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上奏南詔一事,眾朝臣一陣嘈切。(.)


    自皮羅閣統一五詔,這些年表象上與大唐以利交和,但近年來,隨著大唐與吐蕃之間的征戰不斷,大唐與南詔也日趨引生邊患之兆,尤其是在東西兩爨一帶的統治上存在著不小的爭議。今下皮羅閣身染重疾,恐將命不久矣,待皮羅閣歸西,倘使其子閣羅鳳繼位,待到那時,若南詔為吞並兩爨而背唐附蕃,時局勢必大變。不言而喻,南詔一旦與吐蕃勾結,大唐又何止是腹背受敵,更是在養虎為患。


    “啟稟陛下,雲南王既並五詔,服群蠻,破吐蕃之眾兵,日以驕大,每入覲,朝廷亦加禮異。以微臣之見,時,當如李相所言,調兵遣將,派兵嚴守與南詔邊塞要地,望乞陛下聖斷!”眾臣交頭接耳中,裴耀卿上前一步,附議出聲。


    李隆基正襟危坐在禦座之上,龍顏略沉,早在開元二十六年時,大唐出兵相助皮羅閣異同五詔,擊敗邆賧詔顛之托、浪穹詔俟羅君、施浪詔傍羅顛、越析詔於贈、蒙巂詔原羅各個部落,進爵皮羅閣為雲南王時,同年也曾授皮羅閣之子閣羅鳳為右領軍衛大將軍,天寶二年便遷閻羅鳳為左金吾衛大將軍,不久又拜特進都知兵馬大將軍,次年,更加閣羅鳳為上柱國。是以,對閣羅鳳,說來可謂厚待。


    不隻是皮羅閣、閣羅鳳父子二人,但凡皮羅閣子孫,大唐待其等都不失為厚待,得以加封者並不僅限於宗親,譬如天寶五年,皮羅閣之孫鳳伽異入唐,李隆基就也授予伽異為鴻臚少卿。並賜以宗室女為其妻。雖說李隆基一直在所不惜與吐蕃交戰,但對南詔,卻還未有過兵刃相接之心,放眼時下大局,其實南詔國內也正當岌岌可危之時。


    倘若皮羅閣病危,太和城少不得也要嫌棄一股腥風血雨,閣羅鳳乃皮羅閣繼子,而非皮羅閣嫡子,一旦皮羅閣過世,身為嫡子的誠節與閣羅鳳之間少不了會有一場權力之爭。是故不論二人中誰人爭上王位,屆時為鞏固權位少不得還須仰仗大唐一番,可以說。短時間內絕對不敢輕易與大唐起衝突,即使南詔對東西兩爨野心久矣,諒其一年半載之內也斷不敢挑起戰亂。


    略沉,李隆基才霽顏道:“蒙歸義仁而有勇,孝乃兼忠。當年,贍言諸部,或有奸人潛通犬戎敢肆蜂蠆,遂能躬擐甲胄,總率驍雄深入長驅,左孛右插。凡厥醜類,後時誅剪戌功若此。”頓一頓,環睇堂下眾臣。方又正色道,“朕,加封其雲南王,越國公開府儀同三司,賜名歸義。錦袍金鋼帶,便是念及其懷馭眾之長材。秉事君之勁節。”


    眾臣聆聽著聖訓,四下靜極一時。李亨躬身在側,溫恭的神色上依是看不出絲毫異樣。


    “時,蒙歸義抱病,擇日朕便下敕,施恩曹婕妤攜小公主回南詔看探。”睇目李亨,李隆基龍目微皺,“責,太子代朕出行,三日後起程。”


    “陛下聖明。”裴耀卿頓首在下。李林甫卻是麵色微變:“陛下,臣有一言,不知當講與否。昨日太子殿下奉旨大婚,正當新婚燕爾,臣請奏,不如另作人選。”


    環睇未吭一聲的李亨,李隆基軒一軒長眉:“以李愛卿之見,當委命何人為宜?”


    盱眙高高在上的李隆基,李林甫肅拜道:“回稟陛下,以微臣愚見,既要示恩南詔,此行當委任名望甚高之人代行。”說著,堆起笑看了眼李亨,“太子殿下乃陛下欽定的皇儲,自是尊貴,無人可及,但太子殿下才成婚,且朝中有諸多政事是由太子殿下掌理,以臣之見,何不妨由諸皇子之中,委以一人護從曹婕妤及公主前往南詔,一來皇子亦為尊貴,不為失禮於人,其次也不至於延誤朝事。”


    側目李林甫,裴耀卿欲言又止,已然料想得到李林甫是在打何主意。但聽李隆基沉聲作問道:“愛卿可有合宜之人薦舉?”


    李林甫躬一躬身,倒也全未含糊:“回稟陛下,壽王賦閑在府,已有多年,武惠妃乃貞順皇後,以微臣之見,壽王當為不二人選。”


    聽李林甫這般一說,李亨緘默在下,嘴角好似抽動了下。


    聽著李林甫的一番說辭,眾臣子中亦有人站出身來,於後附議道:“陛下,李相所言,不無在理,望乞陛下定奪。”


    與此同時,自也有持有異議者,在小聲的與身旁人異議:“壽王雖不失為尊貴,卻從不曾參與朝事,此行隻怕不便委以重任。”


    斜睨身後的異議聲,李林甫上稟道:“陛下,以臣之見,壽王縱不及太子殿下處事不驚,有謀略,今番垂恩,定不有負聖望。”


    高力士靜聽在一旁,已是聽得明懂,深知李林甫這是在為李瑁謀取權寵,這兩年,李亨痛失了左膀右臂,身邊得力忠臣相繼被李林甫一幹人等排構掉,以莫須有之罪構陷致死,看來李林甫等人已是迫不及待地急欲扶持李瑁取而代之。


    反觀李隆基,龍顏隱有凝重:“也罷,此事便由中書省下發,委任壽王赴南詔,傳朕旨意,由薛王同行,輔以左右。”


    聽著李隆基準下所請,李林甫原是麵上一喜,但隨後又聽李隆基還委派了薛王叢一並出行,麵上又是微微一變,卻又不敢在禦前太過違逆,一時也隻有先行謝恩:“陛下聖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萬歲!”


    其他朝臣在下,異口同聲叩拜在地。


    李隆基一抬手:“至於太子,便留在宮中代朕掌持朝事便是。”


    李亨這才躬身領命,眾臣子再無人上奏旁事,李隆基遂起身退朝,昨日與楊玉環合奏曲子,今晨就覺得有些體乏,索性早些退朝。


    眾臣恭送過聖駕,也三五成群散朝。待步出興慶殿。李隆基也未乘坐龍輦,隻徒步步往金花落方向,快要行至金花落殿門前時,卻又止步:


    “力士,傳朕口諭,即日起,命哥舒翰修築城池,操練兵馬,以備不時之需。”


    高力士微怔,旋即會意:“老奴遵旨。老奴這便派人。八百裏急報與哥舒翰將軍。”


    凝睇前方不遠處的金花落,李隆基回身踱了幾步:“擺駕南宮。”


    “陛下,陛下不去曹婕妤宮裏了?”高力士忍不住多問了嘴。比起南宮。其倒寧願聖駕移駕曹野那姬那裏,也不願再改道楊玉環宮中。


    李隆基龍目一皺,提步上龍輦:“回頭告知梅妃,曉諭六宮,晉封曹美人為‘順儀’……”


    順儀乃六儀之一。高力士又是一愣,忙亦步亦趨在側:“是。”


    聖旨一經下達,次日就晉封了曹野那姬的位分,金花落卻未顯得有多少歡慶之氣,照舊的沉寂著。


    薛王叢與李瑁將一同護從曹野那姬前往南詔看探皮羅閣的消息亦不脛而走,當日就傳遍了六宮。倒是引得宮中種種碎啐。


    江采蘋蓋下鳳印,交代雲兒執了聖諭去各宮下敕,三宮六院曉諭了個遍兒。也未見有哪宮的妃嬪前去金花落道賀曹野那姬的晉位之喜。


    當夜,江采蘋就休書一封,交予雲兒,待兩日後薛王叢入宮時,尋個空子拜托薛王叢代為將這封家書送達莆南珍珠村。且再三交代雲兒,切記萬勿把家信假手他人手上。如若無暇交托薛王叢就原封不動的帶回。


    盡管信中並無甚麽隱秘,但為免閑言碎語滿宮飛,自當謹慎行事為是。尤其是今下大唐邊疆危機四伏,南詔如有兵變之亂,雖與莆南相隔著千裏之遙,但總要叮嚀家親幾句才是,何況大唐與南詔終有一戰,更當及早叮囑江仲遜早作準備,省卻來日裏一旦天下動亂,其遠在千裏之外,無從救護。也正因此,這封家信才更不可落入他人之手,否則,倘使被有心人士斷章取義,難免不禍由口出。


    待到薛王叢、李瑁護從曹野那姬母女二人出宮之日,一切倒十為順利,雲兒亦親手將江采蘋所書的家信交予薛王叢手中。


    因曹野那姬是借由省親的名由出宮,故而並無朝臣齊聚宮門相送,後.宮妃嬪亦無幾人前去,隻楊玉環一人隨駕在南宮受了曹野那姬的覲拜之禮。此行曹野那姬卻是連身邊的兩名侍婢也一塊兒帶上了,待一行人等離宮出城,整個金花落楞是連一人也未餘下看守宮殿,那感覺,仿佛曹野那姬主奴幾人此一去就不打算再回宮一樣。


    這日,楊玉環在百花園撫弄琵琶琴,一曲彈罷,仍不見聖駕到來,百無聊賴的工夫,忽聽幾聲琴箏之聲不知從何方傳來。


    “這是何人在撫箏?”


    見楊玉環黑煙眉一挑,丹靈侍立在旁,連忙衝娟美使了個眼色:“快些去瞧瞧。”


    娟美張一張嘴,看似欲說些甚麽,卻忍下了。她可比丹靈侍候在楊玉環身邊多好幾年,今時卻輪到丹靈來使喚她,怎不有怨懟之氣。


    察覺娟美似有不情願,丹靈心下一沉,自知娟美定是又誤解了她一番好意,她本意是想給娟美個機會,讓娟美在楊玉環麵前討個誇讚,不成想竟又被娟美錯怪。


    娟美猶豫著不動身的工夫,楊玉環已是步出涼亭來,徑自尋著時斷時續的幾聲撥弄聲,轉出百花園,尋向琴聲處。


    “這是何處?”待步到一處苑垣前,楊玉環不由有分疑惑,入宮這般久,竟不知宮中竟還有宮苑如此的陳舊,仿乎是座冷宮般。


    眼下春暖花開的時氣,眼前的宮苑,卻格外蕭落,透著死寂。


    丹靈趕忙往前處又緊走了幾步,不一會兒便回來答道:“娘子,奴瞧著,此處好像是毓秀宮。”


    “毓秀宮?”娟美緊聲就質疑了聲。


    丹靈蹙眉回道:“早先奴聽人說及過,這毓秀宮原是常才人的宮苑,早些年,宮中有妃嬪意圖下毒加害曹婕妤……是曹順儀的小公主,事情敗露,常才人牽扯其中,陛下盛怒之下便把常才人禁足在此,連常才人的公主——新平公主亦長年禁足其中。”


    “膽敢毒害公主?豈非罪不容赦!”娟美吃愣之下,不自禁咂了咂舌,著實驚詫不已。


    楊玉環秀眸一挑,卻繞向毓秀宮的宮門,示下丹靈道:“你且上前去叩門,本宮今兒個要見一見這位常才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夢在大唐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靑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靑和並收藏夢在大唐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