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行低聲笑:“收留些――寶貝!“一個溜滑如泥鰍,這一個又呆過棒槌。共同的特點是,這兩個孩子的父親都不為冷秋所喜。


    同當權派有仇啊?人家以目示往東,你小子心領神會,轉身向西。


    韓青臉色沉下來,是警告韋行不得在桑成麵前提上一代人的恩怨,所以韋行隻是說了兩個小孩兒特點,統是活寶。別的沒敢多提。(答記者問)


    本來拿鞭子之類的事,輪不到韋行親自動手,可是冷秋的吩咐好生奇怪,所以他親自走到後院樹陰下埋著的魚缸那,果然看到一條鞭子,泡在魚缸裏,奇怪的,魚缸裏幾十條金魚,統統肚皮向上漂在水麵上。韋行站在那兒,也不出聲,幾秒鍾後,韓青也站在他身邊,兩個人站在那沉默,然後韋行低頭聞了聞:“不知哪位兄弟對你如斯友好,事先準備了烈性麻藥給你。唔,聞起來甜絲絲,好似是那種後勁很大,可是發作很慢的――叫什麽來著?”


    韓青道:“唐家的忘情水?”韋行點頭:韋行道:“挺貴的,用這種藥止痛,交情真是不淺啊。”韓青苦笑:“喂,不用這麽諷刺吧?”


    韋行道:“那麽,以掌門善良的眼睛看來,這也是一級謀殺了?”韓青道:“真不願看到這一幕。”韋行道:“毒瘡腫瘤,早發作早好。”


    韋行揮手,叫來秋園的管家:“鞭子是哪兒來的?”管家回答:“昨兒冷掌門令人到小校場拿的。[.超多好看小說]”韋行點點頭,揮手令他下去,回頭問韓青:“你怎麽想?”


    韓青道:“有人在校場的鞭子上下毒,希望我在某個時刻昏迷。”“昏迷?”“或者說,當場不發作,但卻在不久後失去抵抗能力。”


    “對,如果你是下毒者,你也不會隻是希望――昏迷!除非,你認為那是冷玉幹的,而且,這次象上次一樣,他的要求仍舊隻是讓你成為掌門?真正的掌門?我想,如果那樣的話,如果你真的相信是那樣的話,”韋行陰陰地笑:“我可以成全你。”


    韓青說:“放屁!”韋行的麵目更加陰森:“如不,他們要殺你,那麽,這一次,讓我們站在一起!”韓青輕聲:“我們一直站在一起。”韋行道:“斬草除根!”


    韓青沉默。韋行推他:“喂!”韓青苦笑:“當然。我不是分不清敵我,隻不過――你並不能肯定冷玉參予了。”


    韋行道:“證明他有參予很難嗎?如果我們活著捉到冷湘的話,你認為很難嗎?兄弟,並不是人人都象你那樣堅強,你說是不是?”韓青沉默:“我是說,真的證明。”


    韋行笑了,低聲:“證明,嗯,真相,真理,公道公平。”韓青站起來:“好了,我們開始吧。”韋行愣了愣:“開始什麽?”韓青道:“師父說的第三條。”


    韋行要回想一下子,才明白:第三,不論發生什麽,先打了再說。[.超多好看小說]他的麵孔微微**一下:“你認為,師父事先已知道,有毒這件事?”


    韓青笑:“這不是他想讓我們看的嗎?我想,他還希望我們把戲演下去,最好,有人自投羅網。”韋行知道他說的是對的,半晌,拎起水淋淋的鞭子:“這麽重,會打死人的。”


    韓青道:“別嚇我。”韓青揚聲:“桑成!”


    原來桑成沒有走遠,韓青沉下臉來:“你記著師爺這個地方,不是小孩子隨便來的,不但你,以後帥望來,你也要攔著,所以,別在這裏逗留。”桑成嚇得低頭不敢出聲。


    韓青道:“桑成,回去替我向冷顏帶個信,信在我書房抽屜裏,不知道的事,問帥望。”桑成點頭。韋行問:“什麽信?”韓青苦笑:“你不要知道的好。”


    韋行抽他一下:“怕不怕我打死你。”韓青咧嘴:“算一下啊。”韋行問:“你又自作主張。”韓青淡淡地:“記住,你隻要同師父在一起,不用管我,我自有主張。”


    韋行問:“你不是要舍生取義吧?”韓青笑:“事先安排自己犧牲?”韋行放下心來,韓青如果是那種白癡,早年有的是機會,等不到現在做掌門。“那麽……”


    韓青與韋行回到中堂,韓青在地中央跪下。


    即然鞭子上還帶有未完全稀釋的麻醉劑,韋行就不客氣了。韓青的後背很快看到血,血漬在深黑色的衣衫上慢慢擴大,雖然看不清,依然隱隱可以知道每一鞭都撕裂肌膚。意誌再堅定,疼痛依舊會不斷地打擊靈魂,產生各種各樣你事先想象不到的感想:屈辱,憤怒,哀傷,無助最後是軟弱。


    韓青痛到雙手支地,無法抬頭時,冷秋終於回來了,徑直走到桌旁坐下,下人上來倒茶,冷秋喝完一杯茶,才說:“是冷湘。可惜證人死了。”


    韓青黯然,證人死了四個字,說起來簡單,事實可能血腥無比。可以想見,沒有人敢在冷秋麵前把證人殺死,殺死證人的一定是冷秋,冷秋並不希望證人死,唯一的可能是刑求過度,失了手。


    冷秋這才看了韓青與韋行一眼:“打完了?”韋行忙道:“還沒。”冷秋起身而去:“繼續。”


    有那麽一刻,韓青疑惑,如果他被打死了,冷秋是不是也會這樣輕描淡寫一句:“可惜韓青被不小心打死了。”


    韋行站在那兒,要費很大力才能忍住,不過去哀求,雖然明知哀求是沒有用的,可是內心軟弱的時候,仍希望可以哀求。是,內心軟弱。


    韋行已經軟弱到想哀求,軟弱到無法再下手。不過,他與韓青一樣,都必須忍耐。韋行站了一會兒,在冷秋沒因為不耐煩而走出來查問前再一次舉起手。


    鞭打結束時,韓青昏迷了。韋行站了一會兒,冷秋一直沒有出來,他緩緩蹲下,掌心對掌心,送過去一點內息,護住心脈。然後韋行去向冷秋複命。


    冷秋站在窗前,凝注窗外白茫茫的雪地。屋子很冷,夾著雪星的空氣大股大股吹進來。冷秋聽到腳步聲,也沒回頭,沉聲問:“完了?“韋行答:“是!”


    冷秋道:“送回去吧。”韋行悔青了腸子,心想,早知,你看也不看,我何必――韋行答應:“是。”冷秋說:“問心湖的亭子裏,有具屍體,你去處理掉。”


    韋行說:“是。”然後告退了。


    冷秋殺過人時,脾氣會很暴,韋行不想遭遇他的暴脾氣,所以全速撤退了。這是他們師徒間的小秘密,人人都以為冷秋喜歡殺人,可是不,他不喜歡,一點也不喜歡,每次殺人他都會難過,可是他從來沒有選擇過不殺。一開始,是沒有選擇,漸漸地,習慣不做仁慈的選擇。


    雙手與大腦的判斷,都比良心與傷感來得快。傷感,是大腦內部的一場化學風暴,風剛起來,暴雨還未下,體液內液解物質的成份與百分比還未來得及改變,這一雙手已經人殺死,從眼到大腦,從大腦到手,這反應,比電擊還快。


    而感傷,要到很久很之後,才達到足夠的強度。比如午夜時分,月亮很亮很圓時,一個在黑暗中,孤伶伶地看著窗外,會想起來,曾經珍惜的珍愛的人都已不在,雙手沾滿鮮血,而且,不準備再珍惜珍愛任何人,這樣孤伶伶的存在,實在沒有必要不斷剝奪他人的生命來維護,這根本不是一個值得犧牲別人的存在。可是,內心深處認為,這世上的人,亦不值得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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