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由旁門,往後廚抬入的一筐筐新鮮食材,漫說是這掌櫃的瞧著滿心歡喜,就是灶上掌勺的廚頭,都不禁有一時恍惚失神。


    “哎,都多少日子了,也不能見過這陣仗。”拿過竹筐裏的幹貨嗅了嗅,又是瞧了一眼那木桶裏鮮魚,轉過身來還有一旁水井邊,兩個幫廚婆子正忙著淘洗一清的各種蔬果,心裏哪有不感歎的。


    這邊廚頭仍在細細眼看食材,那邊廂送了新鮮肉上門的屠夫,也已是跟著店裏的小夥計進了院子。


    “顧頭,這可是咱們鋪子今兒一早,才殺淨了給你們祥雲樓送來的。說著更是順手取過一塊來,抱給廚頭相看:“你看看,這可選的都是尚好羊肉,還有那一筐大棒骨,也是特意都留了給你們樓裏熬湯用的,牛肉不多也都歸了一並全給送……。”


    滔滔不絕,一口氣不帶喘的,直接將一板車上好幾大筐食材給報了個遍。就是他家跟著一路來送貨的小徒弟,都不由暗歎,今兒可算是漲見識了,自家這掌櫃的原來也這般會言語。


    往日打天不亮起身,收拾了家夥準備,一直到賣完了最後的下水收鋪關門。哪裏見過他說道這許多話的,還是一口氣連報帶比劃的,全都指了一遍。


    莫說是這小徒弟一臉的詫異,就是幫著趕車卸貨的車把式,也不禁暗自咂舌。不過他驚訝卻並非肉鋪掌櫃,那一溜說辭,而是這已擺滿小半院子的各種食材。


    “這得多少人吃,才要準備那麽些個?嘖嘖嘖,看看比起那城北大財主家,過年時備下的吃食都不差!”


    “喲!你還見過他們家年節裏預備下的吃食啊?”聽著車把式這一句脫口而出,那旁正在井台上忙活的婆子。不免笑諷了他一句。


    卻不想,尚不待那車把式開口反駁,這邊的肉鋪掌櫃就已是直擺手應了一句道:“還是咱們親眼瞧得真真的哪!原本還有三、四家肉鋪,可現如今縣城裏,也就留下我這獨一份。不論是百姓家吃肉,還是那富人家辦宴。可不得來我家買。”


    “年前往那城北財主家送牛羊時,還就是叫咱們瞧個正著。”說到這句。那門旁的車把式忙不迭連連點頭,附和起來。


    這旁將前一刻,搬抬入院的肉食細細驗看一遍後,才首肯道:“確實都是尚好的食材,等我去尋了咱們掌櫃的來,給你家結銀子。”剛要轉身而去,又指向那旁的竹筐問道:“張屠夫,你這小徒弟可能留得幫著打個下手,怕是今兒我們樓裏客人太多。就底下三兩個下手可是轉不開身。”


    “成啊,給管頓飯就行。”見這旁廚頭點頭應了,他忙又低聲同小徒弟叮囑了幾句,才與車把式坐在一旁的條凳上閑話起來。見自家掌櫃的允了。那小徒弟自是跟著廚房裏出來,招呼他往裏進的夥計也甩開手忙活了起來。


    要論起這剔骨的刀工來,那就要出師的小徒弟,定是要比廚房裏的小夥計在行的多。一刀下去,就是精準無比的直接將骨肉分離開來,瞧得那旁的臨時被喚來幫廚的,鄰家大娘是一個勁的直點頭。


    即便是片刻後,疾步往回的廚頭也是暗自慶幸,好在方才自己靈感突發,將其留了下來。這般一來。就算再多添些客人來吃飯。也能忙得過來。


    正想著這事,就聽得外頭自家掌櫃的來喚。果然才沒出二刻時辰,又有人來訂桌麵了。不禁搖頭笑道:“掌櫃的,今兒咱們一廚房這些人,可連歇口氣都不成了。您看是不是,也再給點添頭才好?”


    “添頭自是有的,等一會兒散了席麵,掌櫃的就給大家夥派賞錢,人人都有份。(.無彈窗廣告)”還特意將最後半句喊得震天響。裏頭正忙活的小夥計、廚娘們,越發加緊了手中的動作,麵上更是喜色難掩。


    瞬間便已將這廚房裏的火熱,再度向上提了三分餘。也正與此同時,前頭店堂外的街麵上所聚集的人群,也不曾有絲毫退去的跡象,反倒是隨著提前一步,抵達店內客人們的到來,越發引得四周遭百姓們的好奇之心。


    正如此刻已是領著兩個隨身小廝,踏入店堂之中的貢家大公子一般,雖是尚且離著午飯之時,還有大半個時辰,但這祥雲樓內卻已算得是賓朋滿座。


    三倆圍坐,低聲議論的有之;鄰近幾桌,侃侃而談的亦平常;那二樓上與今日被知縣大人早早訂下的雅間,左右相鄰的幾個隔斷內,已可當得人頭攢動之比;更有甚者,再已是推開二層臨街的窗戶,不停張望起來。


    入眼皆是一派熱鬧景象,若不是自知此刻的確是身在酈縣境內,又哪裏敢相信真有此等之事。“想來,比起我鶴鳴之中最大的酒樓,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身後那個名喚興哥的小廝,還算有過些許見識,但另一個才新當差的曾幾何時,見過這般情景,已是生生定在原地,竟然忘了要挪動腳下,跟著主子往裏去。


    直到前頭主仆二人,行出十來步後,這失神當場的小廝,才在一旁跑堂夥計的提醒下,疾步踉蹌著追了過去。好在這時店堂內並不安靜,以至於緩步走在頭裏的主家是絲毫未察。


    剛一入座,就已有殷勤的小夥計,忙著給泡好了茶水,擺上了同鄰桌一般的四色閑食小點。臨了,還不忘慎重其事的低聲,提點客人一句道:“這幾樣飯前小點,咱們店裏也都是比對著,樓上那桌預先所訂的樣式,新鮮才做得的,客觀嚐嚐可是不同以往。”


    見他一臉陪笑的殷切相待,這旁的貢大公子自然也不矯情,直接示意一旁的小廝,給看了賞。再觀那小夥計,得了打賞越添幾分喜色,比著樓上那正中央的雅間,告訴起來:“也不小的也讓後廚,給您幾位預備下一道,與樓上同樣的菜品可好?”


    收了手中的折扇,一指桌麵上的花色點心:“怎麽,你們店內不單有這同款的點心與客人品食,竟然還能事先得知,那知縣大人所點的菜肴不成?”


    見這位客人本就麵生的很,再加之此番盛事,店內也確實引來了不少外地途徑此地之人。這小夥計已是熟門熟路的很,嘿嘿低笑兩聲:“裏頭可是有說道的,客官別看咱們這位縣太爺,是年頭上才剛上任的,但這位大人做事可是很有章法。今兒請客,昨天預先來定時,就將菜單一並送了過來,所以嘛……。”


    原來如此,看來今日這事,還虧得自己親自前來打探一番了,若是不然又怎能,獲悉此間種種。再摸出半兩銀子來賞了那小夥計,點頭讓下去準備後,才低聲喚了兩名小廝也入座左右。


    這兩人是哪裏敢坐,不約而同對視一眼,才在主家犀利異常的警告眼神中,敗下陣來。要說還是興哥知道禮數,忙挪到對麵避過主位,與主子斜角坐定,又低聲招呼了另一個,緊挨著自己坐在另一角上。


    本就同身為仆役之輩,兩人雖說次序稍有不對,但也算得禮數不錯。這旁的主家自是懶得說教,已是聚精會神,聆聽起一旁桌麵上幾人口中相談之言。


    沒多會兒,就聽得原本熱鬧非常的店堂內,頓時靜默片刻。再觀眾人,就連最是起坐頻繁的二樓雅間內,亦不再有人倚窗張望,便可知,定是今日的主角知縣大人一行,即將入得店內。


    果然不出半盞茶的功夫,就見一行數位,由一身著牙色暗紋銀絲夾袍的俊朗青年。微微搖動著手中一柄素麵灑金,以尚好烏木為骨的尺餘折扇,闊步踏入店堂之中。


    直到這一行眾位,全部步上二層之上後,底下眾客們才算恢複了前一刻的禁言之狀。不過卻再無人,還似初始那般,相鄰幾桌侃侃而談,多半轉而換作了低聲細語起來。


    “看來,這位知縣確實年輕的很,瞧著樣貌定也是出身不差。”


    聽得主家一句,那斜對麵新來的小廝忙一言補充道:“先生,何止不差喲!就這位身上那夾袍的料子,少說也得好幾十兩一匹。再別提那衣袖、下擺的滾邊處,更是大有講究。”


    咽了咽口水,偷眼瞥向一行人離去的方向,才接著低聲告訴起來:“粗看隻道是烏金色緞麵罷了,可若是細看定能瞧出不同來,那上麵的金色暗紋卻不是後繡上的,而是先行織入其間的。”


    頓了頓,已是略帶幾分激動言道:“若是用掌麵撫過,定能辨識出兩者的不同之處來。”


    雖是難抑心中驚駭,卻也知此刻不是細問端詳之時,強壓好奇,端起麵前的茶碗輕輕抿了一小口,也隨著樓下眾人一般,抬頭望向那半隱於竹簾之後雅間。


    莫說是隔著老遠,即便是近在咫尺,不過僅隔著略高人一頭木板而已的左右兩間內,也是同等模樣。似乎隻需靜心專注,這單層木板便會隨即消融,定能將自己的目力直透入內一般。


    一時間,就聽得傳菜的夥計們,進了堂內後便前後分散開來,此起彼伏的報菜名之聲,也隨之打破了此前的安靜。反倒是恢複了幾分尋常酒樓的風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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