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種怪異動物,缺什麽就想幹什麽,海拔低的非要打籃球,一身肥肉的總想練瑜伽,四肢發達如藍沐冉的時常以為舞獅這種高難度高技巧的活動自己完全能夠駕馭。


    結果就是,挫貨抱著獅子頭蹲在高高疊起的椅子上下不來了。


    金嘯月發現一身白衣驚慌失措的人竟然是瀚墨朝歌小妓女時,驚詫得眼珠子差點吞肚裏,然而這時已經太晚,不知天高地厚自己有多缺乏運動神經的藍沐冉已經爬上了第七層椅子塔,往下看去,忽忽悠悠。


    倒不是因為她恐高,而是真忽悠――兩把椅子架一個,這麽晃晃悠悠摞起來的舞獅台子是淮江婚禮上最為精彩的節目,然而對於笨拙且孤身一人的白衣偽少年來說,這特麽根本就是作死!


    “藍姑娘!別動!”見抱著獅子頭一臉“我該跳下去麽?該跳吧?是吧?”表情的假冒舞獅人伸頭往下看,金嘯月心髒都快跳出來搶鏡了。三人左右的高度想要摔死人得找機會,不過隨隨便便摔個半身不遂還是很容易的,已知條件為藍平兒是涼城的人,推測結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在淮江出事。


    既然反涼城結盟都是丘夢的陰謀,那麽就必須保證她走出淮江地界之前是安全的,否則必定會招來涼城誤會。


    想法挺好,就是太難實現,因為上麵蹲著的是藍沐冉,是天下第一惹禍王找死君,指望她老老實實等救援那可能麽?


    別鬧了,真心不現實。


    還好關鍵時刻更能比金嘯月承擔起看護責任的人出現了,當初把藍平兒姑娘賣入瀚墨朝歌,看起來二人關係非同尋常的賀老板透過擁擠人群走到了前麵。


    仰頭。看上麵某人瞎撲棱弄得高摞的椅子晃來晃去還嗚嗷亂嚎叫,赫連靖揚果斷低垂著腦袋往人群外擠去。


    丟人丟到家了……


    “哎別走啊!來來把我弄下去!”好不容易發現救命稻草,藍沐冉說什麽也不肯放口,顧不上形象不形象的扯脖子開喊。(.無彈窗廣告)


    這一喊不要緊,把重量級人物招惹來了。


    赫連靖鴻本就討厭人多吵雜,加上脾氣死倔的部下單方麵搞冷戰,凡是他在的地方絕對能抬杠就抬杠不留一點兒餘地,索性把她的安全問題交給赫連靖揚全權負責。自己躲到一邊酒樓喝茶飲酒自得其樂。


    聽得這邊叫喚得一聲高過一聲,淡然的城主大人還以為出了什麽事,眉頭一緊,墨色長衣隻留了道殘影在陸渙雪眼中,人已是飛流直下十三尺,直奔人群而去。


    蘇盡心裏清楚有城主在絕對出不了事,幹脆動都沒動就在原位安逸坐著品品小茶。倒是君少遊想了一下,緊隨赫連靖鴻身後一躍而下。


    “好歹也是二樓,跳來跳去當居民們都是瞎子麽?”探頭看了看樓下眾多一臉崇拜仰望的圍觀群眾,蘇盡無奈歎息。還說什麽要盡量不打草驚蛇被人發現他們身份,結果下命令的人第一個不淡定先衝了出去,還是以極為華麗拉風的方式向著人山人海奔襲。別說打草驚蛇,就差把名字寫腦門上讓所有人看了。


    遠遠看見兩到熟悉身影趕來,藍沐冉當機立斷閉了嘴,椅子搖晃時忍不住吭嘰了兩聲,小得隻有自己能聽見。


    “登高望遠,興致不錯,繼續。”君少遊遮著額頭仰麵眯眼損笑。


    “把我弄下去,給你渙雪三圍。”藍沐冉堅定握拳。


    很可惜君少遊完全不像她想的那樣思春期未滿。小小少年腳一抬踩在第一把椅子上,笑容愈發陽光明媚,“好,我幫你下來。”


    “……你要敢踹我饒不了你啊啊啊啊!”突然意識到自己所托非人,女流氓一臉慘相扒著椅子邊緣跟烏龜似的盤在上麵。小眼兒哀怨地飄向赫連靖揚。


    靠譜的不給力,給力的沒好心。好心的不在場,她也隻能求助於老板弟弟了。


    被當做萬能鑰匙的赫連靖揚千般無奈。搖搖頭連連歎息正要上演英雄救美,冷不防一聲銳嘯,椅子壘成的高台中間有一把忽然折了腿轟然傾斜,頂層的藍沐冉身子一栽眼看就要滑落下去。


    好在關鍵時刻君少遊沒有公報私仇,眼疾手快揉身而上,硬是用肩膀扛住了斷腿的那把椅子,這才保得上麵風雨飄搖的女流氓沒撲通落下。


    有人偷襲。


    一瞬間,幾人都提高了警覺。


    看起來這趟淮江之行是隱秘的,但早在離開涼城那一刻起,三皇子便盯上了他們。丘夢也好,清鸞也好,全都是在三皇子的授意下冒出來搗亂的,而且這些人的目標極其明確,就是名噪一時風頭極勁、被涼城城主捧在手心裏的鬼公子藍沐冉。


    第一波襲擊小打小鬧,小到基本沒人發現陡生的險情並非巧合而是人為,直到周圍一群神色不善的人明火執仗迅速圍上,這才驚動了草根或是半草根階級的圍觀群眾,片刻前還熱熱鬧鬧的,轉眼鴉雀無聲石化無數。


    高高在上最容易被盯上,赫連靖鴻神色一冷,朝著半掛在頂端的笨拙部下低道:“別動。”


    人命關天,哪還有時間跟她玩什麽冷戰熱戰看她耍脾氣?霸氣而凜冽的黑色身影拔地而起,一眨眼就平穩地站在了女流氓身前。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惜命如金毫無下限節操的藍沐冉居然沒去抓赫連靖鴻伸出的手,而是咧嘴嘿嘿一笑,優美地鬆開了緊緊扒住椅子的兩隻爪子。


    這條命不需要他來救,永遠都不要。


    向下撈去的手落了空,懸著的心狠狠一顫,眼睜睜看那張略帶著蒼白坦然而笑的臉飛速下沉。他沒想到,不過是一場誤會一次賭氣而已,藍沐冉竟會認真到如此地步,連小命都不要了。


    “想死也挑個好時間好地點,這會兒你鬧個什麽勁兒?”嘭地落在兩隻有力的臂彎中,安然無恙,耳畔有人牙根氣得直癢癢,吼聲震耳欲聾。


    估算正確,老板弟弟果然深藏不露,在跌落的一瞬間就反應過來等在下麵接住了她。不過沒接住也沒關係,這樣的高度掉下來頂多就是個殘廢唄,缺胳膊斷腿兒最次也就是高位截癱,總好過讓赫連靖鴻逮到機會炫耀他有多重視自己。


    異動已經引起了酒樓內蘇盡的注意,不過片刻,玉麵公子提劍而來,與君少遊眼色一對,齊齊向周圍那群襲擊者攻去。


    大致掃了一眼見藍沐冉安然無恙,赫連靖揚放心地把人抱到一邊,剛想放下,身後肅殺之氣彌漫四起。


    倒黴催的,竟忽視了醋意極大的自家兄長還在,這不是自找不痛快嗎?短歎一聲悲苦搖頭,赫連靖揚乖乖轉身把人塞到了沉著臉的男人懷中:“我就是個臨時湊數狗熊救美的,你們兩口子比燕雙倔有什麽過節自己找地方解決去。”


    什麽世道啊,救人還要落埋怨,凡是跟藍沐冉扯上關係的事沒有一件能循常理進行的。


    那邊金嘯月在混亂四起的第一時間著人把花轎抬到了太平之處,看看那些並不熟悉的身影一咬牙提拳衝了上去,與蘇盡和君少遊並肩同戰,少頃,看似紈絝散漫的賀老板竟也加入了戰鬥,且拳腳功夫完全勝過他數倍,赫然堪位高手之列。


    這群人,來曆並不簡單。


    隻是情勢緊急沒時間多想,敢來大鬧他與花青絲好不容易得來的喜事,分明就是挑釁兼找死。魁梧的金嘯月一聲長笑,差點兒把赫連靖揚等人嚇到――打架呢,莫名其妙鬼叫什麽?!


    外麵打的熱熱鬧鬧,金府旁邊小巷內,氣氛冷得跟放了十台中央空調似的。


    被冰冰涼涼繃著張臉的人抱著是要有多擔心,藍沐冉真怕他一激動倆手一鬆,噗通,也許她的屁股就不再是兩瓣而是四瓣了。


    為防止肢體殘缺同時也為擺脫尷尬局麵,被以怪異姿勢抱著的女流氓小心翼翼扭著腰身試圖自力更生跳到地上去,磨磨蹭蹭好不容易一隻腳快要勾到地麵了,忽地肩上和腿上托扶力道卸去,驚悚的下墜感嗖地讓藍沐冉飆出一身冷汗。


    還好,顫顫巍巍晃悠半天,可算是勝利站直。


    “你想鬧到什麽時候?”還沒來得及慶祝第一次從赫連靖鴻手上順利逃脫,陰冷的聲音帶著平靜,帶著令人心顫的平靜,不高不低在耳邊響起。


    女流氓撇撇嘴。就知道他不會善罷甘休,小心眼兒往死裏摳門兒,不就是看他不爽拒絕救援麽,卷了他麵子還是卷了他衣服啊要這麽睚眥必較?


    “我這不是老老實實準備回涼城接受懲罰呢麽,你要是看著不爽,大不了我不回去了就是――”


    肩頭一沉,後腦勺與牆壁親密接觸發出歡脫地撞擊聲,大片陰影逼近眼前,竟是眉目深廓的淡漠俊臉:“盡管試試。”


    這姿勢很狗血很曖昧很有技術含量好麽?不過被壓在牆上終歸不是件舒坦事兒,何況真流氓居然越欺越近,大有逼良為娼一逞獸欲風采。


    呃,瞎扯淡的,城主大人你不用這麽配合吧?


    下巴都快被他捏變形了,另一隻手不辱真流氓使命,摁在絲毫不纖細絲毫不柔軟反而時常扭一下抻一回毫無賣點的腰上,怎麽感覺都像是即將被吃光抹淨的前兆。


    “玩夠了嗎,藍沐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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