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韋行來到掌門“府邸”,站在門口,苦笑:“走吧。(.)”韓青微微一愣:“啊,今天?”韋行點點頭:“他懷恨在心,不肯放過你我。”


    韓青倒笑了:“在冷家沒有別的師父會準許弟子搜他的園子。所以也不能要求太高,還想白搜?”韋行苦笑:“韓青,你也太護著那小子了。”


    韓青淡淡地:“每一個生命都是生命。何況帥望與我投緣。”韋行這回倒笑了:“你同我都能做這麽多年兄弟,要同一個人投緣倒也不難。”


    韓青想了想:“不,並不容易。你知道,我並不是白癡,我不是一個輕信的人。”


    韋行愣了一下,然後笑了。是啊,這麽多年,他們懷疑過任何事,可是從未懷疑過彼此的友誼。韋行轉過頭,去看另一屋的韋帥望,這個小孩子,在韓青心目中,竟也可擔當這樣的信任嗎?


    韋帥望此時已聽到動靜,他愣了一會兒,聽著韓青與韋行閑聊,抬起頭擰著身子看韓青換了件深色的外衣,忽然間明白,韓青是要去哪裏,隻有去做那件事,才是由韋行通知韓青的!


    帥望猛地跳起來,跳下地,跑了兩步,終於停下來,他站在地中央,光著兩隻腳,呆呆地看著韓青與韋行。


    韋行以一種尖誚憎恨的目光把韋帥望從頭掃到腳,這個討厭的孩子!麻煩的總稱,捅婁子專家,一肚子不安份的大便!


    他站在那兒,準備好等韋帥望一開始大鬧天宮,立刻以簡單有效的方式解決掉韋帥望。可是帥望隻是站在那兒,呆呆地看著。韓青慢慢回過身:“帥望,答應我一件事。”


    韋帥望鼻子眼睛通紅,點點頭。韓青說:“不要去看。回床上躺著,直到我回來。”帥望點頭,再點頭,可是顯然沒有力氣再動彈一步。


    韓青見帥望隻是呆呆站著,倒底不放心,過去,把帥望抱到床上,輕聲:“我沒事,這隻是小事情。”


    帥望不出聲,緊咬著牙,點頭,握緊拳頭,全力與自己內心的痛苦,身體上即將發作的顫抖作戰。光是平息不由自主的顫抖就已耗盡他所有力氣。


    韓青微笑:“把我教你的劍訣背一百遍。”


    韋帥望坐在床上,開始無聲地,微微翕動嘴唇,背誦劍訣。漸漸呼吸平複,內心安靜,肌肉全部回複原位休息。隻要不停下來,連內心痛苦也會平息。


    韓青點點頭,讚許地微笑,然後轉身而去。桑成晨練回來,先問一聲:“師父呢?”然後看見穿著睡衣的韋帥望坐在床上,目光呆滯,不住喃喃。


    桑成看了看農曆,上麵有沒有寫不宜出行之類的?他剛做完早自習,沒等到師父,回來之後,師父沒了,韋帥望半傻了,什麽原故?


    雖然韋帥望的樣子比較嚇人,不過韋帥望奇奇怪怪是常態,正正常常才是變態,所以不足為奇。桑成於是不得不咳一聲,鼓起勇氣:“師父呢?他有事出去了嗎?”


    韋帥望繼續麵無表情,喃喃自語,隻不過眼圈通紅,一雙不大不小的腫眼泡裏含滿了半碗水似地蕩漾蕩漾。翠七在外麵聽見桑成發問,進來告訴:“韋大爺過來把掌門叫走了。”


    桑成做了解狀:“啊。”再無疑問,轉身自學去了。韋帥望的眼淚“嘩“地淌下來,再一次深深地嫉妒了:“人蠢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韓青發現方向不對:“這是――?”


    韋行道:“師父懶得走路,又不願錯過好節目。”韓青瞪著眼睛:“什麽?”韋行笑:“如果有意見,你可向他當麵陳述。”


    韓青無言,他有膽子產生意見已經不容易了,當麵陣述,嗬嗬,冷秋在自己家裏,是絕對不在乎發飆的。


    到小校場看風景的同胞,隻有對不住各位了,如果有膽量,盡管來秋園參觀遊覽。


    不過本來有膽子去看掌門人挨鞭子的就不多,雖然韓大掌門,大人大量,從不計較,可是外一韋行走路不打撞誰一下子,撞斷了腿什麽的,可找誰說理去呢?至於冷湘冷玉,以他們的身份,哪會跑到小校場上看熱鬧呢?


    到了秋園,冷秋不在。韋行肚子裏罵一聲,隻得站在那兒等,一邊閑閑地:“穿黑衣?戴孝?喪氣!”韓青微笑:“好洗。”


    韋行被噎個半死:“好好好洗?”可是想了想也明白:“啊,你是怕那小子看見血會頭暈吧?”韓青道:“還有你。”韋行哼一聲:


    然後是沉默,聽到屋頂的雪輕輕地沙沙又沙沙。韓青低著頭,望著地麵,沒有表情,沉默。韋行聽到韓青平穩有節奏的心跳,可還是問:“怕嗎?”


    韓青笑了:“十年前你也問過這個問題。”韋行道:“上次你說怕得要命。”韓青想了想:“這次還沒到要命的地步。”韋行笑了:“真的嗎?都是真的嗎?”


    韓青緩緩道:“你聽他們叫我一聲掌門,就當我變成另一個人了嗎?”韋行道:“我沒看出來。”韓青笑了:“雖然怕,也不能讓你看出來啊。”


    韋行苦笑:“這麽多年,你沒有變,我也沒有變,那老狗也還是象從前一樣狠毒!”韓青道:“狠毒?”


    “你真的相信這世上有人可以原諒別人七個七次?即使有,七個七次,七十個七次也都是有限的。超過極限之後,是什麽?你真覺得師父過份嗎?如果不是師父,你真的認為,會有人不介意自己徒弟放走了――”韓青覺得不太好說,怎麽說?他總不能叫自己的師娘與師叔是一對通奸的狗男女吧?或者叫他們做不畏艱險排除萬難生死相隨的戀人?最後,韓青簡單地說出他們的名字:“冷颯與燕婉兒。真的有人不介意弟子命人搜查自己的房子?真的有人不介意被家人圍攻,而這些圍攻他的家人竟推舉他的弟子做他的位子?”


    韓青苦笑:“如果師父說這次算了,不許有下次,那是一種什麽情形?”韋行沒出聲,心想:“那毫無疑問,我們就得聯手把他做了。那種莫測高深的家夥,焉能留他命在。”


    韋行沉默不語。


    成功之後而不自相殘殺,實在不是一件容易事。必需雙方都苦苦忍耐,而手握大權名成利就的人,又有幾個是肯為了舊情忍耐的?若非韓青的忍了又忍,哪來的冷秋的忍耐與寬容。韋行實實在在地覺得,把冷秋殺了,比忍他要容易得多,不過,如果站在冷秋的角度,殺了韓青比留著韓青方便吧?


    韓青還要說什麽,卻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兩人立刻垂手而立,一聲不出。然後聽到一個孩子的聲音:“我師父在哪兒?”


    韓青與韋行麵麵相覷,奇怪了,小桑成跑到這兒來幹什麽?他絕對沒有那麽大膽子亂跑啊,難道是出了什麽事?


    桑成進來,一看到韓青,眼淚“唰”地淌了下來,他幾乎說不出話來,可還是強忍著陳述:“師爺讓我傳話給大師伯,師父。”韋行諷刺:“用不用跪下聽?”


    桑成呆了呆,心說,我不知道啊,你要是非跪下聽我也沒意見,我不知道你們平時怎麽聽。韋行見桑成呆呆的樣子,更加不耐煩:“快說!”


    桑成被這一下,哽咽聲也停了,立刻清晰表述:“師爺說,第一,後園的金魚缸裏有條鞭子,已經泡了一夜,用起來剛剛好。”再一次忍不住流淚,抽了一聲:“第二,大師伯要是敢手下留情,就小心,小心……”桑成拿眼睛看著韋行,死活不敢重複冷秋曾經說過的話,韋行暴怒:“好了,還有別的話嗎?”


    桑成呆了一會兒:“第三,不管發生什麽,先打了再說!”桑成說完再也忍不住,咬著嘴唇,淚如雨下。韋行怒吼:“行了,閉上嘴,滾出去!”


    韓青揚眉:“喂,你客氣點,這可是掌門大弟子啊。”


    韋行伸手要把韓青領子拎過來,忽然間想到桑成還沒滾,隻得給韓青整整衣衫,拍拍灰:“你怎麽竟收留些――”說不下去了。因為韓青已麵沉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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