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美人、常才人一唱一和在下,聽似無害的說笑中,卻是將江采蘋強推上台,原本也頂就是楊玉環與安祿山之間的比舞,楞是因由這二人的三言兩語,變為楊玉環與江采蘋的一場鬥舞,且是拿驚鴻舞在與霓裳羽衣舞說事兒。(.)


    都道最毒婦人心,這後.宮中女人的心思,更是這世間最為至毒之物,但凡有分腦子的人,無不懂曉一個安平過活的真理,那就是寄身在這高牆藩籬之下,麵對著終日無休無止的爭權奪寵,寧可凡是凡事裝傻充愣,也不要自以為是的自作聰明。


    隻可惜,有些人卻總是看不明白究,一味的作繭自縛,妄圖靠把宮中所有的女人除之而獨霸後.宮,殊不知,這宮中的女人就像那百花園的花,一年四時就沒有個不飄香留紅的時候,又哪裏是能除得絕的,臨到頭來機關算盡太聰明,卻落得個聰明反被聰明誤,害己更害人。


    譬如現下的杜美人與常才人,自打武賢儀被禁足於掖庭宮裏,江采蘋本以為其等收斂了賊心,畢竟,杜美人也罷,常才人也罷,在這宮裏頭終歸不是那個位尊顯貴的妃嬪,別說欺壓人,隻求個不受人白眼相向已是萬幸福綿,何況其二人的公主現如今年歲尚小,尚未及笄出閣,為人母者若不是個聰明麵笨肚腸的,即便不為己身著想,好歹也該替各自的公主顧及,往後裏少在宮中滋事生非,近幾年能安安樂樂地守到自己的公主下嫁個乘龍快婿那才是盼來好日子。遠的且不說,單就武賢儀及其二子——涼王李璿、汴哀王李璥母子三人。又何止是今下李璿、李璥受母妃牽累,遲遲仍未賜下婚匹,前些年還不是全怪武賢儀過於自私而耽延了李璿、李璥倆人的終生大事。


    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帝王的恩寵。自古薄幸,既入了宮門,能誕下個一男半女已算積下福德,更應看得明透才是。與其一門心思的淨顧與人爭寵,見日挖空心思的淨是把心思放在打殺異己上,實不如看顧好兒女,早為兒女覓得賢妃郎子,那才是自身一輩子的長久依靠所在。


    看著杜美人、常才人極盡佛口蛇心的從中離間挑撥,江采蘋全未理睬。隻當聽而未聞兩人在禦前的吹風放火。一來,鬥舞之事竟扯到自己頭上來,身為局中人。總不能倚老賣老,更不能打壓後人,其次,眼下的情勢,正好可看一看楊玉環作何反應。


    反觀楊玉環,微抬首看眼江采蘋,忙細聲細語道:“江梅妃驚鴻舞之絕代風采,玉環怎敢比及。玉環的霓裳羽衣舞,不過是閑暇在府中時,用以打發日子的罷了。何敢不自量力,以下犯上。”


    江采蘋稍斂神思,美目流轉,環了目李隆基,但見李隆基依是滿臉的興濃之色。顯是十為期待能先行一觀楊玉環口中所說的霓裳羽衣舞為快。這才解頤啟唇道:“壽王妃也莫謙卑了,這女為悅己者榮。壽王既敢言當庭舉薦,想是壽王妃的霓裳羽衣舞定不俗。本宮今已色衰,無興於起舞,時,千秋盛宴,壽王妃大可舞上一舞,權當獻賀便是。”


    展顏含笑盈盈著,江采蘋與下座的皇甫淑儀相視一笑,繼而凝目與己並坐於李隆基左右兩側的曹野那姬,略頓,才又頷首道:“若壽王妃抹不開麵子,曹美人亦尤善歌舞,當年的踏歌之舞,可謂一舞便俘獲了聖心,盡得聖寵,聖眷日深。想來這兩年也久未有幸觀看曹美人的舞姿,曹美人若有興致,不妨與壽王妃同舞上一段。陛下意下如何?”


    凝睇江采蘋,李隆基伸手撫上江采蘋的玉手,輕輕緊握了下:“愛妃的風華絕代之美,在朕心中一如從前,不曾遜色於任何一人過。”


    感觸著李隆基溫熱的大掌,江采蘋莞爾一笑,心下卻有一瞬間的恍惚:“美人盛舞在即,陛下不必寬慰嬪妾。陛下又不是不知,嬪妾並不是個小家子氣之人。”


    看著江采蘋笑靨自若,皇甫淑儀適時接道:“可不是怎地,曹美人看似與壽王妃芳華相仿,夭桃穠李,端的該共舞一番,以饗盛典。”


    “昔年千秋節,江梅妃也曾獻舞賀歲,著實讓嬪妾等人未少飽眼福。”董芳儀緊聲跟在後,輕挑了下細眉,“開元二十九年,曹美人的踏歌一舞,也令人拍手稱快,倘使今兒個壽王妃再一舞驚人,吾等倒著是三生有幸了!”


    看眼董芳儀,江采蘋淺勾了勾唇際:“誰叫吾等已是徐娘半老,也當禮賢下士,讓位於人了。”含笑說著,看向下站的安祿山,“適才安節度使那一段胡旋舞,其疾如風,何嚐不是令人大開眼界,嘖嘖稱歎!看來,這後來者居上,無不是後起之秀!”


    環睇在座的諸人,李隆基拊掌朗笑道:“也罷,今日便盡情歡舞一番!待壽王妃舞畢,愛妃再獻上一舞便是!”


    曹野那姬端坐在側,與江采蘋麵麵相對一眼,欠身行了禮:“隻要陛下開懷,能博君一笑,嬪妾獻上一舞便是。”


    但聽常才人不怎適時的嗤笑了聲:“平日裏卻未瞧得出,曹美人也端的好氣度呢。瞧今兒個,倒當真是要熱鬧了!”


    一帶而過杜美人、常才人、鄭才人以及閆才人、高才人幾人,江采蘋淺笑了下,但笑未語,今日光看見杜美人、常才人多嘴多舌了,鄭才人坐在當中由始至終卻未吭一聲,貌似長了不小的見識一樣。恒王李瑱與涼王李璿、汴哀王李璥一樣,至今尚未成婚,也是老大不小的了,鄭才人心中未必就全不著急上火,唯恐李瑱再步上李璿、李璥二人的後塵,受盡其他皇子乃至宮人背地裏的異議和指手劃腳。


    自從武賢儀被降為才人,直至今刻仍不得釋足。鄭才人這兩年倒當真不似往年那般強出風頭,確實長了教訓,並引以為戒,就拿剛才的事來說。不管杜美人、常才人如何多嘴多舌。都未見鄭才人置喙隻字片言。而閆才人、高才人二人一貫以來本就不愛多做摻和宮中的事兒,縱然與人心中結緣,也甚少於人眼前外露,自打經由武賢儀一事之後,二人在宮裏更為謹言善行。


    絲竹管弦之聲一起,娟美最先眼明的扶了李瑁坐回坐席處去,江采蘋輕啟朱唇,含笑看向下立的楊玉環:“壽王妃可要先行下去換裝?”


    聽江采蘋這般一說,李隆基才似有恍悟道:“到底是愛妃心細……”隨口就喚向侍奉在一旁的高力士。“力士,快些帶壽王妃去後殿換裝。”


    “老奴遵旨。”高力士立時上前應了聲,步下殿中。對著楊玉環躬身道,“壽王妃且隨老奴來。”


    “有勞阿翁。”看眼上座的江采蘋與李隆基,楊玉環垂首答了禮,轉機趨步在高力士身側,恭退往殿外。


    因楊玉環此番入宮,隻為參賀千秋盛宴,並不曾備得舞裝,一時出宮回府換裝又來不及,高力士索性直接帶了楊玉環去偏殿,宮中教坊為方便上舞。這兩日在偏殿備了不少的舞衫頭飾,又有娟美、丹靈一塊兒跟在後為楊玉環梳妝,不過一巡酒的工夫,楊玉環已是換裝完畢,就連娟美、丹靈也各自換下了身上的道袍。


    對鏡望眼映於銅鏡裏的紅顏。楊玉環一時有些晃神。已有近三年不曾穿戴過短襦長裙,不曾塗脂抹粉紅妝照鏡過。這兩年多在玉真觀裏,見日除卻清修就是穿著這一身道袍在觀中洗掃雜務做些力所能及的粗活,隻當是報李持盈待其的不薄之恩。想當年,若非李持盈肯應承下李隆基的旨意,願意親自至壽王府接其去玉真觀修行,楊玉環當真不敢想象,一旦真跟同汝陽王李璡去往惠陵守喪三年該是何等的清苦難熬,度日如年。


    今日穿戴上裙襦珠釵,楊玉環心下忽而湧起一股衝動,卻是不想再穿回身上眼前那一套清一色的道袍,不是怕了身穿道袍的清苦,玉真觀的清修並不怎難捱,真正難捱的其實是心中的那份寂寞。當初之所以違心的願為李憲、元氏守孝祈福,之於楊玉環而言,實則隻意在挽回李瑁的心,而這兩年來待在玉真觀裏,終日由晨到晚的跪在神像前念禱,除卻祈禱上蒼神靈護佑大唐風調雨順,千秋萬載,應旨為竇太後薦福之外,就隻餘下全心全意的希祈諸天神靈保佑自己能與李瑁破鏡重圓,白首偕老。


    苦寂的卻是,自從步入玉真觀,親眼看著身後的那道觀門關合上,楊玉環就未再見過李瑁一回,李瑁更不曾上山去玉真觀看探過一次,就連寒冬臘月天裏年節將至之時,也不曾派個府上的仆奴去關切過一聲。若不是今年的千秋節,李持盈決意入宮參賀,並帶了楊玉環一同入宮,楊玉環當真不知道還要挨到何年何月才可再與李瑁相逢,可是昨日在花萼樓裏,即便與李瑁見了麵,一解相思之苦,李瑁卻未與楊玉環說一句話,臉上掛著的那份冷淡甚是傷的楊玉環體無完膚,那感覺,仿佛連陌生的路人都比不上。


    今日之所以又獨自入宮來,楊玉環實也隻為再見上李瑁一麵,畢竟,錯過了這三日的千秋盛宴,至少還要再等上一年,待到來年的千秋節才能再與李瑁相見,卻還不曉得明年的今日李持盈是否還會入宮參賀,己身又將身在何處。李瑁今個倒是跟楊玉環有所言語,卻隻是一如昔日在壽王府時那般,是在對楊玉環呼來喝去,是以前刻在殿中,李瑁的一言一行委實傷透了楊玉環的心。


    這刻對鏡梳妝,楊玉環才倏地萌生出恨不得立馬蛻變的衝動,哪怕隻不過是斬斷彼此間的情緣的最後一舞,也要在這場情孽交纏的姻緣線斷截畫上句號的前一秒,讓自己徹底的華麗蛻變,跳出火圈,不再自苦的為情所困,徘徊不前,而要為己真正想擁有的搏上一回,放開情趣的舞盡霓裳,為自個的命途活一回。(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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