種那北邊的荒地,是老爺說讓種的,你也沒有二話的,怎麽又拿出來說事……”範氏急著反駁,碗裏的湯水嗆了一地。


    劉氏氣得不行,朝丁香道,“我看,你們一個個合起夥來欺負我,連丁香這還沒出閣的丫頭都要頂撞兩句,再怎麽說我也是你二嫂子。”


    丁香被氣得臉憋得通紅,範氏一把拉住她,這蕭大姑說親的時候說的天花亂墜,還以為真是個好姑娘,原以為八吊銀錢能換回來一個好媳婦,沒想到啊。


    喝完了茶水,範氏拉著丁香下田。


    秧田裏的話,不知怎地傳到了楊氏耳朵裏,估計是哪個路過的婦人聽了學舌。楊氏氣得捶胸頓足,拍著自個的胸口,“這大閨女,胳膊肘往外拐的,顧了婆家忘了娘!虧我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到頭來這樣報答娘的。”


    兩姐妹剛從田裏回來,見楊氏臉色發黑,忙扶著她在圈椅上坐下,蕭玉珠倒了杯茶過來,“奶,別氣了,氣著自個的身子。”


    蕭玉珠拍著楊氏的後背,好大一會,才算緩過勁來。


    兩家人忙活了十來天,才算把秧插上。忙完了春耕,蕭玉珠掰著手指頭算了算,杜鵑進府的日子近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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