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庭院裏的通傳聲,杜美人與鄭才人的麵色一變,全未料及這節骨眼上楊玉環竟會來梅閣。


    擱下茶盅,江采蘋倒未顯何異色,今日的“驚喜”已夠多,王氏懷上帝嗣,杜氏、鄭氏的巧言詭說,這會兒也不差再多上楊玉環一個。


    “奴見過貴妃。”這時,雲兒杵在閣門外,也回過了神兒,連忙步下閣階恭迎楊玉環的大駕光臨。至於跟在楊玉環身側的王氏,雲兒卻未行何禮,隻當視而未見,何況王氏現下仍為戴罪之身,縱便是個身懷有孕的女人,此刻聖旨畢竟還未下達。


    “姊可在?”楊玉環秀眸一挑,桃麵微斂,凝了眸雲兒。剛才在梅林間的小徑上,遠遠地就望見雲兒徘徊在庭院裏。


    “煩請貴妃在此稍候,且容奴先行入閣通稟。”雲兒屈膝作應著,彩兒已是步了出來:“娘子有請貴妃。”


    楊玉環下頜微揚,舉步邁上閣階,身旁的王氏在與雲兒、彩兒兩人擦身而過時,步履稍停,拿眼睨了眼雲兒、彩兒皮笑肉不笑地輕哼了聲。


    “你,你不是……”彩兒杏眼微挑,在看到王氏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顏的刹那,整個人震愣在了原地。


    雲兒及時從旁輕拽了下彩兒,按下了彩兒抬手指向王氏的臂腕,看著王氏回首瞥了眼其二人,雲兒慌忙衝彩兒連連使眼色。


    “這……”彩兒一時半刻卻甚難從震驚中回過神兒,尤其是望著王氏回過頭來衝著其與雲兒二人極為不屑的哂笑的樣子,那架勢大有尋仇的盛氣淩人之氣,令人莫名寒畏。


    雲兒蹙眉朝彩兒搖了搖頭,示意彩兒趕緊地入閣,萬莫輕言妄言,以免節外生枝。看楊玉環今日帶著王氏前來的氣勢。十有八九是來者不善。(.好看的小說)


    “嬪妾見過貴妃。”


    一見楊玉環步入閣來,杜美人、鄭才人二人不約而同站起身來,一抬首卻是一眼就留意見楊玉環身邊的王氏,二人不由得麵色又是一變,有驚詫,更有晃怔。


    睇目杜氏、鄭氏,楊玉環黑煙眉一挑:“玉環不請自來,不成想姊這兒還有稀客。”


    江采蘋淺勾了勾唇際,眸光落定向王氏:“貴妃不也是梅閣的貴客?”


    楊玉環秀眸輕挑:“玉環今兒個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含笑說著,眼風掃了睨身側的王氏。“還不快些見過江梅妃?”


    王氏看似有些唯喏地就地一禮,當與江采蘋四目相交時,眼底卻閃過濃濃地陰鷙:“嬪妾見過江梅妃。”未待江采蘋示下起見。王氏已是徑自直立起身,牽動了下薄唇,“十餘載未見,想是江梅妃這些年未少寢不安……”


    王氏話中帶骨,幽禁在掖庭宮十多年。身上的驕寵之氣非但全無收斂,反卻見長了不少,一上來就夾槍帶棒,舊事重提,明擺著是在拿話點江采蘋。彩兒看在旁,不由得氣上心來。剛才在門外,本以為認錯了人,不期竟真是王氏。想當年王氏恃寵而驕,目中無人,還與人蓄意謀害江采蘋,諸如這等心狠手辣歹毒到連皇嗣都敢狠下毒手的女人,真不知今時究竟又為何放出來為禍後.宮。


    暗地裏輕扯住彩兒的衣襟。雲兒卻知王氏何故會被釋足,隻不過未料楊玉環竟會如此速度的帶了王氏登門梅閣。好在剛才在門外。有聽見杜美人、鄭才人二人在與江采蘋說提王氏的事,否則,楊玉環突如其來的造訪,及王氏的防不勝防的出現,少不得會打江采蘋一個措手不及,此刻雖說事已成定局,至少江采蘋心中也不是毫無心理準備。


    月兒侍立在邊上,在看見王氏的那一刻,心下更為狠絞了下,睹人觸情,看著眼前的王氏免不了會想起當年的人與事,那年在大理寺天牢所發生過的一幕幕不禁又浮現在腦海中。


    察覺到月兒的神色變化,雲兒上前一步,借著端茶倒水的工夫,將茶案上的茶盞收了放於月兒手上,示意月兒與之一塊兒去沏壺香茶奉上。當年的那些事,若說受傷害最深的人還是月兒,月兒心底深處所承受的創傷無疑也是最重的,也難怪今刻再見複出的王氏時,月兒會抑製不住的戰栗。


    反觀江采蘋,麵對王氏的當眾的挑釁,卻付之一笑:“本宮隻道是何人,瞧著有幾分眼熟,原來是王美人。”頓一頓,方又輕啟朱唇,“都道掖庭宮是個有進無出的地方,王美人倒是福祚綿長,今時又有幸重見天日了!”


    “托江梅妃的福,嬪妾無一日不在計活!”


    江采蘋不慍不怒,王氏貌似卻有點激動,仰麵獰笑了聲:


    “天不亡吾,嬪妾不但複寵,腹中更已懷有皇嗣,想是江梅妃甚是意外!”


    睇眄王氏,楊玉環挑了挑眉梢,這之前幾次深夜傳召王氏時,王氏可都溫順的像隻貓兒。當日交代丹靈去探聽毓秀宮的事,丹靈卻從那些老宮婢口中打探到掖庭宮裏王氏的一些事,從道聽途說來的那些陳年舊事中,楊玉環思來想去之下,遂決意扶持王氏,隻因王氏是比常才人更懷恨江采蘋的那個人,仇恨就像一把刀子,埋得越深,刀刃也就越鋒利無比,一出鞘就可致人要害。


    至於常才人,楊玉環盡管也不想丟棄掉那顆棋子,但也不是全無顧忌,常才人縱然也對江采蘋心存怨恨,且與王氏一樣積怨久矣,但常才人卻從江采蘋手底下逃過一命,何況常才人身邊還有個公主。是以較之常才人,楊玉環自覺王氏會是個比常才人還要痛恨江采蘋的人,也就更會對南宮俯首帖耳惟命是從,這才設計先推了王氏出場。


    今刻親睹著王氏與江采蘋之間的不和,楊玉環也頗覺欣慰,畢竟,王氏可謂不辱使命。但與此同時,王氏的有喜實也在楊玉環意料之外,故才在傳了太醫證實之後就第一時間帶了王氏來梅閣。早先已有過董芳儀的例子在先,正因常才人與董芳儀一樣,楊玉環才暫且舍棄掉了常才人,但見今刻王氏懷有帝嗣後的架勢,楊玉環忽又隱有不安,倘使它日王氏順利誕下皇嗣,隻怕也會於董芳儀一個德行,會為皇嗣左右搖擺妄圖兩邊沾護庇,若王氏誕下的再是個皇子,恐將非是個任人駕馭擺布的。


    “玉環本還想著,帶王氏來與姊禮見一番,不成想姊與王氏竟是故人!”看看江采蘋,楊玉環輕笑道,“如此倒是玉環多此一舉了!”笑著,好似想起什麽似地,又說道,“先時陛下已下敕,複王氏‘美人’之位……”


    江采蘋凝眉淺笑道:“這般說來,本宮可要與王美人道賀了!”眸光一帶而過王氏的小腹,“聽說王美人懷上了皇兒,時,母憑子貴,端的可喜可賀,雙喜臨門了!”


    “幾年不見,江梅妃倒是消息靈通了不少!”王氏嗤鼻一笑,夾了睨一旁的杜美人、鄭才人。杜氏、鄭氏麵麵相覷在那,低垂著麵首未吱一聲,今日來梅閣原就是來跟江采蘋報信的,除卻報信,自也是來探一探江采蘋的口風的,誰成想剛坐下身還沒多大會兒楊玉環就帶著王氏尾隨而來,楞是在梅閣撞了個正著。


    “這宮中的皇兒,看似生而尊貴,卻也難養……王美人往後裏可要善自為謀。”環睇王氏、杜氏與鄭氏,江采蘋抿唇一笑,點到即止。今日楊玉環都已帶了王氏一道兒來梅閣,毋庸多問,千秋盛宴上王氏之所以能爬上龍床勢必是楊玉環事先一手安排下的,楊玉環布下這個局,想必定有謀籌。


    不管楊玉環與王氏今日是否是來示威的,為今之計也隻能以不變應萬變,靜觀其變,相機而行。


    “江梅妃隻管把心放肚裏,嬪妾在臨盆之前,都會住在楊貴妃的南宮!”王氏冷哼一聲,以手撫了撫小腹,三個月的身孕,小腹才微微隆起,還不顯懷,但這已足夠讓其複寵,與人一較高下,一雪當年的恥辱。


    當年江采蘋腹中尚未足月的皇兒是如何胎死腹中的,這些年王氏明察暗查下來,心裏早就有了七成的數,如今換在自己身上,早早地依附在一棵大樹上想來總比臨時抱佛腳不無裨益。說白了,時下楊玉環大有取江采蘋而代之之勢,如若真有人急欲加害王氏亦或是其腹中皇兒,但凡有楊玉環張著個眼,料想那人也不敢輕易下手。


    江采蘋莞爾一笑:“今,楊貴妃盛寵加身,恩寵備至,王美人有貴妃照拂自是不勝福幸,來日誕下皇兒,貴妃亦有苦勞,當是可嘉可表。”


    楊玉環眉心輕蹙,正欲說些甚麽,卻被王氏搶了先:“承江梅妃吉言,嬪妾定當好生看顧腹中皇兒,更不舍讓吾這還未足月的皇兒遭人暗害掉!”


    凝目楊玉環,江采蘋溫聲說道:“‘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榮’,遇可事之主,而交臂失之,悔之晚矣。王美人既想與貴妃做個伴兒,便好生留在南宮安胎就是。想是陛下也會允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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