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其不然,安祿山的胡旋舞尚未跳罷,已聽得李瑁在下嗤鼻以笑了聲。


    今個的盛宴一開席,李瑁就趺坐在旁自斟自飲,這會兒已是有些醉意。


    李瑁這一嗤笑出聲,安祿山正疾轉如風的胡旋舞,倏地就止在原地,斜睨仍在持著酒樽蓄酒的李瑁,目露一絲陰戾之氣。


    李瑁卻毫未在意般自顧自地還在為己斟酒,醉態微顯:“不過是胡人的雕蟲小技罷了,何須這般賣弄風騷!”


    看著安祿山一圈圈轉個不停,扭動著肥胖的粗腰好似越轉越上癮一般,直把李瑁看得頭暈眼花,感覺眼前人影重重。若是婀娜多姿的美嬌娘翩翩起舞,那還有得看頭,一個大男人家竟如此不顧體分在人眼前跳這等粗俗的胡旋舞,簡直是有辱斯文,大煞風景。


    麵對著李瑁的譏哂嘲謔,安祿山半晌未吱聲,須臾,才叉著腰放聲大笑了兩聲:“不知足下是哪位皇親貴胄,膽敢在禦前這般的狂妄無禮。”


    被安祿山一發難,李瑁麵上一白:“吾乃壽王是也。”


    隻見安祿山上下打量了兩眼李瑁,滿為鄙夷地沉聲笑了聲:“某隻道是何人,原來是壽王。”


    聽著安祿山話裏話外的不屑,李瑁不由漲紅了粉麵,過激之下一時有些語塞:“吾正是十八郎。”


    眼看李瑁與安祿山要翻臉,楊玉環看在旁卻是有點如坐針氈,畢竟,李瑁仍是其名義上的夫君。今日這般的有失體統,事後少不了要被說教問責,受人異議指劃。萬一為此惹得龍顏盛怒,更有大不孝之罪。


    李隆基正襟危坐在禦座之上。此刻倒還未顯不悅之色,像極在拭目以待安祿山將如何應對李瑁這個皇子的無禮挑釁,借端生事。


    江采蘋端坐在旁。亦未急於吭聲,有道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何況李隆基尚未表態,身外局外人這會兒又何必強出風頭。[.超多好看小說]隻不知,倘使今日李瑁與安祿山鬧翻了臉,待它日楊玉環入宮為妃之後,是否會為了今個的這出事兒記恨李瑁。因而更加對安祿山心存怨懟之意,若楊玉環與安祿山今日結下仇怨,或許它日二人甚難再會生出諸多苟合之事,指不定可化解掉一場史上動亂。


    氛圍微妙時分,但見楊玉環欠了欠身。細聲細氣地輕啟櫻唇:“安節度使莫怪,十八郎今兒個是有些微醉,失敬之處還請寬諒。玉環在此先行給安節度使賠禮了。”


    楊玉環這一出聲,安祿山循聲看過來,眼底的陰鷙瞬息消了幾分,正當這關頭上,卻聽“啪”地一聲響,李瑁竟看似滿帶怒氣地把手中的酒樽撴在了食案上,起身就滿身酒氣的搖搖晃晃著步向楊玉環而來。


    “本王的事。何時輪到你來多嘴?”抬手直指著楊玉環,李瑁轉即朝安祿山冷哼了聲,“今兒個本王便讓你看看,何為吾大唐之舞!”


    借著酒氣耍著狠,李瑁旋即扯過身後的楊玉環,狠推向前:“還不快些獻上一舞?便跳那霓裳羽衣舞。也便讓這胡蠻小人自悟,適才其那一舞有多倒人胃口!”


    眼看李瑁耍酒瘋,楊玉環杵在殿央,一時貌似極為作難,楞是淚盈於眶。見狀,娟美趕忙疾步過去,挺身護在楊玉環身前:“阿郎若心中有氣,盡可衝奴發來,奴任打任罵,絕無怨言。奴隻求阿郎,莫對娘子非打即罵,娘子可是阿郎的結發之妻呐!”


    這時,同與娟美跟陪楊玉環一早兒就入宮赴宴的另一名姑子模樣的小奴,也趨步在後緊跟了過來:“丹靈也懇求壽王手下留情。壽王妃在觀中對丹靈有救命之恩,丹靈見不得壽王妃受一絲半點的委屈。[]”


    娟美與丹靈這一苦苦哀求,李瑁似漲了分怒悶,雙拳緊握像是欲動手打人一般。


    不動聲色地環目李隆基,江采蘋心下微沉,今日李瑁若動粗,不管是對楊玉環亦或是對娟美、丹靈,都是犯大忌。即便娟美、丹靈卑賤如奴,這會兒卻是當著李隆基的麵,君前豈可恣意而為。


    諸人之中,李林甫也是麵色倏變,睇睨在殿上越禮而猶不自覺的李瑁,頗有些恨悶。當年在武惠妃麵前,李林甫曾不隻一次的向武惠妃有所應承,願護李瑁為萬歲計,今時武惠妃已是薨去八年,李林甫依是不曾變過心誌,怎奈李瑁偏就像個扶不起的阿鬥,一再的讓人失望,有道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李瑁卻一味的為情所困,心思盡是放在楊玉環身上,須知,欲成大事豈可困於兒女私情裏,是以這八年裏李林甫對李瑁著實有幾分恨鐵不成鋼,若李瑁有魄有膽有大誌,這八年的時間足可成就一番大業。


    換言之,倘使李瑁身無雄才大略,誌無大遠,縱使李林甫為其籌謀,一如王莽黃袍加身,待到那時李瑁亦撐不起那件龍袍,無德無才被擁戴上萬人矚目的寶座。隻不過,李林甫身為當朝元老,如若李瑁隻做個傀儡皇帝,倒也未可知就全無裨益,但李瑁如果一直失德失才下去,要將當今占居在皇太子之位上的李璵拉下馬取而代之卻極為難上加難。


    李林甫拉著一張驢臉坐在一側,一臉的坐立不安心神不寧,先時江采蘋就已盡收於目,都道站得高看得遠,殊不知,這坐的高,看的也清。對於李林甫心中所打的如意算盤,江采蘋也早就看得一清二楚,更知李林甫隻是苦於無從下手,這幾年也未尋見合宜時機故才表裏不一的與李璵維持著表象上的和氣罷了。然而,時下的這種峙局已是維持不了多久了。


    滿座詭寂時刻,李隆基卻軒了軒入鬢的長眉,若有所思的凝睇下立的楊玉環,未怒反笑了聲:“霓裳羽衣舞?”


    聞聖詢,楊玉環慌忙低垂桃麵,朝李隆基肅拜道:“陛下寬罪。”


    眼見楊玉環嚶然有聲,未語先咽,龍目微皺,但聽楊玉環又雙眸泛紅道:“十八郎本是無心冒犯聖威,醉酒失態,玉環懇請陛下恕罪。”


    楊玉環聲聲句句為李瑁求情,貌似一心隻掛記著李瑁的安危,殿上不禁有人向楊玉環投去讚慕的目光。皮羅閣就是其中之一,不曾想過中土女人也有這般大義的一麵,原以為這大唐的女子都是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弱女人,今日一見楊玉環為夫請罪,才知原來大唐的女人也有識大體明大義的。


    李隆基微霽顏,朝可憐楚楚的楊玉環抬了抬手,示下楊玉環起身:“玉環會跳霓裳羽衣舞?”


    聽著李隆基一遍又一遍不壓其煩的問詢楊玉環霓裳羽衣舞,江采蘋心下抑製不住的狠狠一沉,看來,有些事擋是擋不住的,而該來的總會來,躲也躲不過去,甚至無處可躲。


    “霓裳羽衣舞?”安祿山也頗湊熱鬧般插了嘴,不無怔愣地端量了眼楊玉環,“這霓裳羽衣曲,是為何舞?怎地臣連聽都不曾聽過?”


    “你不過是個下賤的蕃人,憑甚非知曉不可!”李隆基尚未作詞,李瑁卻已在旁極顯傲慢的又是嗤鼻一笑。


    睇瞋李瑁,李隆基並未予以理睬,反而看向江采蘋:“愛妃可聽過霓裳羽衣舞?”


    被李隆基一問,江采蘋不禁打了愣,一時楞是不知應如何作答。若說不知,免不了被人硬比下去,而霓裳羽衣舞更是流傳於後世的集大成之作,堪稱音樂舞蹈史上的一顆璀璨明知,若說知其為何,自從穿來這千年前的大唐卻還真不曾親眼觀賞過這部大作,此刻當真有口難言的很。


    “江梅妃通樂器,善歌舞,且長於詩文,多才多藝,想是定曉得。”這時,從就座就未出一聲的董芳儀,卻是似有意若無意的接了句,說著,與左右的皇甫淑儀、杜美人又相視而笑道,“倒是吾等,才疏學淺,孤陋寡聞,想必知曉者少之又少。若今兒個有此眼福,一睹為快,可是莫大的福幸了!”


    自武賢儀被褫奪了封位將為才人,禁足在掖庭宮中,這兩年,凡是宮中的宴慶均不再參與,畢竟,今時的武賢儀不比當日,已然與當年的王美人一樣無異於是為打入冷宮的失寵妃嬪,故,近年但凡逢到宮中的宴慶,杜美人就位次董芳儀、皇甫淑儀晉位在旁,至於鄭才人、常才人、高才人、閆才人幾人,仍舊同是排位在同一行坐席上。從武賢儀靠不上之後,常才人倒也與杜美人、鄭才人二人走動的越發勤快了些,三人時常相邀遊園或是互為走訪彼此的宮苑,尤其是武賢儀倒台的這一年多以來,其等在宮裏確實安分了不少,盡管也時有紮刺,卻不敢做得太過,說來後.宮也倒是難得安寧了段時日。


    “可不是怎地,想當年江梅妃的驚鴻舞,端的叫一個叫絕!”董芳儀話音才落地,隻見杜美人緊聲就搭話兒道,“隻不知,這霓裳羽衣舞,可否比得江梅妃的驚鴻舞?”


    看眼細挑彎眉的杜美人,常才人拿絲帕掩一掩紅唇,細眉緊蹙下輕聲歎息道:“唉,這教坊也不曉得怎生操辦的,年年淨弄這些舊玩意兒,竟不知翻出個新花樣兒來,著是看得叫人膩煩!”邊惺惺作態的輕歎,邊皮笑肉不笑的衝皮羅閣賣笑道,“這貴客在座,豈非無趣得緊?這般有恃無恐的陰奉陽違,這教坊當真該罰!”(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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