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林秋覺得那是一場噩夢。直到一天後,才發現,自己真正的無家可歸了,自己究竟是犯了怎樣大的一個錯誤。


    沈卓航見著麵前神形俱消的梁林秋,實在是心頭不忍,若是當日事情未發生之時,自己能再規勸一番,叫他冷靜點,或許就不會有這樣的悲劇了。隻是,她隱約的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始終縈繞在心頭。卻沒空多想。這位從出生就順風順水的大少爺,如今正伏在案上默默的抽泣,顯得這樣落寞。


    月餘的日子。一個人熬過來,實在是辛苦。沈卓航明白,他心中的自責與愧疚。唯有握住他的手,給他一些溫暖。可事情始終還是要解決的。理清思緒是首當其衝的。


    沈卓航遞過手帕給他,問道:“他們把你趕出來了?”


    梁林秋感激的看了沈卓航一眼,便是俯下頭去,擦著眼淚。若是實在忍不住,他是怎都不會讓沈卓航看到自己這模樣的。可即便是這種情況下,他仍舊是十分注意禮節,將擦好眼淚的手帕折好,握在手中。


    隨即,他搖搖頭,道:“不是。我自己就這麽跑出來。就沒回去過。”


    沈卓航皺眉道:“為什麽不回去?”


    他苦笑道:“說句不怕你笑話的。我怕呀。從小到大我沒闖過什麽禍,這真是最大的一回。想當初,有事情全是我爸爸擔待著。如今,爸爸死了,誰會幫我。誰還會幫我……”


    見他情緒又一次要激動,沈卓航連忙拍著他的手背,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


    “當然。我有一回偷偷溜到醫院裏麵去瞧過。她起色雖是依舊蒼白,可麵容看著挺安詳的,隻是躺在那兒睡著了。”梁林秋慢慢陳述著。


    沈卓航摸著下巴問道:“你沒進去?”


    梁林秋據實回答,“我沒敢,我怕她要告我,她一定會責怪我的。後來知道她癱了,就更不敢了。”


    沈卓航見著他這懦懦的表情,忍不住竟是笑著問道:“你怕坐牢?”


    “卓航。這不是一件好笑的事情。你說在報紙上看到她的照片,可有帶來?我想看看她怎麽樣了。”梁林秋問道。


    沈卓航點點頭。從包中拿出了那張報紙。她自然是一早準備好了。


    梁林秋接過的時候,雙手亦是忍不住的顫抖。沈卓航幫他翻好麵,說道:“這兒。”


    那幀照片本身不大。可對梁林秋而言,那便是撇不去的威力,猶如一顆重磅炸彈。即便知道趙明月癱了,他還是不願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認出了胡從良。卻看不出他身邊那女人。記憶中的趙明月。是那樣的有光彩,即便已不再年輕,可仍舊能迷倒許多男人。這輪椅上的女子,即便是穿著最漂亮聖潔的禮服。可卻也猶如即將腐敗的樹葉那樣,半分見不得光彩。


    他不可置信的問道:“這是趙明月?”


    沈卓航點點頭,道:“怎麽?與你見到的不一樣?”


    他放下報紙。緊張的就連雙手都找不到地方放,他說道:“不可能。她不是這樣的,在醫院裏也不是這樣的!”


    說到後來,近乎是用著一種嘶吼的語氣,他實在不願相信自己的雙眼,他恨不得這隻是一場噩夢。他的情緒波動的實在太厲害。沈卓航連忙安慰他。卻也是花了一些時間。如今這梁林秋,可真真似那受驚的小鹿。


    此時此刻,沈卓航卻終於想起了。方才聽下來,一直覺得蹊蹺的事情。


    她趕忙問道:“你說那日,她是疼的在地上打滾?”


    梁林秋愣愣的點點頭。


    沈卓航隨即追問道:“可她若是脊椎癱瘓。怎麽可能還有力氣打滾?”


    梁林秋說道:“我去醫院的時候,偷偷問過護士她究竟是什麽病。(.無彈窗廣告)說她是流產。”


    那胡從良速度倒是快。家中已有兩個孩子,卻又要做爹了。


    沈卓航嚴肅的說道:“流產怎麽會變癱瘓。林秋。你說說清楚。這很重要的。”


    梁林秋歎了口氣,說道:“癱瘓是我後來得知的消息。大概是過了三日左右。知道這個消息後。我是一點兒都不敢去醫院了。所以我才去書局自己買了這些書。”


    摸著書皮,他又說道:“你還記得我說過的那一對景泰藍花瓶嗎?”


    沈卓航點點頭。


    梁林秋搖頭懺悔的說道:“我估摸著。她是撞到腰。或者脖子了。立時立刻沒有顯現出來。書中也是有記載這種情況的。”


    他無奈苦笑,說道:“當初去德國,若讀的是醫科就好了。”


    沈卓航思忖了一番說道:“林秋。你也不要急。如今,我在了。我一定會幫你的。”


    那梁林秋心中感動不已。這時候,他沒想到沈卓航還能如此的伸出援手。他一把握緊沈卓航的手,哽咽的說道:“卓航。我不知道該怎麽謝你。”


    沈卓航笑道:“別這樣,我們是朋友。不必道謝。”


    她不願看到朋友這樣墮落。始終是於心有愧。


    從梁林秋手中的力度沈卓航能感受到。他如今已是將自己當做唯一的依靠。


    隨後,她想遊說梁林秋住到好一點的地方去。即便真是他的錯,也不能這麽折磨自己。可梁林秋卻執意要住在這兒。或許是他覺得,這兒沒人認得他,便真的不會有人再找得到他。他如今成了鴕鳥。躲得了一時,便是一時。


    離開梁林秋住所之時,已是黃昏。看著那金黃色的天空印染的夕光,本是美景,她卻是無法放下心頭大石,好好欣賞一番。


    她心中也是有自責的。自己的朋友弄成如今這模樣,怎會不感慨。畢竟自己沒有給他好建議,若他真是罪魁禍首,她便也是有份將他推入這深淵的。


    可直覺告訴她。有胡從良攙和的事情,便不會是就如梁林秋所言的那麽簡簡單單。她想,她真的是需要好好的調查一番。


    她必須要再去一趟梁家,那是事發地點。


    雖是饑腸轆轆,可沈卓航卻毫無胃口。來到梁家之時,天已全黑,兩層高的小洋房卻隻是在一層亮了幾盞燈。或許是映襯了那樣的悲劇,總之,梁家半點都不見人氣。


    她重新敲門找到了老管家。告訴她,自己已是找到了梁林秋,也將玉佩還給了他,可他如今一蹶不振。


    聽到梁林秋竟過得這樣淒慘。老管家心疼的抽泣了起來。她拉著沈卓航到後院坐,泡了杯茶給她。


    捧著茶杯喝了口,問道:“王媽媽。我想問你點詳情。”


    王媽媽擦著眼淚,慎重的點點頭。她基本是看著梁林秋長大的,又怎希望梁林秋真的成了那罪犯。


    她信誓旦旦的說道:“沈小姐你問吧。我知道的,一定會告訴你。我們少爺,他從小宅心仁厚,就連對下人都是彬彬有禮的。即便是老爺發脾氣的時候,他也是願意護著我們下人的。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眼見她即將嘮叨不停,沈卓航立刻問道:“王媽媽,那日,你可曾看見具體情況?”


    王媽媽抹了把眼淚,緊皺著眉頭回憶,卻仍舊是搖搖頭,道:“不曾。我們進去的時候,隻見太太這麽滾了下來。胡先生很生氣的指著少爺罵。少爺也是呆呆的模樣。後來,血就流出來了。太太呀呀的叫喚。我們就知道事情不好了。老爺的花瓶都碎了。哎。”


    如梁林秋說的是一樣的,沈卓航追問道:“一點都沒看到?”


    王媽媽搖搖頭,十分懊惱的模樣,說道:“若是早些看到就好了呀。哎。都怪我膽小。我害了少爺呀。”


    沈卓航已是不知如何安慰這‘護主’卻膽小的老仆人了。


    她笑著說道:“沒事,放心,你家少爺沒事。”


    隨即便準備告辭。那王媽媽還拉著沈卓航的手千叮嚀萬囑咐,叫她一定要照顧好梁林秋。如今事態人人自保,卻隻是將一切都推給沈卓航。她卻也唯有無奈答應。隻希望能再多些人幫她。如今,自己那可是勢單力薄,孤軍奮戰。索性王媽媽如今算是明白過來了,梁家已不是梁家,就快變成胡家了。雖她不知道那位看似和藹的胡先生究竟有什麽問題。可她仍舊是聽了沈卓航的建議,要好好提防,以後胡從良但凡是來這兒的一舉一動都將好好注意,知無不言的匯報給沈卓航。


    走到街頭之時,她注意到一輛小汽車駛了進來。若是沒看錯,那車上的便是胡從良。梁家人一個癱了,一個人丟了。匆匆一瞥,他這位當事人倒是難得的麵色自若,甚至有些春風得意的模樣。沈卓航不禁又是折返。


    到達那黑色大宅門前,車中已不見人影。如今,二層的燈已是亮了起來。


    那王媽媽見沈卓航又回來了,剛想拉著她再說些什麽。沈卓航卻嚴肅的對她做了個禁言的手勢。示意自己要偷偷上去一探究竟。王媽媽會意,說是要為她站在樓梯口把風。她能做的也隻有這些。


    拖了高跟鞋,躡手躡腳的上了二樓,她注意到那塊缺了的階梯,仍舊是未曾修複。第二間房,便是胡從良方才進去的。門沒有關實,在這幽暗的走道中露出了一些燈光。她從未做過這樣鼠竊之事,卻也顧不得心中緊張。照王媽媽說,胡從良輕易是不會來這兒的。如今這黑幽幽的時辰到了梁府,本能告訴她,必定有蹊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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