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懂了嗎?”


    這樣問陸昊的笑破天看起來非常不放心的樣子——也許,她已經被陸昊的理解能力給折騰怕了吧,所以,她才會在這個時候問出這樣的問題。


    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笑破天的心裏其實是非常沒底的,因為她是真的不知道,如果陸昊告訴她,他並沒有聽懂她的話的話,她還能怎麽辦!


    她覺得自己真的已經盡力了;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疲憊過——她甚至決定,如果陸昊還說他沒有聽懂的話,她寧願選擇自己去解決那個大麻煩,也要將陸昊塞到補習班裏去補習!


    如果真的到了這一步,她發誓,她一定會要求那個老學究將他腦子裏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知識全部教給陸昊,哪怕是用填鴨式教學也在所不惜!


    懷著這樣的決心,她看陸昊的時候眼神裏也就多了一絲決絕和……殘忍,好在她看到了連連點頭的陸昊——他的動作是那麽的幹脆,眼神也很清明,就好像他真的聽懂了她所說的所有的話的樣子。


    這樣的陸昊讓笑破天倍感欣慰,可惜的是,這種來自於一個以“傳道授業解惑↖,”為己任的人民教師的使命感與成就感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在連連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她的話之後,陸昊猶豫著舉起了自己的手。


    這隻猶如在風暴中的成長起來的小樹苗一樣搖擺不定但卻堅決向上的手輕易地就戳破了笑破天心中那個名叫“欣慰”的泡泡,輕易地將她帶到了現實:“你千萬不要告訴我,你舉起手來是想問我問題……”


    她真的很希望這一次能夠從他的口中聽到一個“不”字,可惜的是,陸昊又一次點了點頭:“呃……我可以問問題嗎?”


    現實就是這麽的殘酷,以至於她不得不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才能壓住自己心中幾乎要沸騰的情緒:“你都已經這樣子了……我難道還能說不許?”


    她知道自己的表情肯定很難看——事實上。她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臉上的肌肉正在不受控製地亂跳:“我隻是希望你……希望你不要再問一些沒格調的問題了……”


    笑破天其實自己也分辨不清自己的這番話到底是警告多一些呢還是懇求多一些,她也不關心他到底會怎麽去理解她話裏的這些意味——她隻需要他能理解她這些話的字麵意思就好。


    “呃,我的問題應該是有格調的吧……”或許是因為她的臉色太過於難看,而她的眼神又太過於凶悍了吧,陸昊說話的時候一點兒底氣也沒有:“嗯。關於位麵係統的形成過程,我已經全部明白了……”


    因為沒有什麽底氣,所以他根本就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他害怕自己在看到了她眼中的那些情緒之後,會失去問出自己心中的問題的勇氣:“你的講解生動有趣……而且,你的比喻也很生動形象……”


    “拍馬屁”是陸昊低下頭之後臨時想出的“策略”——他擔心自己的問題在她的眼裏還是一些“沒有格調”的問題,所以他想先“哄一哄”她,讓她的心情好轉起來:“真的,我從來就沒有想過,有人能夠用這樣簡單而生動的比喻將一個這麽深奧的知識講解得如此透徹!”


    他覺得。如果他能夠將笑破天哄得心花怒放的話,那麽,就算他的問題還是一些“沒有格調”的問題,他的生命安全也還是有保障的——按照常理來判斷,笑破天的心情從“陰”轉“晴”可能會讓他的日子難過一些,但是隻要不是極端天氣情況,他的小命多半還是保得住的。


    “地球上的科學家曾經提出來一個叫做‘宇宙大爆炸’的理論……嗯,我並沒有認真地學習過相關的知識。對‘宇宙大爆炸’的全部認知也都隻是來自於科普雜誌和視頻,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將你所說的話和這個理論聯係起來……”深知“拍馬屁”也有技巧的陸昊決定將話題扯遠一些。因為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借用大量的題外話來冷卻笑破天身上的“溫度”,並且也可以讓自己的“馬屁”聽起來更真實,也更不著痕跡:“我之前不是將你口中的‘淺層規則體係’想象成了一個以難以理解的速度膨脹的圓球麽?其實,這也是受到了‘宇宙大爆炸理論’的影響……”


    低下頭來的陸昊用自己眼角的餘光瞥到了笑破天嘴角劃過的那絲不經意的微笑,然後他就意識到。他選擇的方向是正確的——當然,他也知道,他還必須再加點兒柴火:“我知道,這個理論在你的眼裏一定顯得很幼稚,並且到處都是破綻。但是,這並不妨礙它成為人類科學史上的經典理論……”


    “無數人相信這個理論,也有無數人懷疑這個理論——不瞞您說,在聽到你今天的這些話之前,我是不怎麽相信這個理論的……”


    “呃,我懷疑這個理論並不是說我已經找到了這個理論中的漏洞,也不是說我其實更相信另外的關於宇宙起源的理論——事實上,我之所以會懷疑這個理論,隻是因為想象力匱乏的我無法理解‘奇點’這樣的奇葩存在,也想象不出大爆炸之後發生的那些‘變化’……”


    “感謝您今天為我釋疑了——真的,在聽完你的那些話之後,我甚至產生了‘我已經看完了整個宇宙演化的過程’這樣的錯覺!”


    “即使到現在,我的大腦還被那副絢爛的畫麵給占據著——它讓我難以思考、讓我為之著魔,讓我深陷於其中而不可自拔……”


    “我是如此希望自己能夠真正地看清它,所以,我才無法容忍自己心中存在著疑問——真的,老板……”


    “請你不要將我看成是一個好奇心過盛的閑雜人——我請求你,將我看成是一個在真理之路上不斷探尋的殉道者!”


    “殉道者”這個詞一出來,笑破天就再也憋不住心中的笑意了;然後。在看到陸昊那一臉做作的嚴肅表情之後,她更是徹底無法控製自己的表情了:“我艸!”


    她臉上的笑容像一朵最絢爛的煙花一樣綻放開來,照亮了整個傳送間:“你丫裝什麽大尾巴狼啊!”


    “拍馬屁就拍馬屁吧,你丫還要以光速繞幾個圈;光速繞圈就算了,你丫還要將自己打扮成聖人;將自己打扮成聖人就算了,你丫好歹也整理一下自己的表情啊!”


    “老娘就算給你後腦勺上畫個圈圈。你這個樣子看起來也不像是一個聖人啊……所以,你就別拿‘殉道者’這樣的詞來惡心我了好不好?”


    笑破天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他的樣子看起來很像是在數落陸昊,但是眼尖的陸昊其實早就從她顫抖的指尖裏看出來,她並不是真的在數落他,而隻是笑得很辛苦而已。


    他甚至能察覺到,她眼中的煩躁和疲憊都已經消失不見了——他覺得,她的反應似乎可以說明,他的表演“成功”了。


    “也許從前的我很荒唐,但是。在看到了宇宙的真諦之後,我就已經走上了殉道者的道路……”一邊在心裏告誡自己,在這個時候絕對不能鬆懈,陸昊一邊盡量控製自己的表情——為了不讓自己跟著笑破天傻笑出來,他甚至狠下心來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嘶……我知道這條路充滿了荊棘,但是我決不後退!”


    隱晦地說出了自己心中真實的想法之後,陸昊就像是一個真正的朝聖者一樣匍匐在地:“偉大而全知的神啊,請你告訴你眼前的殉道者。他究竟能不能問出他心中的問題?”


    在繞了一大圈之後,陸昊還是回到了“能不能問問題”這個關鍵點上。隻不過這一次,笑破天的心情已經大不相同了。


    在陸昊第一次問出“我能不能問問題”這個問題的時候,她的心裏滿是無力與疲憊;在深深的無力與疲憊之後,她甚至還發現了一絲不明顯的悲傷和絕望;在發現了那絲悲傷和絕望的時候,她立即就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產生這樣奇怪的情緒,然後她整個人都不安了起來。


    而正是因為感受到了不安。她那個時候的表情才會變得那樣難看——對她這樣的人來說,無法控製自己臉上的肌肉已經是“最難看”的表情了。


    事實上,就算是她已經憤怒到想要毀滅整個世界了,她臉上也不應該出現這樣的表情,因為。這樣的表情就代表著,在那一刻,她失態了。


    陸昊肯定是不知道她臉上的表情所代表的嚴重性的——他可能隻是知道,她很生氣,於是他低下了自己的頭。


    他可能會覺得自己低下頭瞥她的動作很隱晦,但是他卻不知道,她已經將他的所有小動作都收在了眼底。


    明明在他低頭的一瞬間,他的眼神裏還帶著畏懼,但是當他瞥視她的時候,他的眼裏就隻剩下了關心——是的,在陸昊瞥視笑破天的時候,她也正好捕捉到他內心中最真實的情緒;也正是因為捕捉到了他內心中最真實的情緒,她的心裏才多了一絲暖意。


    有太久太久沒有體驗過冰冷和絕望了,所以在發現心中的那絲悲傷和絕望之後,她才會從神壇上跌落,變成了一個普通人;有太久太久沒有體會過溫暖了,所以在感受到從他那邊傳遞過來的暖意之後,她才會主動走下神壇,將自己變成一個普通人;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為不想再體會悲傷和絕望,還是因為留戀那一絲溫暖——她隻知道,她已經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神”了,因為她的想法在這一刻悄然地發生了改變:


    “就算他不學無術、隻是由著自己的性子想要知道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又怎麽樣呢?”——她奇怪地想;


    “他對世間的事物是如此的好奇,隻要他不斷地問,哪怕他從來不去研究那些資料,總有一天,他也會將所有需要他學習的東西學完吧……”——她疑惑地想;


    “就算他習慣了彎著腰小心翼翼地生活,無法成長為世間最強大也最堅強的人又怎麽樣呢?”——她恍然地想;


    “他的肩膀是如此的可靠、脊梁是如此的堅韌,哪怕是被沉重的負擔一次又一次地壓趴在地上,他也總是能再一次站起來,那麽,總會有這麽一天,當他扛起了所有他需要抗的負擔之後,他就再也不會趴下了吧……”——她大悟地想;


    “就算他總是在我麵前帶著心機耍一些一眼就能被看穿的把戲,想要到達他心中那些淺薄而又可笑的目的又如何呢?”——她輕鬆地想;


    “隻要他在我需要的時候能夠給我一絲溫暖就夠了……”——她甜蜜地想;


    “難道不是這樣嗎?”——她決然地想!


    這樣想著的她走出了悲傷,也走出了絕望,然後走進了一片新的天地,再然後,她就聽到了他口中的“殉道者”。


    她從未想過一個簡單的玩笑也能讓人如此輕鬆;她也從未想過,一場獨角的遊戲也會讓人如此捧腹;她更沒有想過,隻是換了一個角度而已,她的世界就變得不一樣了!


    所以,在看到匍匐在她麵前的陸昊的時候,她再一次走上了神壇——以一個“玩家”的身份:“匍匐在我麵前的殉道者啊……”


    重新穿上神衣的她再也感受不到身上的衣裳傳來的重量,因為她已經知道,自己現在隻是一個偽裝的神明——就好像他麵前的陸昊隻是一個偽裝的殉道者一樣:“你的神將回答你所有的問題……”


    她的聲音依然純淨有力,甚至讓整個傳送間都變得神聖起來,但是這一次,陸昊並沒有感受到任何的壓力。


    不清楚她內心活動的陸昊還以為她隻是想和他玩一個遊戲,所以他變得更賣力了——他將自己的屁股撅了起來,然後將自己擺成了一個可笑的造型:“我的神,我想請問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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