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犧牲


    韋帥望怒喝一聲:“為什麽疑我?!”聲音已淒厲:“姓康的!為什麽疑我?!韓笑是我什麽人!我會綁架他?你怎麽能疑我?”


    康慨羞愧:“我不是疑你,這京城裏,再沒第二個人了。”


    韋帥望怒問:“你怎麽能確定別的人都不在?”


    康慨輕聲:“韋大人走,我睡韓笑對麵屋。我一夜沒聽到任何動靜,來人功夫很高。不是尋常武林人做的。韓笑的屋裏一股子酒味,所以,他一點也沒掙紮。知道韓笑聞到酒味就會暈倒的人,不多。魔教冷先李唐昨天攻擊了若陽,若陽告急的求援我剛剛收到,別的人進來,不可能我聽不到。南邊武林內訌,邊關又有戰事,封鎖很嚴,他們尋常不會過來。溫家人沒有出過山。帥望,整個京城裏,隻有你,黑狼,桑成,還有慕容兄弟。不是你同你兄弟,就是慕容兄弟,秋爺說,就算真是慕容兄弟,也一定同你有關係。秋爺說,他不知道你因為什麽去慕容家,但絕不是玩去了,不管怎麽說,你不會願意去慕容家聽人處置,他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但是,不管談判什麽,扣下冷家掌門的弟子,都是大籌碼,如果真是慕容兄弟做的,那麽,不管慕容家提什麽條件,我們扣下談判的另一方,也可以。我不疑你,帥望,隻是,這城裏沒別的人。如果不是你,你快走,這裏麵一定有大陰謀!”


    帥望愣了一會兒,我靠,原因不知道,但是從事實推論,隻可能是我幹的,黑狼,桑成,慕容,都是我兄弟,我怎麽也脫不了幹係。韋帥望轉身,他得立刻恢複他的功夫,雖然這是不受控製的倒黴功夫,但至少可以保住他的命。


    南北兩邊,各出現幾個人。


    南邊的牆上站著黑狼,黑狼手裏抱著韓笑,身邊站著冷先。


    北邊,是李唐與張文,弓箭手一字排開。不是人拉的那種弓,是機器弩,利用絞索才能拉開,一弓九箭,射程二公裏,即使冷秋沒受傷,也躲不開這樣密集強勁的弓箭。


    康慨後退一步:“帥望,你……”臉色灰敗,失望痛心。


    韋帥望呆了,黑狼手裏,怎麽會有韓笑,怎麽會同魔教人在一起?這下子解釋不清了。


    韋帥望看著黑狼,兄弟,你出賣了我嗎?


    他慢慢走過去:“什麽意思?”


    黑狼不動,不出聲,眼睛微微垂下,隻見他左右手,各有一根細線,拉緊,細線的另一頭,在韓笑衣襟裏。


    黑狼輕輕搖搖頭,別動。


    用猜的可知,應該是炸藥或者帶機關的毒針。黑狼手上抱著韓孝,必須拉緊兩根線才能讓炸藥不爆或者機關不發。


    帥望終於鬆了一口氣,唉,是的,他兄弟被人暗算了。


    他的麻煩大了,不過,比被兄弟捅一刀強。


    帥望微微慚愧,我他媽也跟冷秋那個老烏龜一樣,一出事先懷疑自己兄弟了。


    轉過頭去看冷先,微笑,大叔,你智力真高啊,看來,得打點起精神來對付你了。


    冷先站下牆,跪拜:“冷先叩見教主!”


    帥望苦笑:“你要我當眾承認我做了你們教主嗎?”


    冷先抬頭:“屬下懇請。”以額觸地。


    狗娘養的就在他麵前,本來他可以一巴掌拍死他的,可是,師爺那個老混蛋下的毒正在發作,帥望一邊運功抵抗自己手腳的麻痹與抽搐,一邊努力維持大腦的正常運轉。回頭看看倒在地上的冷秋,老東西說的對,我當時應該立刻解開他的穴道,尚有挽回的可能,這下子,我毒發,他被我點倒在地,一點還手餘地也沒有了。


    聰明的老狗,希望你明白。不過,即使你明白,你會為我說話嗎?我還是別做夢了。


    帥望歎氣:“條件。”


    冷先低聲道:“先放冷秋,教主跟我們走,教主讓武林相信教主已接掌魔教,祭過聖壇之後,我們再放小韓公子走。”


    帥望笑,看看韓笑,這才叫打蛇打七寸,我師父的爹,我師父的兒子,就算我死都不能讓他們出事。


    真會算,趕在這個時候,我是無論如何洗不清了。


    我必須保證他們的安全。


    不,不能把韓笑留下來,這孩子在他們手裏,我一動別想動。我爭取個主動吧,他不在,我至少可以死。


    轉過身,向冷秋笑:“我已得到溫家功夫,我不想跟慕容走,我要保護我自己,所以,我隻得繼承我生父的魔教教主。師爺,見諒。我知道師爺是冷家說了算的人物,雖然名義上師爺不是冷家人了。所以,我特意來同師爺求個情,冷家去慕容那兒交待我怎麽得了溫家功夫的事,請說明,我在這件事裏沒有過失。冷家不參與追殺我,冷家同魔教的和平協議有效。我保證,我不會用我得到功夫對付冷家,慕容家。我保證魔教以前簽訂的所有協議依舊有效。師爺答應,我就放了師爺與韓孝,如何?”


    冷秋看著他,那孩子微笑的臉上,目光如此苦澀。


    冷先站起來:“少主!不!教主!”是你師爺,不是兩個一起放。


    帥望大聲:“冷先,我是不是魔教教主!”


    冷先立刻道:“您當然是!”


    帥望笑:“魔教裏,教主的命令,是不是會得到毫不遲疑的執行?”


    冷先遲疑一會兒,聲音微低:“是!”


    帥望微笑,慢慢走過去。


    冷先跟兩步,停下:“教主,教主小心!”


    帥望微笑:“師爺,答應吧。你答應了,我就放你和韓笑走,我綁架韓笑,也不過是嚇嚇他,再就是,想把師爺引出來,我知道拿韓笑來威脅我師父沒有用,所以,我跟師爺說,請師爺拿這個主意,您說一聲行,我就放韓笑,您要是說不,我就把您同韓笑,一起請到魔教去,我師父雖然會舍己為公,但絕不會舍棄恩師,是不是?沒必要費那個事,師爺答應我吧。”


    冷秋困惑地看著韋帥望越來越潤澤的眼睛,你在悲哀嗎?此時此刻,離開冷家,你還是覺得傷感嗎?那你怎麽敢做這樣的事?你這不是成了冷家的死敵。哦,當然!你會傷感,但是,你首先要好好活著,最好做為天下第一而活,是不是?


    冷秋點點頭:“我同意你的條件。解我穴道,再放韓笑。”


    帥望再要上前,冷先厲聲:“教主!”


    帥望停住,半晌:“我手下不會害你性命的,他們還需要,你回去傳話。解開你穴道,就太危險了,讓康慨幫你慢慢解吧。”保重,老家夥。


    帥望回頭:“冷先,把韓笑送過去。”伸手一指李唐:“撤了弓箭手!”


    李唐看著冷先,撤嗎?撤完這小子跟你說白白,怎麽辦?


    冷先過來,耳語:“教主,你命令下了,我們要是不遵,就證明,你不是真正的教主,所以,我們一定會遵令的。可如果教主反口……,所以,請教主……”


    帥望點點頭:“你會保證他們安全?”


    冷先道:“魔教還沒準備好同冷家開仗。”


    帥望點頭,躍過牆後,站住,伸開手。


    冷先跟過去,取出一根銀針:“教主恕我失禮,恐怕教主功力太高,不得不用銀針點穴。”


    帥望笑笑,沉默。


    帶著回鉤的針刺進穴道,帥望一顆眼淚就掉下來。


    他親口釘死了他自己。


    冷先微微震驚,半晌:“他們不會有事,教主放心。”


    帥望點點頭,沉默。


    冷先道:“教主說得這麽明白,冷先絕不會為難他們。”


    帥望再點頭。


    冷先還想說點什麽安慰韋帥望,終於不知道還有什麽話能讓小韋好過點,隻得跳上牆頭,從韓笑懷裏拆下炸彈,抱過韓笑,送到康慨懷裏,再一揮手:“教主吩咐,撤退。”


    李唐給他一個詢問目光,冷先點頭。李唐向左右道:“撤!”


    冷先回到帥望身邊:“教主……”


    帥望道:“教你媽的主!”


    冷先頓一下,接著說:“教主,您兄弟也暫時先留在魔教吧。”


    帥望問:“我可以反對嗎?”


    冷先低頭,認罪狀。


    帥望道:“你快磕頭求我原諒你吧。”


    冷先即時跪下磕頭,韋帥望好想再上去踹一腳,可惜他一動不能動。


    事到如今,除了笑,真沒別辦法,韋帥望笑道:“再表演下自打耳光。”


    冷先哀懇:“教主!”


    帥望歎氣,底線到了,收舵吧:“走吧。把黑狼留我身邊保護我吧。”


    冷先道:“再過幾個時辰,等……等,我為教主解了毒,就讓他過來。”


    帥望點頭,對,再過幾個時辰,他就該吃解藥了,他猜,他恐怕得有陣子摸不到他的解藥了。


    帥望歎氣:“等有天,你落我手裏的。剝皮抽筋都不解恨,我得好好想個解氣的法子。”


    冷先道:“待教主在魔教裏站住腳,教主可以命令冷先自盡以殉先教主。”


    帥望隻得回答一聲:“x你媽!”


    啊啊啊,我居然中了這種暗算!!!


    我居然先同我師爺拚了個兩敗俱傷……狗養的師爺,狗養的康慨。


    華麗麗的一頂大轎子抬過來,冷先扶著韋帥望上轎。


    帥望癱坐在轎子裏,臉色已慘白,完全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冷先一探帥望的脈:“這是劇毒!教主!”他們這樣待你,你不心寒嗎?


    韋帥望閉上眼睛,微笑:“是啊,不然,你能抓到我嗎?”


    冷先道:“教主恕冷先無禮。”


    帥望無力地:“我是不會寬恕的。”


    冷先跪下,抬手抽自己的臉,韋帥望聽著“劈叭”聲,睜開眼睛,看到冷先雙頰已經紅腫,隻得無奈地:“算了,你不就是要搜身嗎?藥在我荷包裏,黑狼在你手裏,我不會做什麽的,你這麽有犧牲精神,估計抓了你也沒用,先給我解毒吧,再晚點我就要掛了。”


    冷先停手:“謝教主恩典。”


    帥望苦笑:“你饒了我吧,我不好這口。”軟泥一樣,你咋捏他,他咋受著,一點辦法沒有!


    冷大教主訓練出來的人才啊。


    唔,奴才啊。


    冷先爬起來,簡單搜了一下韋帥望的衣服,把荷包盒子箭袖暗器毒藥拿走,放到一個盒子裏。然後扶帥望坐起來,打坐,運功為帥望解毒。


    轎子抬了一陣子,又放到馬車上,馬車走了大半天,終於停下,李唐過來,見冷先與韋帥望身上都熱氣騰騰,揮手讓眾人撤出,整個院子寂靜無聲,他與其它十幾位堂主環著院牆戒備守護。


    帥望睜開眼睛:“快到吃解藥的時間了,你不給我解藥,我會在地上打滾的。”


    冷先滿頭大汗:“教主,他們並不知道你得到這樣強的功力吧?”


    帥望挪開目光,望著別處:“解開穴位,我一會兒就搞定了。”


    冷先微微悲哀:“如果你,隻是恢複原來功力,如果你多吃一點……他們對你!”


    帥望淡淡地:“黑狼在你們手裏,我不會怎麽樣的。”


    冷先點頭:“我商量一下。”


    冷先同李唐耳語幾句,回來:“委屈教主一下。”蒙下眼睛,抱起韋帥望。


    帥望覺得冷先在下梯子,聞到一股泥土味,知道這是地窖,十萬馬力,一般牢房關不住,可是,當地窖足夠深,再強大的功力也沒跳起來幾米把窖頂的鐵板打穿。


    然後是木頭拉扯聲,應該是梯子撤走了,然後鐵板聲,好厚重的聲音。韋帥望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


    蒙眼布解下,帥望苦笑,看看,真同老溫毅一個待遇了,所以,有做超人的機會,大家慎重。


    冷先拿出四分之一粒解藥,帥望看看:“你媽的,能好使嗎?要是還痛,我會直接捏死你的。”


    冷先道:“教主先試試,如果不行,冷先謝罪。”


    帥望被氣死:“你謝罪!你謝罪我就不痛了?我把你解屍!”


    冷先再次露出一臉慈母般的哀求相,韋帥望吐出一串髒話來打擊他,結果被冷先趁機扔進那粒藥。韋帥望差點沒給嗆死,瞪著眼睛:“狗養的,你等著!”


    冷先給韋帥望取下銀針:“教主,您試下。”


    韋帥望怒道:“我不試,你試吧,我留著最後一下的勁,痛了我就直接拍死你。”


    冷先無語望天,教主大人,少主完全繼承了你的天賦與靈魂啊!您在天之靈,含笑吧。估計冷惡有在天之靈已經笑得滿地打滾了。


    毫無辦法,隻得請教主大人坐下,冷先再次無可奈何地疲憊不堪地給十萬馬力的韋帥望療傷。


    帥望坐了一會兒,無聊得要命,就拾起那枚銀針,認認真真地在冷先按在他胸前的手上紋了一隻小烏龜。冷先瞪著眼睛,在開始的時候叫了兩聲“教主”表示反對,然後就忍了。


    韋帥望一見這忍者功夫真了不起,拿著那根針,慢慢往冷先左眼上刺去,冷先哀求:“教主!”


    帥望微笑,猛覺體力運轉的內息停了一下子,然後繼續運作,冷先先是緊張地瞪著那枚針,然後一臉哀求地看著韋帥望,帥望笑:“沒用,你的可憐相用了太多次。別亂動,不然兩個眼睛都刺瞎了,就看不到了。”


    冷先咬緊牙關,慢慢垂下眼睛。


    針尖離眼珠不到根毛的距離,冷先的眼珠微微顫抖,他卻坐在那兒不動。


    韋帥望手舉了半天,冷先隻是一動不動等著,帥望苦笑,放下手,輕輕推開冷先:“你逼我同親人反目,我不會放過你的。”自己運功清除餘毒。


    冷先忍了良久,終於道:“你的親人,一有風吹草動,就向你下毒手!”臉上“啪”的一聲挨了一記大耳光,冷先被打得摔倒在地,爬起來見韋帥望臉色鐵青,喘息不已,他又急又悔,撲過去扶住帥望:“你怎麽了?”


    韋帥望閉著眼睛,良久:“我沒事。”壓下胸中翻騰的烈焰,看看冷先:“冷秋那個老東西,不是我親人的代表。”拿袖子給冷先擦擦臉上的血:“冷先,你讓我生不如死。”我師父我父親,會相信師爺的話吧?被親人誤解,讓人疲憊。


    冷先慢慢垂下眼睛,半晌:“我覺得,我以為……”我覺得他們對人,到底不是真的親人,你不覺得嗎?


    帥望輕聲:“至親骨肉,也受不了這樣的離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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