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喧鬧異常的怡倩院終於安靜下來。


    有風吹過,怡倩院裏的槐樹“沙沙沙”地響個不停。風過後,不知何時,樹影下忽然多了一個人。這個人甚是奇特,穿著一身寬大的黑袍子,寬大的袍袖隨風擺動。頭上戴著鬥蓬,把麵目全部遮掩起來。他靜靜地站在樹影裏,一動也不動。仿佛與生俱來就在樹葉的陰影裏一般。


    天邊烏雲重重,就連天邊最後一縷光亮也被烏雲遮住了。四周更是漆黑,隻有遠遠的閣樓處,兩個“氣死風”燈籠發著微弱的光。


    又一陣風吹來,樹葉左右搖動,樹影裏那個影子忽然動了。


    那個影子慢慢移出樹蔭,朝著怡倩院西北角的一個小院落行去。


    那人走得並不快,但給人的感覺竟然是輕飄飄的,像隻幽靈。在頭上覆著的鬥蓬裏,一雙眼睛陰沉,銳利,是殺手常有的眼神。


    怡倩院的西北角,是全院最偏僻


    的一個地方,隻有零零星星的一些平房,平日裏專供那些粗使之人居住。白天都極少有人到這裏來,夜晚就不用說了。


    此刻,那名黑影已經“移動”到了最邊上的一排平房前,靜立不動。


    那排平房裏,死寂般平靜,似乎裏麵根本沒有住人一般。


    那人影前一刻還在平房前的空地上,下一刻已經在平房的窗台下了。也不見有什麽動作,那個人影居然輕悠悠地飄入窗子裏去了。


    忽然,屋子裏傳來輕微的利器撞擊聲響,瞬時,屋子裏燈火通明。雷飛呆立當場,麵如死灰。


    在明亮的火光下,屋子裏除了耶律公子之外。還有兩名公子裝扮的人。一位俊美冷漠,麵如罩了千年寒冰。一位卻是俊美柔和,一雙丹鳳眼似笑非笑,麵帶淡淡笑意,如三月春風和煦溫暖,拂人心田。


    不遠處,一把白晃晃的利劍被擊落在地上,地上還散落著兩枚蝴蝶鏢。(.)顯然那枚利劍是被兩枚蝴蝶鏢擊落的。而雷飛的手腕上。正汩汩地流著殷紅的鮮血。


    趙子宣好玩地看著麵前的黑衣人,手中不斷地上下翻騰玩弄著一枚蝴蝶鏢,顯然擊落利劍的那兩枚蝴蝶鏢是他發射出去的。


    傅二公子傅光燁的寶劍早就指住了雷飛的咽喉:“說,是誰指使你來刺殺耶律公子的?”


    “明知道問了我也不會說的,倒不如痛快一些,一劍把我殺了。”雷飛傲然道。即使被擒,他也沒有低頭認罪的意思,反倒顯出了江湖人士的錚錚傲骨。


    “你倒是一條漢子。”傅光燁的眼中閃過一抹讚許。“我敬重你忠心一片,也不想太難為於你,你不說也罷。你走吧。”


    這回輪到雷飛愕然了:“你肯放我走?”


    趙子宣笑眯眯道:“閣下到此一遊,一無所獲,此時不走,難道要我們送你一程不成?”


    雷飛看看趙子宣與傅光燁,再看看麵無表情的耶律公子。一轉身便走了出去。


    “你們兩個,真的就這樣放他走了,也不問問我的意見?”耶律公子悠閑地坐了下來,喝了一口茶,側了側頭望著麵前的兩位公子,“你們不要忘了,他可是來殺我的!”


    這位耶律公子雖然長相與中原人士有些差別,但卻操持著一口流利的中原話音。


    “他不也沒有傷到你一分毫毛嗎?”趙子宣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其實以耶律公子的身手,根本無須我們出手,可見,耶律公子並非想置他於死地。”


    “趙兄果然是觀察入微。”耶律公子嗬嗬笑道,“趙兄傅兄請坐,寒舍可是什麽都沒有,隻好請二位飲清茶了。”


    “以茶代酒,倒也無妨。”趙子宣一點也不客氣,率先坐了下來,拿過杯子,自己動手斟了一杯茶,喝了起來。


    傅光燁也坐了下來,也斟了一杯茶,邊喝邊打量了四周一眼:“耶律公子真是好風雅,好好的驛館不住,居然跑到煙花之地住下了。不過……”他輕笑了一聲,“環境不錯。”


    屋子的擺設的確不錯,筆墨紙硯,山水畫作,看起來更像是富貴之家的書房。


    “寒社簡陋,實在太讓趙兄與傅兄見笑了。”耶律公子笑道,“本來打算住在驛館的,不過,一來我喜好清靜,而金明王子喜好熱鬧,所以我就避出來了。二來這個地方的確不錯,歌舞很好,比高麗國的好看多了。”


    “一個高麗的使者住到了這裏,也太委屈耶律公子了。”傅光燁看著耶律公子,冷冷道。


    “哪裏,我覺得挺好的。”燈光下,耶律公子的臉色有些蒼白,趙子宣的目光微閃了一下。


    “我看,耶律公子還是住到驛館吧,那裏有守衛,相對比較安全一些。要不然的話,要是高麗的使者在我中原地區遭遇到什麽不測的話,我們也難以向高麗王交待……”傅光燁的聲音依舊森冷。


    “無妨。”耶律公子擺擺手道,“我隻是金明王子在高麗的一個朋友而已,此番金明王子要來中原,我聽著好玩,便一塊跟著來,也算給金明王子作個伴,說真的,公幹倒是沒有的。”


    “耶律公子說得如此流利的中原口音,是自小就在中原定居嗎?”傅光燁似作無意地問道。


    耶律公子搖搖頭:“隻因家母是中原人士,後隨家父到高麗做營生,所以,我也學得了一口流利的中原口音。”


    “原來如此啊,難道耶律公子能把中原話說得如此流利順暢。”趙子宣笑道,看看傅光燁,“今晚,我們也算認識了,幹杯!”


    三人果然舉起了杯子,以茶代酒,幹了一杯。


    這時,耶律公子才出聲問道:“二位如何知道今天晚上會有人行刺於我?”


    趙子宣笑眯眯道:“今天晚上真是巧了,我與傅兄特地來捧小傅姑娘的場子的。散場的時候看到有一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地潛入後院,覺得奇怪,便跟過來了,沒想到,果然是一名殺手。”


    這些話,趙子宣胡謅而來,沒想到耶律公子也信了,抱拳道:“二位的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


    “耶律公子客氣了。本來嘛,保護外國使臣,一向是我們中原習武之人的職責所在,耶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趙子宣看了耶律公子一眼,“更何況,那個黑衣人又怎麽會是耶律公子的對手?我與傅兄,不過是過來看熱鬧罷了。”


    耶律公子打著哈哈:“那名黑衣人武功高強,若論真的打起來的話,我說不準不是他的對手。”


    傅光燁冷冷道:“耶律公子過謙了,以耶律公子的高麗第一劍士的稱號,又怎麽會連一個宵小也對付不了呢?”他看了耶律公子一眼,“或許,耶律公子受傷了,所以體力不支?”


    耶律齊南目光一凜,眼中閃出些許淩厲之色來。不過,在下一秒,他又恢複常態,笑道:“傅兄倒是說對了,我自來了中原之後,有些水土不服,身子一直不太舒坦。”


    “既然耶律公子的身子有恙,那就應該早些搬回驛館去,我再稟了皇上請個大夫過來,替耶律公子診治。”傅光燁看著耶律公子,口吻裏帶著不容拒絕的語氣。這裏麵已經有些強迫的意味在裏麵了。


    耶律齊南如何聽不出這話裏的意思?於是也笑道:“既是傅兄的一番美意,在下如果再一意孤行的話,那就是為難傅兄了。”他爽快道,“我明天就搬回去。”


    ******


    自怡倩院出來之後,傅二公子看著趙子宣道:“前麵不遠處就是太白酒坊,去喝一杯?”


    “好。”趙子宣爽朗一笑。


    “沒想到高麗的使臣居然不住在驛館裏,竟然住到了青樓裏,這個耶律齊南,也實在有趣。”傅光燁輕輕搖頭。一入中原就如此行為放蕩,這位高麗的使臣也太隨便了些。


    “他當真是高麗的使者?”趙子宣擰了一下眉頭,把探詢的目光投向傅光燁。


    “不錯。”傅光燁肯定地點點頭,“皇上狩獵的時候,召見過高麗的金明王子。當時,這個人就站在金明王子的身邊,看起來兩人很是熟絡。”


    “這倒是有些奇了。”趙子宣有些納悶道。


    “如何奇怪?”傅光燁探詢地望著趙子宣。


    “傅兄可曾聽說我府上潛入宵小的事情?“趙子宣慢聲道。


    “聽說了,是何方賊人,竟然狗膽包天,連忠靖侯府也敢潛進去,真是不要命了。”傅光燁冷哼一聲,“我聽說那人一連中了趙世子的三支箭,多半是喪命了。“


    “不過今天我看那位耶律齊南的狀況,雖然臉色蒼白,呈現虛弱之像,不過似乎並無大礙……”趙子宣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趙兄懷疑潛入忠靖侯府的黑衣人是耶律齊南?”傅光燁問道。


    “傅兄不也有這樣的懷疑嗎?”趙子宣看向傅光燁道,“就在剛才,傅兄一味地逼問耶律公子,聽口氣,比我還懷疑呢。”


    “不錯,我是在懷疑他。”傅光燁點點頭,“一個高麗的使臣,好好的驛館不住,偏偏住到了青樓裏來,為的是什麽?再說,他雖然身為高麗使臣,卻不安份,暗中與朝中一些大臣暗暗往來……這些,我不得不管。”


    “還有,他故意不對那名殺手動手,卻要我們出手,很明顯他知道那位殺手中誰派來的。”趙子宣忽然說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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