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疾馳,馬蹄踏地的“噠噠”之聲不絕於耳。


    羅衣隻覺得臉像是被刀子刮似的,一身單薄承受著風和雪的洗禮。


    楚戰要是在報複她,可真算狠的。


    然而他今日沒有身著盔帽鎧甲,她看得清楚。


    雙眼一眯,羅衣果斷地襲上他的脖頸,張嘴便咬住了他的脖子。


    楚戰渾身霎時一僵,被迫勒停馬韁一掌劈到羅衣肩上。羅衣吃痛,放開楚戰,手拽著他衣服罵道:“你發什麽瘋,你就是這樣給我過及笄的!”


    楚戰一怔,羅衣已經數落起他道:“你什麽意思,我沒披外氅沒穿鞋,你這樣帶著我從你軍營中出來別人會怎麽想?大家心目中的扛鼎英雄這般不知道檢點,你還,你還害我被人圍觀!”


    羅衣忿忿地罵道,推了推楚戰,麵前的人卻紋絲不動。


    羅衣心中更氣:“楚戰,我冷!”


    “冷?”楚戰呢喃了一聲,伸手裹了羅衣在自己胸前:“我抱著你。”


    “……你神經病啊!”


    羅衣憤怒大叫道:“誰要你抱我了,趕緊把我帶回去!”


    恰好一陣風吹來,她本就散開著的頭發霎時隨風飛舞,一股女子體香撲麵而來。


    楚戰看得入迷,神情怔怔,好半天才出口問道:“孟羅衣,生辰,想要什麽禮物?”


    “想要你把我送回去,可以要這個禮物不?”羅衣冷哼一聲,又伸手推他:“你是石頭還是木頭,怎麽說不聽呢?我說我冷我要回去,這外麵到底是哪兒啊!”


    楚戰放眼一望。


    這是一片重巒疊嶂的山穀中心,戰字營駐軍在山峰後掩藏的一片穀地,那是楚戰留的後路。此時他們已經出了那片穀地。再往前便該是村落、官道,再然後便是城鎮。


    他想帶她看清現實,然而他忽然醒悟到,她的眼睛沒有全好。


    “楚戰?”


    羅衣感受到他的沉默,伸手拉了拉他說:“你到底要做什麽?”


    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打顫。


    楚戰笑了笑,搖了搖頭:“沒什麽。”


    說著扯了馬韁,揚聲說道:“我們回去吧。”


    “慢著!”羅衣皺眉說道:“你帶我出來就出來,還說讓我看清什麽事實。現在你什麽都沒說就又要帶我回去。你不給我個說法。我心裏不爽快。”


    她攔著他,手擋在他前胸,雙眼微眯使得那雙本就有些狹長的眼睛更加狹長,像一隻狐狸。


    柔軟的小手觸摸著他,他能感覺到前胸那一塊有些熨燙。


    鬼使神差的,他就這樣俯身下去。輕輕吻住了她的眼睛。


    這個吻像蜻蜓點水,一點兒情|欲都不含,卻讓羅衣怔愣了很久。


    這不過是一刹那發生的事情。他吻了後也很快撤開,心中微微有些懊惱,想著麵前這個女人會不會再咬上他的脖子。


    然而。沒有。


    她隻是靜靜地呆愣在原地,眯著的眼睛睜大了,唇瓣微微開啟,他幾乎能感受到她柔和溫煦的呼吸。


    芬芳的,帶有股迷人的味道。誘得他想再進一步,一親芳澤。


    忽然,他聽見她說:“楚戰,今天我十五了。”


    楚戰點點頭,“我知道,十五,你及笄了。”


    “他……沒有陪在我身邊。”


    隻一個“他”字,楚戰就泄了氣,原本心中那股柔和一下子被衝散了,剩下的是暴漲的怒意,近乎是諷刺地說道:“怎麽,你還想飛奔回去讓他陪你過及笄?恐怕他連搭理都不願意搭理你。”


    羅衣卻沒有發怒,反而是輕笑了聲說:“他若是舍不得我,會來陪我的……”


    楚戰如鯁在喉。


    羅衣緩緩閉了眼睛,縮了縮脖子說:“有些冷,但是既然出來了,我也不想就這麽回去。”


    楚戰無言,到底還是解下自己的外氅披在了她肩上,驅著馬兒往前慢行。


    黑色的石壁,白色的積雪,視覺衝擊讓她神思稍微清醒了些。


    咳了咳,羅衣說道:“楚戰,現如今仗是打不起來了,對吧?”


    楚戰漫不經心得“嗯”了聲,一手拉著馬韁,一手摟著她的腰,頓了下才說:“羅玨來信了,北方暫時不會跟我打起來。他也在回來的路上。”


    “羅玨……”羅衣恍惚地笑了笑,“顧五爺吧?”


    “嗯。”


    楚戰淡淡回應了一聲,羅衣遲疑道:“我……在戰雲城見過他,他當時也要帶我去南方。”


    “我下的令,當時我不方便北上。”楚戰聲音毫無起伏:“哪知你竟然不願意,最後竟然是跟著冷不爭南下了。”


    說到“冷不爭”三個字,楚戰話中諷意甚重。


    羅衣差點要說,自己也不是自願的。想想還是算了。


    麵如女子的顧五爺那臉上有了條疤後便顯得男人了些,羅衣忽然輕笑道:“說起來,顧五爺現在也是個人物了。以前在顧府的時候,他就頂著個紈絝子弟的名頭,我還記得他那天上居裏貌美丫鬟數不勝數。如今他一走,那些丫鬟們怕是一地碎心。”


    “逢場作戲,那些丫鬟都不過是顧衛城那老匹夫父子塞給他的,刺探不如反刺探。”楚戰輕哂下道:“這一點,他已經學得很有些本事了。”


    “楚戰,他這次南下,就已經代表和顧家劃清界限了嗎?”


    “不然呢?”楚戰提了下馬韁,馬兒頓住步子,他翻身下馬將羅衣抱了下來,尋了塊平整的石頭將人放了上去,自己撩袍在一邊坐下:“他南下,過程必是凶險的。不過他身邊有我安排的人保護,出不了大岔子。”


    “可是……”羅衣又想起他們回軍營途中遭到的突襲。


    “是在想顧家死衛嗎?”楚戰沉聲問道。


    羅衣點頭說道:“當時你不是說,既然他們都知道了你的蹤跡,怕是顧五爺……羅玨行蹤敗露了?”


    “後來查清楚了,這不過是一群死衛前來探路,結果巧遇上的。”楚戰回道。


    “真有那麽巧?”


    “世上很多事情本就是陰差陽錯的巧合。”楚戰低聲回道:“羅玨心細。在顧府忍辱負重那麽些年,必然不會那麽容易讓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下的。”


    羅衣驚呼道:“你的意思是,顧家的人還不知道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來曆?”


    “自然。”楚戰低低笑了起來,“顧衛城那老匹夫正算計著讓皇帝讓位給他做,顧長澤也隻顧著收編軍隊,哪裏管得了他那許多。等他們意識過來羅玨怕是已經帶著軍餉軍糧到我南方來了。”


    “軍餉軍糧!”


    羅衣大叫一聲:“楚戰,你的意思是……”


    楚戰挑眉:“不然你以為我是什麽意思?”


    羅衣震驚在當地,喃喃道:“可是……這樣一來這矛盾不就捅破了嗎?他們要是沒了軍餉軍糧可怎麽活……而且。單憑羅玨一個人。怎麽能運回那麽多軍餉軍糧……”


    楚戰胸腔震動,笑得很是肆意。他仰頭說道:“如何運不回來?軍餉好說,他自己帶了一隊衛兵的,每個衛兵背一小包金條就足以運回一大筆財富了。至於軍糧,本就是該先行的,第一批糧草官已經壓著糧草過來了。緊接著會有第二批,第三批……顧長澤怕是還會以為這些軍糧是運到我們兩方勢力劃分的交界地帶。”


    “你……你這招好狠。”羅衣訝然道:“你就不怕把顧家那些人都激怒了,直接揮師南下嗎?”


    楚戰挑眉說道:“我敢保證。他們不會。”


    “你憑什麽保證?”


    楚戰指了指自己的額頭,羅衣模模糊糊看到他的動作,不由氣惱道:“你指你的頭做什麽?”


    “我的意思是。憑我的計算。”


    “什麽計算。”


    楚戰忽然笑道:“這些都是軍事機密,你套我的軍師機密有何目的?嗯?”


    說著竟撐了腰起來湊近羅衣,直把羅衣逼得差點反仰在石麵上。


    楚戰“哈哈”笑了兩聲,這才漫不經心得道:“我讓羅玨安排最後一批人,運不走的糧草。通通燒掉。”


    “什麽!”


    羅衣一時間睜大了眼睛。


    “你……你這不是和他們徹底鬧開了嗎?”


    楚戰無所謂地聳肩一笑:“我們本就鬧開了,還需要保持什麽表麵功夫。”接著又笑道:“而且,現在我也有了起兵的旗號了。”


    “什麽旗號?”


    “清君側。”


    “清……”


    楚戰冷哼了一聲:“當初他們怎麽逼我的,我都要將他們通通逼回去,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羅衣頓時閉緊了嘴。


    楚戰這算是……算無遺策嗎?這些都是他早前就計劃好了的?


    既然有糧草有軍餉,為什麽還要她孟家的族寶呢?贏得孟氏的支持就那麽重要嗎?


    她不明白,不明白的地方便這般問了出來。


    楚戰搖頭哂笑:“孟羅衣,我算計顧家和皇族是一回事,籠絡各大世家為我所用是另外一回事。孟氏樹大根深,若非你爹那一脈人丁稀薄,有建樹的人也隻有你爹一人,恐怕當初皇帝也不會那麽容易就拿你爹開刀,而孟家有些人樂見其成,所以壓根沒有設法營救。”


    羅衣靜默了片刻道:“那如此的孟家,我回去有什麽意義?”


    “當然有。”楚戰正色道:“你及笄後,便是成年的孟家女兒,孟氏族規,女人也擁有跟男人對等的權力。你要回去,把所有曾經傷害過你爹娘的人,踩在腳下,把整個孟氏掌握在手中,任由你,捏扁搓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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