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娘雖是被趕走了,可是趕得了一回兩回,總不能回回背臉兒轟人。爹娘不同意告官,蕭玉珠急得沒有半點辦法,這件事情鬧得大家精疲力盡了,心裏頭有些煩了。


    金山家的不來還好,一來便是折騰人,這日子沒法過得下去。二娘娘前腳剛走,金山家便放出話來,說和老蕭家的婚事已經定了,日子定在迎年月裏二十六,到時候就等著八台大轎娶新媳婦過門。


    那金山家比誰都耐得住性子,難道就這樣坐等著他家的花轎進門搶人嗎?


    金山可是什麽都能幹得出來的!


    她不能再坐以待斃了,與其這樣活生生等著,抱著一絲僥幸心理,還不如挺身而出,拚他個魚死網破。


    蕭玉珠暗暗沉思了很久,家裏的人和她想法不一致,說什麽也不同意告官,她唯一的希望寄托在爺身上。爺常年為人寫狀紙,心思或許和其他人不一樣。


    蕭老爺子聽了蕭玉珠的想法,手扶著圈椅,久久才道,“自古以來惡霸強娶民女的事時有發生,隻是沒想到這種事竟會落到我老蕭家的頭上。珠兒考慮得周全,人善被人欺啊!凡事自有天理在,總不能容這些個惡霸為非作歹!咱就要討個說法。”


    蕭老爺子一番正義秉然的說辭,蕭玉珠附和著頻頻點頭。


    劉氏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告了官,咱們老蕭家的臉麵往哪擱?就是不為大人想想,也得為下頭的娃子們著想,吉祥如意,還有大富大了總得說人家吧,這事一出,往後誰敢上咱家來提親?這事啊我不應。”


    楊氏也覺得不妥,蕭景天是個急性子。輪了扁擔,急哄哄地往外走,叫著非把金山這小子的腿打折了不可,讓他起歪心思。


    劉氏忙攔著他,“要揍也輪不到你,老大家還沒發話呢,你逞什麽能?”三句兩句便把自家的關係撇得幹幹淨淨。


    蕭景土在一旁悶了半天,“這告官事大。我看就別告了。咱家也沒有那些個大樹,即便告了這官司也不一定會贏,到時候輸了反倒落得兩頭都不是人。”


    “老大,你糊塗啊!”蕭老爺子氣得拍了拍桌子,“你啊還沒有珠兒看得明白,沒理的事到哪都說不過去。咱家雖沒有做官的靠背,就憑一個理字,老天自會還咱們一個公道。”


    範氏雖是心裏頭不太願意把事情鬧僵了。鬧到如此田地,可心裏頭也是不服軟的,頗有些讚同老爺的看法。“這事就聽爹的。”


    “這事我不同意,咱們大人倒沒所謂,大不了被人背後吐唾沫星子,可咱家的吉祥如意怎麽辦?我還盼著能說上一門好人家。”劉氏瞪了範氏一眼,“嫂子。你得勸勸,沒得把老二老三家拖下水。”又扭頭問謝氏“是不是?”


    謝氏看了看老爺的黑臉兒,在一旁沒啃聲兒,倒是蕭景文站了出來,“咱家和金山家往前沒有大的過結,沒想這金山家是個外來戶,還這麽不講理,我看啊就得告,給他個虧吃吃,免得以後在處處容不得人。”看得謝氏連連掐他的胳膊。


    “行了行了,別村的老婦都知道要奪回自個應得的,就說那張家村的張婆子,一把年紀了被惡霸占了田地,還曉得拿上一紙狀書為自個討回個公道。倒是你們這些,我親手養大的,卻怕起事來,連那張婆子都不如!”蕭老爺子看著自己的幾個兒子,沒有一個秉性同他一樣的,要說隨了他的性子的,隻有老二蕭景天,卻是個不不成器的。


    見老爺是下了決心,範氏想想覺得這樣也好,這陣子好好的舒坦日子被攪得不安生,她的心裏像被人抽空了,空蕩蕩的。眼下告了官,那金山總不能不把官府放在眼裏,還敢胡來?


    想到這心裏頭安定了些,像是找了個寄托,讓她好緩口氣兒。


    蕭老爺子長長地歎了口氣,“我寫了三十多年狀紙,沒想到最後竟給自個的孫女寫上了一道!可悲可笑啊!”說完搖搖頭,起身去書房。


    “爺,我幫你磨墨。”蕭玉珠不想成為劉氏攻擊的對象,邁腿跟了上去。


    書房裏,爺孫兩個想往常一樣,一個磨墨,一個提筆書寫。可今日的這道狀書,蕭老爺子是怎麽也下不了手,這樣強取豪奪霸占民女的狀詞,他寫個幾十回上百回,言辭可以熟悉地背下來,可這第一筆怎麽也點不下去。


    蕭玉珠一手捋了袖子,一手動動手腕,輕輕地在硯台上磨著墨,見一張偌大的白紙上,一滴墨汁滴下,一朵墨花渲染開來,輕皺了下眉頭,“爺,這事珠兒做了決定,便不會後悔,你下筆便是。”


    蕭老爺子回過頭看她,“珠兒,虧得你小小年紀,就有這番見識,你要知道,遇事不怕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事情落到咱的頭上,咱不能忍氣吞聲兒,這般軟弱的性子是沒有好日子過得。”


    見蕭玉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蕭老爺子心裏悟道,珠兒已經長大了,這事啊她應該能承受得了,這才敢提筆。


    蕭老爺子洋洋灑灑在紙上寫了滿滿一頁紙,寫到最後一個字,才抽筆擱在硯台上,別過臉去不願再看,心裏百味陳雜。


    等墨跡幹了,蕭老爺子把蕭景土叫進書房來,讓他和玉珠在紙上按了手印,才把狀紙收起來卷好,吩咐了蕭景土一番。


    蕭老爺子在縣衙有個熟識的同窗,兩人一起讀過幾年書,幾十年來一直保持著聯絡。那人職位不大,是個縣衙裏麵掌管文書的,在縣令麵前也算是能說得上一兩句話的,這事啊托托他。


    往前好多人求蕭老爺子寫狀紙,他都沒有把這層關係和外人說,官場裏頭的事他多多少少見過,深知裏頭的門道,眼下是他的親孫女,他才把這條門路說出來。


    蕭景土當天就拿了狀紙,找到了老爺的同窗,向衙門遞交了訴狀,什麽時候要審辦還沒定下來。


    蕭家告了官,在官司未定奪之前,金山便不敢亂來,他再怎麽霸道,也不能不把官府放在眼裏,往後的日子恢複了之前的平靜。


    終於可以踏踏實實地睡個好覺!


    一覺醒來,已是上半晌,窗戶外頭一片亮光光的,蕭玉珠睜開惺忪的眼睛,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哈。


    窗外有人說話,“這都快到正午了,玉珠怎麽還沒醒?我去看看。”


    “就讓她多睡會,別說她了,就是娘,今日也是睡過了頭,差點誤了早飯。”


    蕭玉珠汲了棉鞋出去,見範氏和蕭玉珠正在院子裏清理著菘菜。院子裏堆了一堆新鮮的菘菜,看情形是今早剛砍回來的。兩人正掰了外頭的一兩片稍有些黃的葉子,給豬吃,剩下的大白個頭給來屯在地窖裏,過冬的時候吃。


    蕭玉珠要過去幫忙,蕭玉翠見她一副剛睡醒的樣子,推她,“去去去,梳洗好了再過來。”


    蕭玉涵從屋裏跑了出來,“二姐,你醒了,我這就給你打水洗臉去。”一溜煙的去了灶間,兩隻手端著半盆子溫水過來。


    “玉涵給我打洗臉水啊,這還是頭一回,二姐可是享著你的福了。”蕭玉珠刮著他的鼻子,蕭玉涵一躲,兩隻小手沒什麽力道快端不住了,盆子裏的水撒了出去,濺到蕭玉翠的身上。


    蕭玉翠回頭就要攆人,蕭玉珠連忙接過水盆,蕭玉涵嘻嘻笑著,尋了巾子要過來擦,“大姐,下回我也給你打洗臉水,好不好,你就不要生氣了。”


    “這還差不多。”蕭玉翠拍了他一下,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範氏扭頭笑他,“玉涵啊,心裏頭光記著大姐二姐,忘了娘了,娘可是給你打了好些年的洗臉水洗腳水。”


    “給娘也打。”蕭玉涵咧嘴笑咯咯地跑到範氏身邊,學著掰菘菜。


    院子裏好久沒有這麽歡快的笑聲了。


    石榴端了一盤新鮮的馬蹄過來,突地愣住了腳,“嬸子家裏就是熱鬧。”


    “快些進來,傻杵在那幹啥?”範氏朝她招手。


    石榴這才反應過來,笑了一下進院來,蕭玉涵奔了過去,看著盤子裏的泥乎乎的玩意,“這是什麽?怎麽從來沒有見過。”


    “這個啊是馬蹄,是杜鵑姐姐帶回來的。”石榴摸著他的腦袋,耐心地說。


    “杜鵑回來了!”蕭玉珠很是驚喜,和杜鵑好久沒見了,大概一年多了吧。


    自從去年夏天,因為王寡婦病重躺在床上,兒媳婦段氏怕花銀錢甩手不管,任她自生自滅。還是杜鵑和山茶回來過一兩回,掏了銀子給她看病,去城裏找大夫看了抓了藥吃,王寡婦的病才好。這一病王寡婦便知道了誰才是真心對她好,對幾個閨女的態度也好了許多。


    石榴拿了馬蹄,放進水盆裏洗著,說杜鵑在路上被人絆住了,遇著麻嬸,硬拉著問東問西,看情形是想把自家的三丫頭送進府裏去,當個伺候丫鬟。


    杜鵑這幾年,每次回來是每回不一樣,穿的衣裳風光體麵,戴的首飾是村裏人見都沒見過的,好些村裏人拉著她問,府裏每個月發多少銀錢,吃喝咋樣?一聽,低等丫鬟也有個一二兩的銀子,頓頓吃得還不重樣兒,點心小玩意之類的賞賜還不少,好些人都起了心思。在府裏過得是神仙般的日子,要不是因為要賣身,估計大把的人把閨女往裏頭送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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