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七:惱了


    繁花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什麽社會?女權社會?黨章上沒有這一條啊。‘李皓就說,這東西很複雜的,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楚。大致意思是,雖然以前已經說好了,女人隻要半邊天,可現在女人又變卦了,半邊天可不行,得多給一點。但是呢,給多少是個夠,女人自己也說不清楚,反正能多要一點就多要一點。繁花說:‘你把我搞糊塗了。你不是變著法子罵我吧?‘李皓說:‘罵你?再借一個膽,我也不敢。我隻是想說,現在女人吃香,好辦事。以後讓小紅當你的接班人,肯定是最合適的。‘


    繁花想,這還用你說?我心裏透亮。她就對李皓說:‘好了好了,不說小紅了。雪石呢?‘李皓說:‘雪石是懸崖百丈冰,襯的就是你這花枝俏。可以不理他。‘‘繁奇呢?‘‘既然他說人心都是肉長的,那他的心肯定也是肉長的。這個人心腸軟,成不了大事。‘‘那慶茂叔呢?‘李皓‘嘖‘了一聲,很不屑的樣子:‘人家自己都講了,老馬識途。現在驢肉比牛肉貴,牛肉比馬肉貴,他就等著死後當驢肉賣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慶茂已經死了。當然不是真死。到他真死的時候,你要排排場場地給他開個追悼會。‘


    殿軍去屋裏躺了一會兒。這邊正說著話,殿軍在那邊突然咋唬了一句:‘我靠,行啊你。‘李皓以為殿軍是在誇他,謙虛了一下,說:‘放羊的喝多了,胡扯呢。‘殿軍拿著一本書跑了出來。書皮已經揉得皺巴巴的,就像沒有洗淨的尿布。‘你真的研究起來女權主義了?‘李皓說:‘這書是俊傑的女朋友的,上次吃烤羊羔的時候,她丟到這裏了。我是當閑書看的。‘李皓把書收了過來,壓到了屁股下麵。殿軍說:‘女朋友?俊傑離了?‘李皓說:‘狗屁,那是個二奶。‘殿軍說:‘我靠,俊傑混得不錯啊,二奶都混上了。‘繁花覺得這話怎麽有點別扭。繁花說:‘眼紅了不是?瞧你那個德性。‘


    繁花問李皓:‘祥生怎麽還沒有來?‘李皓說:‘這會兒又去開會了。‘繁花一驚,問開什麽會。李皓又變成了金口玉言,說:‘碰頭會。‘繁花不吭聲了。繁花不吭聲是為了造成冷場。她算是吃透李皓了。你越是求他。他越是把自己當人。可是你要兩分鍾不吭聲,他就忍不住了。李皓果然忍不住了。李皓先咳嗽了一聲。然後說:‘慶書向你提出過給他壓擔子的事吧?‘繁花沒吭聲。一想到慶書,繁花就像吃了個蒼蠅。


    李皓顯然不知道繁花吃了蒼蠅,說:‘慶書看什麽書你知道嗎?‘繁花往地上吐了一口痰,說:‘他還能看什麽好書?‘李皓說:‘他看的書,都是從我這裏借的。‘繁花這才說:‘喜歡看書是好事嘛。‘李皓就說:‘他借的全是關於林彪的書。井岡山平型關,遼沈戰役廬山會議。從正麵經驗到反麵教訓,從紅旗到底能打多久,到怎麽混上國家主席。他整天研究的就是這個。慶書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拉什麽屎。林彪想當國家主席,慶書想當村委主任。‘繁花說:‘暫時好像還輪不著他。要照你剛才說的,我就是不幹了還有小紅呢,還有祥生呢。‘李皓把雞頭咬開。用那根自製的牙簽挑著裏麵的腦髓,又不說話了。那腦髓本來是白的,煮熟了卻變得很暗,像羊糞蛋。李皓的目光也變得很暗。李皓說:‘祥生掌舵,慶書劃船。一個幹支書。一個當村長。‘


    喝多了,李皓看來喝多了。酒量不行啊。胡說八道嘛,溴水縣所有的村子,支書和村長都是同一個人擔任的。幾年前,有些村子倒是分開的,但是支書和村長往往是狗咬狗,兩嘴毛,鬧得不可開交。後來就改了,改成一肩挑了。事情是明擺著的,祥生要麽是支書村長一肩挑,要麽還幹他的文教衛生委員。這個話題可以告一個段落了。因為擔心祥生突然出現,繁花就把話題扯到了雪娥身上。


    她問李皓,丘陵上的那個水泵房到底能不能藏人?她說,這幾天她都顧不上選舉的事了,整天就圍著雪娥的肚子打轉轉。李皓說:‘台風眼兒是最寧靜的。‘繁花說:‘你的意思是--‘李皓說:‘燈下黑。‘燈下黑?繁花一時想不過來。李皓說:‘什麽地方離眼睛最近?‘繁花說:‘眼睫毛。‘李皓說:‘還雞巴毛呢。眼睫毛不能算,因為它是眼睛的一部分。鼻子!鼻子離眼睛最近。可是你能看見自己的鼻子嗎?除非你是大象。‘說著,李皓突然站了起來,在頭發上擦了擦手,又在褲子上擦了擦手,然後拉開了門。進來了一陣雨聲,還有樹枝的斷裂聲,哢嚓哢嚓的。羊也叫起來了,像產房中嬰兒的啼哭。慶林的狼也在叫,嚎叫,還有些嗚嗚咽咽的,就像寡婦哭墳似的。李皓把食指豎在嘴邊,‘噓‘了一聲,說:‘祥生來了。‘


    一個人撞開院門,跑了進來。嗬,串門就是串門,急個什麽勁啊?繁花想,就憑這,還想當一把手呢,拉倒吧你。那人跑到屋門跟前,卻突然停住了。接著,那人開始有節奏地敲門。繁花坐著沒動,是李皓開的門。原來不是祥生,是尚義。尚義肯定沒想到繁花會在這裏,張著嘴半天沒有說話,一股酒氣跑了出來。繁花明白了,他是來叫李皓喝酒的。如果沒有猜錯,那是祥生派他來叫的。還是繁花先開的口。繁花故意不提此事,而是說:‘尚義老師,走訪學生家長的吧?你走錯門了,這是李皓家。‘尚義咽了唾沫,就反應過來了,說:‘沒走錯,我是來借書的。‘


    一聽就惱了,想反駁卻忽覺詞窮,其實仔細一琢磨,還真是這個理兒。還真是怕姻緣不到頭兄弟也不好做了。


    身前那位沒理會我,還自顧自的批評我:“好歹也是幾個八零後了,怎麽這麽封建呢?朋友妹妹怎麽了啊?要是我姐妹兒看上我小舅,我還替他們高興呢。”


    倒也是……不對!這事又不全是看我啊,是大器先下了封鎖令的。上午的談話不像開玩笑,很明顯大器這廝壓根就挺抵觸這類事,所以才跟我先明後不爭。


    “不是,小天,是大器根本就不爽這事。”我腦子有點亂,詞不達意的努力著,“再說我和陳吉吉屁事沒有啊,我就比你早認識她幾個小時,好感都談不上,反正這事不是你想的那樣,算我求你以後別在大器麵前拿這個開玩笑了。行麽小外甥女,我給你買糖!”


    “屁糖!”周小天側身杵過來一肘子險些正中我下懷,“我告兒你,你們男的喝醉了我可沒醉,昨晚你倆人出去進來鬼鬼祟祟的,一個桌還發短信,她還跟我打聽你,你敢說沒事?”


    ……我恨善於觀察生活者!


    黔驢技窮的辯之:“你得透過現象看本質啊!不能見風就是雨吧?我都說了充其量就是個好感,還被扼殺在搖籃裏了,再者說就算我有這個賊心,被你這麽攪和到盡人皆知的話,還怎麽進展呐我?”


    “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耿直呢?”周小天背對著我抬手擺了擺,“還不如昨晚那個唐墩呢,就好色了,就殷勤了,一點都不裝,多實在。”


    靠,什麽年代啊這是?不愛君子愛流氓?以為我就是好人啊?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周小天肩膀,我呲牙:“哎,反正我警告你了哈,別在大器麵前拿這事逗我了,你可別逼我殺人。”


    周小天扭過半身打量我一眼,彪悍的擼了一下袖子:“小子,你以為就我小舅是在道兒上混的?”


    我笑了:“怎麽的?你還打算給我看看你的紋身?”


    沒想到周小天一愣:“你看見了?”


    “啊?!”我傻了。


    周小天一看我這表情,詭異一笑,轉過去伸手撩起脖子上纏著的薄圍巾和亂糟糟的散發,露出雪白的後勃頸來。--好家夥,後脖子上是個圖騰樣式的文身底下還有一行……大概是梵文?趁著雪白的膚色還蠻好看的。


    “好看嗎?”


    我點頭。


    周小天很滿意,放下頭發整理圍巾:“哼哼,怕了吧。”


    “切,有文身就是道兒上混的啊?這年頭有文身的不一定是流氓,還可能是教授呢。”我撇嘴。


    周小天沒接我話茬,排隊到了她一個箭步衝到櫃台前:“要一個濃汁排骨飯,一個烤鰻魚飯,咖喱豬肉飯……”扭頭問我,“你吃啥?”


    我攤手:“給啥吃啥。”


    周小天眯眼:“好,今天改改你吃屎的習慣。”又轉過去,“加一個台灣鹵肉飯。四杯橙汁。”


    ……牙尖嘴利的小妮子!我狠狠瞪她的後腦勺,迅速幻想給她的飯菜使勁加辣椒醬的美好畫麵,心裏迅速平衡了。


    給錢拿票,很快配齊餐,我和她一人端一個大餐盤往回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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