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青向來厭煩別人拿他的年齡說笑,隻是良辰難得與他玩笑,倒平添了一分親近,也不氣不惱,隻笑了笑沒有應聲。


    良辰瞧這少軒內斂沉穩,又是顧懷青親自引薦的人,很是放心,便點頭答應讓他留下了。


    良辰見這少軒手裏沒拿什麽東西,便吩咐說:“既是要來我院裏伺候,便找個合適的時候搬過來住下吧。”良辰說著,瞧了青鳶一眼,見這丫頭打少軒進屋就目光灼灼的瞧著,想著都是少男少女,情竇初開的年紀,難免有思慕之心,便順水推舟,與青鳶說:“少軒往後在院裏伺候,對咱們靜園的事還有不熟悉的,青鳶你便領著他四處轉轉,再領去祈昌屋裏,要他跟著祈昌住吧。”


    青鳶聞此,高興的不行,趕緊抿嘴嬌羞的笑了笑應下了這差事。


    少軒依舊一副淡然的模樣,活脫脫又一個顧懷青,少年老成的模樣,仔細瞧著也覺得好笑,卻也不知這些少年心裏都想著什麽。


    青鳶滿心歡喜的領著少軒下去了,留顧懷青在屋裏也尷尬。良辰念著易婉的關係,早就把顧懷青當成了自己人,對他也未那麽多拘謹,便說:“顧管家每次見我都是恭敬有加,可咱們年紀相仿,本該自在些的,往後打交道的日子還多,若總是這般拘謹,可不是要一聞靜園便提心吊膽了。到底我也不是會吃人的母老虎。”


    顧懷青雖曉得良辰隨和,卻打小沒學著在主子麵前放肆的規矩,管家理事還是跟著父親學的老一套。在良辰看來,未免古板了些,隻是陶家是世家,總要主子有個主子樣。仆人便有個仆人樣。否則都吵吵嚷嚷的湊在一塊說笑,哪還有什麽規矩,不就跟市井人家一個樣子了。


    顧懷青尋思著,趕忙應道:“少夫人看重小的,小的卻不敢放肆。主子有什麽事隻管吩咐。小的定當盡力為之。”


    良辰見這顧懷青豁達之時十分隻瀟灑,做起事來又是一板一眼的樣子,可沒忘了一提到易婉姐就沒了招架的樣子,心裏覺的好笑。便小聲鼓囊了一句:“真瞧不出我婉姐姐喜歡你什麽。”


    顧懷青隻聽良辰嘀咕,確未聽清良辰在說什麽,便問了一句:“少夫人還有吩咐?”


    良辰聞此,自知失言。趕緊打掩護說:“我這倒是沒事,隻是外頭雪勢雖不大,也蓋了路,眼見少爺們要打鋪子裏回來了,你找幾個仔細的在門口迎著,可別跌了跤才好。”


    顧懷青得令,趕緊行了一禮,出去忙活了。


    顧懷青剛走了不久,映蘭便冒雪回來了,一進門就嚷嚷著冷,在炭爐前烤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了。


    良辰原想數落映蘭驕矜,便湊到炭爐前握了映蘭的手,一摸當真是涼的像冰,便問道:“走時不是給你派了馬車又添了件衣裳麽,怎麽還凍成這樣,手爐呢,怎麽也不抱著?”


    映蘭聞此,揚著被炭爐烤紅的臉說:“若隻是去段府送禮,來回倒也不冷,隻打段府出來時,正瞧見送殯的人從後門出來,我便小心的跟了過去。跟著送殯的人一路出了城上了山,隻等筠巧入了土,我才去悄悄去墳前上了炷香。”


    良辰知道今日苦了映蘭,十分心疼,趕緊叫青鸞點了個手爐塞到了映蘭手裏,拉她到軟榻上臥著,還親自給蓋了毯子,妥貼之後,才又問道:“你這丫頭也癡傻,既知道埋在哪裏,回頭再仔細去祭拜就是,何苦大冷的天氣,硬在雪地裏等啊。”


    “姑娘也知筠巧是沒嫁過人的姑娘,沒有牌位也沒有娘家,死了也隻草草埋在山上,插了個空白的板子便當是墓碑了。眼見這幾日降雪,若是奴婢不趕在今日給上柱香,大雪封山之後,來年春暖花開,山上盡是雜草,還不知能不能再找著那墳頭呢,奴婢想筠巧死的冤枉,為姑娘求個安心,便急著給上了炷香,願筠巧來世能投生個好人家,做個有福的夫人,長命百歲才好。[]”


    良辰聽映蘭這一席話都是肺腑之言,聽進了心裏,眼眶也有些濕潤,長長的歎了口氣,望向了窗外。


    映蘭見此,回身將榻上的窗子支開,良辰見此,立馬攔著說:“你身子冰涼,可別鬧了,趕緊關了窗子,躺著歇歇。”


    映蘭這會兒意誌消沉,隻應了就:“身子涼可以暖,若是心寒了便隻等著死了。奴婢沒用,見筠巧對段夫人忠心耿耿,還落得那樣的下場,替她難過,同是做奴婢的,倒是奴婢命好,攤上您這麽好的主子,真心實意的待我好。”


    映蘭越說,良辰心裏越難過,抬手撫了撫映蘭的臉頰,柔聲說:“我知道你這些日子瞧見翠竹,筠巧她們的慘事,心裏頭難過,想這世上,無論是誰都不該無端受辱,命如草芥的,隻是逝者已矣,生者該保重,往後這府裏有我盯著,盡力保全了大家就是,你今兒受了涼,怕是不好,一會兒早些用了晚膳,就回屋歇下吧。可別多想了。”


    映蘭聽了這話,心裏雖然舒服了些,卻還是解不開這心結,隻點了點頭,沒有應聲。


    易楚今兒因為下雪回來的倒早,晚膳過後,少軒拿著簡單的行禮搬來了靜園,良辰也正好給易楚引薦。


    易楚是愛才之人,知道少軒會寫字,便吩咐他研墨寫幾個字瞧瞧。


    不一會少軒寫了滿滿一頁字,呈到了易楚跟前,十分娟秀的楷書,既不失男子的陽剛又平添了一分柔美。


    良辰原以為少軒隻勉強認得幾個字,沒想到字竟寫的這樣好,忍不住問道:“我瞧這字倒不像是練了一年的樣子,你和顧懷青都沒說實話啊。”


    少軒聞此,趕緊躬身給良辰行了一禮說:“少夫人明察,少軒進府前確實會寫字,但都不精進,蒙顧管家不棄,練了一年有餘才寫的像個樣子,能入了您的眼。”


    良辰聽聞此言,對這少軒的出身甚是好奇,便問道:“你念過書?”


    “回少夫人的話,奴才的爹是個秀才,打小就教奴才識字,隻是爹爹這輩子不得誌,考上了秀才之後便再未中舉,前年患病便抑鬱而終了。奴才的娘歲數還小,若是領著我改嫁也不容易,奴才便想自個求個出路。因奴才與顧管家是同鄉,去年便背了包袱過來投奔,就為有口飯吃。顧管家可憐奴才,便留了奴才下來,才有幸伺候少爺少夫人。”


    良辰原就覺這少軒生的不俗,談吐得體,不像是粗人家的孩子,如今聽了他坎坷的身世,也覺的可憐。想這樣打小念書的孩子,若是隻留在府裏當個下人,著實可惜了,正要與易楚提,易楚便先一步說:“你既念過書,又寫了一手好字,留在府裏粗使也大材小用,往後便跟著我去鋪子裏跑跑,學些本事,技多不壓身,若你真是可造之才,他日留在鋪子裏做個朝奉也是好的,隻是要看你願不願做這份差事了。”


    少軒早些就聽聞二少爺為人冷淡,不怎麽愛與奴才打交道,雖然少夫人仁厚,但分來靜園伺候,便要事事小心,日子是如履薄冰。隻是如今見了少爺,倒不像傳說中那樣冷漠,反而十分溫和。既得少爺賞識,自然不能悖了主子的意思,趕忙答應說:“蒙少爺不棄,不嫌奴才笨手笨腳,奴才自當小心伺候,用心學些本事,為少爺分憂。”


    易楚聽這少軒雖然嘴甜,卻不是油頭滑腦的人,比起祈昌確實更適合放在身邊伺候,便側身與良辰說:“我身邊既有少軒伺候,祈昌就暫且留在院子裏供你使喚了,省的來來去去跟了這麽多人那麽惹眼。”


    良辰見這少軒雖然會寫字,卻是頭一次貼身伺候人,很多事情怕也想不周全,便回道:“祈昌為人仔細,伺候的也周到,你既看重少軒讓他學些東西,忙時也無暇顧及你,你一道帶著祈昌去,暖茶熱飯遞著,我也放心些啊。”


    易楚想著,也覺的良辰的話在理,也未推辭,便應下了。


    這些日子,府裏也太平,今兒是臘八,良辰一早便吩咐大廚房熬了臘八粥,邀眾人在正屋的飯廳一同用了早膳。


    淑穎昨兒剛打段府回來,隻說身子乏,便沒過來。尚氏倒也賣良辰個麵子,早早的就過來了。


    公主不在府裏這段日子,尚氏過的也逍遙,有意無意的問了良辰一句說:“再過二十幾日便是除夕了,公主可是要留在宮裏過年。”


    良辰聞此,應道:“前兒個公主找人來府裏傳話,說是太後仙逝,陛下也沒心思操辦什麽除夕家宴,隻遣了皇子公主們都各自回府,公主和大哥約麽臘月二十八便回府來了。”


    尚氏聽了這話,難掩失望,原想著過兒逍遙自在的安生年,如今怕也是不成了。


    易婉聞此,也應了一句:“按以往的規矩,年禮打今兒起便該送了,妹妹若是應下,一會兒我便吩咐了顧管家辦去。”


    良辰對陶府規矩不比易婉熟悉,自然都聽易婉的,十分恭敬的回道:“姐姐長於我,既有主意便吩咐下去,年關將至,若不是姐姐幫助,我可要手足無措了。”


    易婉聞此,瞧著良辰溫和的笑了笑,兩個姐妹說不出的和睦。這本是好事,但映在尚氏眼裏卻十分的礙眼,也不願再吱聲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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