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良辰睡的並不安穩,每每剛要睡沉,就聽見易婉驚惶的囈語聲,便起身輕輕拍打她的背柔聲安撫著,隻等易婉又一次睡沉,才再躺下。


    良辰瞧著易婉雖然人前佯裝堅強,隻是死生之事,別說一個姑娘家,就連尋常男子也都是頗為忌憚的,更可況翠竹是受辱之後,悲戚難當,自尋短見而亡的。易婉隻覺自己是這事的始作俑者,這心裏更加無法踏實了。


    良辰也是天快亮的時候才稍稍睡了一會兒,聽聞外屋有異響,立刻驚醒了過來,回身瞧著易婉還在睡著,尋思著洛水昨晚在屋裏上夜,這會兒該是起了,於是輕手輕腳的下了床,披了件衣裳就去了外屋。


    良辰一到了外屋,就見洛水和青鸞正坐在小床上說話,見這良辰出來了,趕忙起身迎了上來,道了安。


    良辰尋思著昨晚已經遣了青鸞回去,不知為何今早又來了,許是易楚那邊有話傳過來,便問道:“少爺昨晚睡得還安穩吧。”


    青鸞聞此,趕忙應道:“少爺擔心少夫人的安危,昨晚睡得很晚,今早起得早,就吩咐奴婢來給少夫人送身衣裳,說少夫人出門辦事還是要穿的素淨些,算是對死者的敬畏了。還交代奴婢隨侍少夫人左右,保您周全。”


    良辰想著易楚有心,瞧著桌上那一身藕荷色的衣裳,清淡卻不失高貴,瞧著便是易楚親自挑的。心裏也輕鬆了不少,至少易楚信她,沒有出麵攔她。


    良辰尋思著,想著身邊確實要有個人跟著幫些小忙,於是望著青鸞說:“你這一早出來也是辛苦了,趁這空擋快吃些東西吧,你隨我出這趟門,怎麽也要過了中午才能回來了。”


    青鸞得令,也未矯情,趕忙應下。洛水也在一旁應道:“方才已經吩咐下頭準備好早膳了,青鸞妹妹先去偏廳用些,我來伺候少夫人梳洗就好。”


    良辰聞此,想著倒是洛水體貼,便點頭示意青鸞先下去了。


    良辰瞧著洛水烏著眼睛,說不出的消沉,這會兒也是心疼。於是自個拿過梳子說:“瞧你昨晚也是沒睡好吧,也別過來伺候我了,過去躺躺,等你們小姐起了,再小心侍候就好。”


    洛水聞此,卻沒有答應,便拿起桌上另一把梳子。邊幫良辰梳理頭發邊說:“少夫人對我們小姐好。奴婢心裏感激,真心實意的想伺候少夫人梳洗,少夫人別推辭,奴婢卑賤,實在不知該如何報答您。”


    良辰聽了這話,心裏也不是滋味,透過鏡子望著洛水仔細的模樣,輕聲說:“姐姐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即便為姐姐了斷了這條性命,也是甘願的。洛水,你是最貼姐姐心的人,姐姐有時性急,你可要勸著些。”


    “少夫人的話,奴婢明白了,隻是少爺隻差青鸞送了支素銀簪子來,會不會太過素淨了。”


    良辰瞧著桌上那支銀簪,會心的笑了笑,尋思著還是易楚懂她,便交代說:“隻插這一支簪子就好。”


    晚些時候易婉也起了身,見良辰已經收拾妥當,抬步就要走了,這才匆忙下了床,上前握著良辰的手,隻喚了句“妹妹。”便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良辰瞧著易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低聲說:“姐姐不要擔憂,一會兒用些早膳,身子舒服些了,便替我去靜園瞧瞧易楚去,我午膳那會兒就回來,若是晚了可要等我一起用些呢。”


    “可是難為妹妹了。”易婉說著長歎了口氣,又輕輕握了握良辰的手,才親自送良辰到門口。


    良辰領著青鸞一路往大門去了,眼見時候還早,府裏除了些掃院的下人,各院的主子也都剛起,尋思著這會兒應該都還在梳洗,也撞不見旁人,也省的再去一一應付了。


    待良辰到門口時,顧懷青已經備好馬車在外頭等著,良辰見除了顧懷青還有一個駕車的小廝,正瞧著他,顧懷青便上前一步說:“少夫人放心,順源跟了我多年,嘴巴緊的很。”


    良辰聞此,輕點了下頭,沒有多言,便回身上了馬車。


    青鸞見此,也趕緊向顧懷青行了一禮,跟著上車了。


    顧懷青原以為良辰器重映蘭,事事都會領著她辦,沒想到今日卻領著青鸞來了。青鸞與青鳶姐妹本就是他親選送入靜園伺候的,了解青鸞無論是品性還是德行都沒得挑,是個值得信任重用的人,少夫人這麽快就能看清這事,也是個通透的人。


    顧懷青尋思著,便收了馬蹬,上了馬車,正要吩咐順源駕車,青鸞便掀開了轎簾說:“顧管家,少夫人叫您進馬車裏說話。”


    顧懷青聞此,原覺的不妥,但事情到了這會兒,也少了那麽多規矩,於是吩咐了順源了幾句,便起身進了馬車。


    顧懷青剛坐穩,馬車就快速的行駛起來,馬蹄踏在清晨空蕩的街道上,清脆而空靈,濺起一陣清塵,略顯蕭瑟。


    良辰早些時候就知曉了顧管家與易婉的私情,瞧他也不似往昔一般冷清淡漠了,不知何時也多了一份親切感,隻說清晨天涼,坐在外頭風大,進來坐著人多也暖和些。


    顧懷青雖然麵上不說,但心裏對良辰卻是十分感激的,眼見氣氛冷清,便說道:“翠竹因為不知祖籍,昨晚已經連夜安葬在了聖都郊外的一個小村莊的墓園中,原先沒打算立碑,但是為求各位主子心安,便聽了少夫人的話,去了您指定的那個石匠處求刻了墓碑,想著這會兒該是已經送去了墓園。隻是誦經的師傅,這會兒還未請到,怕是要改日再超度翠竹的亡魂了。”


    良辰聞此,輕點了下頭說:“我瞧著誦經也不用找旁人了,經書我已經帶了,一會兒到了墓前,你指揮著匠人們立碑,我在一旁誦經,聊表我與易婉姐對她的歉意,也更真心實意些了。”


    顧懷青聽了這話,對良辰更是充滿了敬意,本想代易婉謝過良辰,可自個區區一個管家又有什麽資格代表小姐,也就將都到了嘴邊的話盡數咽了回去。


    良辰這次出門,表麵上是為中秋采買,做戲自然也要做全套的,於是到了中街就將青鸞放下,要青鸞在尚銀樓等著,將在這邊定好的中秋家宴要用的銀盤銀器都仔細檢查著,隻等事情辦完之後,再來這裏接了她一道回府去。


    待青鸞下了馬車之後,順源便揚鞭加快了速度,不多時便出了城。


    良辰與顧懷青坐在馬車裏,相對無言,良辰覺的別扭,便從袖中掏出了經書,十分虔誠的誦讀起來,顧懷青見此,輕歎了口氣,算著這樣的事情在陶府之中也不是頭一次了,自從公主入府,每年至少有一兩個丫環都是死於非命。沁怡公主是天之驕女,人命在她的眼中本就輕賤,更別提他們這些出身微賤的下人了。


    馬車駛出城外許久,又過了鏡湖才漸漸放緩了速度,不多時便停在了一個不起眼的村頭。


    顧懷青見馬車停了,便掀開了簾子,瞧著是到了地方,便與良辰解釋說:“這個村落偏僻,因是順源姐姐婆家的地方,所以才能在這墓園裏給翠竹找了塊地方安葬。想著咱們府裏馬車華貴,鄉野之人也都未見過,所以隻能將馬車暫停在村頭,要辛苦少夫人與咱們步行過去了。”


    良辰聞此,應了一聲“本該如此。”便在顧懷青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順源待良辰和顧懷青下了馬車,便將馬車牽去了一旁的樹叢裏係好才出來。到了近前,小心的給良辰行了一禮才說:“回少夫人的話,翠竹姑娘的喪事原先都是我家姐姐和姐夫張羅的,除了他倆還有我們村裏的一個大伯,都是可信之人,顧管家吩咐不準透露少夫人的身份,所以一會兒奴才的哥嫂,隻當少夫人是個府裏管事的丫頭,若有不敬,還請您見諒。”


    良辰本就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自然不會在這會兒還擺著架子,將什麽排場,於是點了下頭,當是答應了。


    顧懷青見此,想著時候不早,再不能耽擱了,便吩咐順源在前頭引路,三人便一同進了村子。


    鄉野之人,起的都早,這會兒都扛著鋤頭牽著牛羊出門往田裏去,見著良辰與顧懷青臉生,都忍不住多看兩眼,但瞧著是順源領著的人,也都未起疑心,隻笑著打了招呼就錯身離開了。


    村裏的墓園是在山後的一塊平地,所以三人一路穿過了村子,踏著小路便上了山,因為前些日子下雨的緣故,山路有些難走,良辰雖然並非足不出戶的深閨淑女,隻是這穿著繡花鞋走泥濘的山路確實不方便。顧懷青瞧見便問良辰要了帕子將良辰的手蓋上,便牽了良辰的手說:“小的魯莽了。”


    良辰見此,隻說了句:“都什麽時候了,沒這麽多規矩,若是沒有這身份的困擾,我還可喚你一聲弟弟呢。”良辰說完,揚了揚唇角,見順源已經自個走出了老遠,便叫顧懷青加快了腳步,盡量趕了上去。


    因為這山是土山,並不高,不多時三人便走到了山中的墓園來。


    這會兒順源的姐姐已經在翠竹的墳堆前打掃,用抹布將剛送來的墓碑擦的幹淨。


    見弟弟領著陶家的人來了,這才起身拍打了身上的塵土,望了顧管家一眼問了安,顯然與他相熟。而後又望著良辰,見良辰穿著打扮雖然素雅卻華貴,氣質不俗,倒不像是個丫環,正要問,顧懷青便說:“這是我們府裏的沐掌事,受主子吩咐,與我一同過來善後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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