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更是深以為然的連連頷首,自然也有那,為即將離任的這位低聲唏噓兩句的。隨著人群紛紛散去,這一路的惋惜感歎聲,也慢慢消失在各個拐角、巷口處。


    就在街麵上出現此一幕之際,不遠處的縣衙內,卻已是連著數天皆是一派繁忙景象。單是最初那兩座荒山頭上,靠著林藥套植過上好日子的村民們,在得知縣太爺就要離任的消息後,早已是各自在家中忙活開了。


    自家林間所種的藥材裏,也是都挑了品相最好的,自發往村長家拿去,指明就要與縣太爺帶著上路的。也不知那個冷不丁,冒出一聲歎息來:“當初要不是,咱們這位縣太爺給指了明路往山上,指不定這會兒大家夥,也都還在為地主家的那點薄田,爭得不可開交哪!”


    若說起,這全縣境內對縣太爺最是感激的,就理應是當初聽勸改作林戶的兩個新村了。縣太爺一連兩任,其間的種種為民之舉,雖說是讓酈縣百姓們或多,或少皆有收益。但論起其中之最來,卻是非此二處莫屬了。


    所以,今日大清早起,就打那兩村裏一連拉了兩大車的藥材、山珍往城裏趕。


    “老村長,你這是做什麽?”看著眼前,已是堆得快要下不去腳的角門一側。這旁因得了信,從廚房過來的丁香也吃了一驚。左右環視了一圈後,直言問向對麵,這會兒正親自搭手忙著卸貨的老村長。


    見內院的丁香管事到,老村長忙不迭笑道:“二管事你可莫要笑話咱們莊戶人家。實在是沒啥好送與大人上路的。原本是想著多給帶著山珍的,可到底是與祥雲樓掌櫃的事先說定了的,好歹也得講求信義二字,可不敢隨意毀約。所以……。”


    還未等他解釋完。院門內專管庫房的檀香,也已是領著兩個小丫鬟步過這邊。剛才那老村長的言語,也是全都聽得分明,更是得了自家太太的囑咐,特意趕來幫忙的。


    已是邊行。邊直搖頭勸道:“老村長。你滿滿兩車的咱們一路往南,少說也得幾千裏之遙,可如何是好?且不說路途顛簸,就是為了我家老爺的官聲。也不敢私下接受這好大一筆賄賂的!”


    “什麽,賄……賄賂!齊管事,你可不敢嚇唬老頭子我的。不過是些村民們自家栽的藥材罷了,這哪裏當賄賂一說的。可是說錯咯!”手中的活計,也不禁頓下了片刻來。


    卻聽得立在丁香身邊的這位齊管事,低頭看了看滿地疊作一堆的,再抬頭瞧了兩眼那邊車上,仍是數量可觀的粗布麻袋。又是搖頭苦笑一聲:“這等受人財物,可是要論法處罰的!等等,這般論處的話,是叫什麽來著?”


    那旁的丁香微微一側目,已是明白了過來,忙不迭裝出害怕的樣子附和道:“說來倒是與那‘受財枉法’扯不上幹係,頂多也就算是個‘受所監臨’而已,不過……。”


    對麵的老村長剛聽得丁香起頭一句,已是驚得張大嘴巴,半響未回過味來。怎麽鄉親們不過是給縣太爺送些個,山珍吃食、自家栽種的普通草藥,也能論上枉法……不對,好像說的是受什麽的詞。也不論自己記沒記住,但這也太離譜了,哪裏就搭上處罰一說了!


    再說這旁姐妹二人,見老村長仍在驚訝愣神,便再不遲疑。相視頷首,愈發想借此之際趁熱打鐵,已是繼續正色道:“得受多少處罰我到底不曾知,但卻是曉得與財之人,也得比照著受財者減五等處罰下去,倒是絕錯不了的。”


    “啊!這麽說就是老頭……我也得一並受處罰不成?”被他這一嗓子,就是跟著搬運貨物而來的村民們,也俱是驚得定住了身形,不敢再多動半分。[]


    隻見這旁的兩位管事,皆是一臉正色的默默點頭,愈發讓對麵眾人堅信無疑起來。看來這律法上,還真有這般定論的,要是今日這兩車貨物都被不知道其中利害的,搬入了庫中留存下來,大家夥就是一個沒跑,全都得搭了進去。


    想到這層老村長更是經不住一陣心悸,有些顫抖著聲音小心問向對麵這兩位道:“如今咱們這可是還算,沒犯律條嗎?”見他滿麵後怕地在所有的貨物上溜了一遍,不由也是麵上一鬆,重重首肯到。


    得此一變故後,那旁的老村長又是忙不迭追問一句道:“今天這樁還請兩位管事,給老頭指條明路才好,究竟是該如何是好?”


    還是檀香緩緩點頭應道:“想必老村長一行入城時,已叫不少人瞧得清楚。要是這會兒裝車後原路返回,反倒是遭人猜疑不定,壞了大事。以我看到不如,直接轉道拉了往後街上的藥鋪去,若是有人瞧見了也隻以為,本就是送與店鋪的新鮮藥材罷了。”


    一聽這話,對麵的老村長也是由衷拍著胸口,長長舒了口氣連聲稱是。倒是不用多言,就見車馬上下的村民們,已是又應聲忙活了起來,好在又得了院中的丫鬟、婆子們幫村,沒多大會兒功夫,已是裝備完全,趕緊向藥鋪所在離去。


    待守門婆子重重閉了角門後,姐妹倆才領著小丫鬟們,一並往內院複命去了。兩人分了前後,將整件事的始末細細述與玥娘聽後,就見一旁的徐媽媽咋舌道:“檀香你什麽時候也學過律法了,怎麽連這律條都能順口講上一講的?”


    “哪裏是奴婢曉得的,要不是剛才太太悄悄與我說道了兩遍,又如何能嚇住老村長去!”說著更是將一直攥緊的左手,攤開在眾人麵前,訕笑道:“看太太特意給我的提詞用的紙片,都快被奴婢揉成麻花咯!”待在場的放眼去瞧,還真是如她所言一般,早已不成形了。


    其身邊並立的丁香也終於是,恍然大悟道:“剛才還隻道是因你如今更好學了,居然都開始研讀起律法來了。怎麽成想,原來其中還是這麽一回事呀!”


    轉而又看向玥娘笑道:“這會兒奴婢記起來了,卻是咱們家太太平日裏,倒是曾翻看過那套《大呈刑統》的。”


    玥娘聞言輕輕頷首笑道:“原就聽說過‘書到用時方恨少’,如今看來卻是一點不差。其實,我也隻是無聊至極,隨意翻看翻看罷了,哪裏就能記全的。”


    說完更是瞥了一眼,檀香手中那團麻花哂笑道:“也就隻能略略提上兩條罪名而已,若真有哪懂行的追問責罰多寡來,卻是一句整齊都答不上來。”


    正說著,就見皇甫靖由院門處往這邊來,便招呼著屋裏眾人都各自散了,往受命處回。等轉述了剛才一幕與夫君知道後,才長歎一聲道:“原來還隻道內衙太太好為,現在看來卻是還得再多學上一門律法來,才敢當得如此一說的。”


    哪知卻引得皇甫靖輕笑道:“當日收下那胡家銀兩時,怎麽不見你這般一說的。照單全留不提,而後兩回他家所贈之財物也不見,你曾婉言謝絕,或是退回原處的?”


    “那不一樣。胡家原就是商賈富戶,又是真得了諸多扶持,方能在兩縣中穩固下來。但那兩山上的林戶門卻是尚有不足,咱們家又不短缺這些,哪裏好收下分毫的。”


    說著有朝著皇甫靖眨了眨眼睛,偷笑道:“隻怕我心裏還存著‘劫富濟貧’的念頭,才將他們家所贈照單全收的。說來你這等窮苦衙門的知縣,除了那點微薄的俸祿,若是再沒這等尚算豐厚的外財,這六年下來的積存,也就隻夠咱們下一程的盤纏咯!”


    “誰說的,不是還有那山上林地中的產出……這六載下來,業應該存了不少吧?”越說越低,語氣也是不免弱了下來。


    看了一眼低頭吃茶的妻子,更是半點氣勢全無:“娘子,那筆銀兩,可是曾有剩餘下來的嗎?”


    被他這般弱著聲音一問,身旁的玥娘反倒是好笑的頷首,應了一句道:“倒是尚餘下了小七十兩的樣子,相公可是還要宴請哪家,為妻我這就讓人往祥雲樓訂席麵去。”


    忙不迭擺手攔下:“哪裏還清人用飯的,可是不敢了……但是如何會僅剩這麽點了?我記得上月末,你還與我提及……。”說到此處他自己也不由啞然片刻。


    原來就是當日,聽得牛、張兩家想要聯手盤下,自家那間開在後街的平價藥鋪。而且還是繼續以平價惠民,不謀求暴利為己任,接著經營下去後。


    當即拍板就與兩家說定了此樁,卻是忘了前日已與新市集上的一家藥行,談好了價錢準備交付與人之事。原本都因酒後失言,而牛、張兩位也是婉言來拒,卻是叫玥娘聽全了始末,當即讓徐媽媽取了賠付那家藥行的銀兩送上,才順利了結了此事。


    事後,那家藥行也曾多方打聽,得知了真相後,更是要盡數退還金銀,卻被皇甫靖一句‘公私分明’攔了回去。而今再憶起那日的情景來,也是苦笑連連。


    準備數日,終是到了離別時。已入深秋之際的街麵上,此刻也早已是站滿了,前來送行的百姓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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