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


    冷凡正在睡覺,夢見有人站在他床頭,無聲地看著他。


    腦後一絲絲地冒涼風。


    心裏一陣陣發毛。


    盡管內心呻吟:“老子要睡覺,老子要睡覺。”報警係統依舊嗚哇鳴叫。他一下睜開眼睛,靠,噩夢!魘到了,鬼壓身。


    然後看到床前人影,全身一個機靈,整個人一下彈了起來。


    站在他床頭那個人,無比溫和地請教:“大哥,你在幹嘛?”


    冷凡看清楚韋帥望那張欠扁的臉,勃然大怒:“x你媽,我在睡覺!”


    韋帥望比他還怒呢:“x你媽!大白天你在睡覺?他媽的這個鍾點你不應該在教猴崽子們習武嗎?!”


    奶奶的,你居然敢比我還懶!


    冷凡撲過去拎起韋帥望:“你他媽的站在我床頭裝鬼!老子在睡覺,你想嚇死老子!”


    韋帥望猶豫良久,終於還是歎口氣,算了,讓他搖晃吧,反正也搖不死,我得好好練習功夫了。


    一挨揍就想起來練功……


    冬晨看不過眼:“喂!別欺負人家功夫高,不敢揍你……”


    冷凡被這種無厘頭的邏輯給整暈了:“什麽?”


    冬晨想想,咳,算了,我也一樣:“沒什麽。”


    冷凡伸手捅捅韋帥望:“你功夫高,所以不敢揍我嗎?真的嗎?你真的不敢揍我……”


    韋帥望吃癟,你小子想得寸進尺是吧:“不是,我是覺得你搖得我好舒服,再來二下。”


    冷凡“咚”地把韋帥望扔到地上:“你他媽的不是派黑狼過來教他們嗎?裝傻啊?”


    韋帥望震驚了:“噢!那小子居然肯教他們了?”


    冷凡罵罵咧咧地:“狗娘養的王八蛋。”


    韋帥望氣:“你沒完了?不就是吵到你午睡了嗎?”


    冷凡怒道:“我是說黑狼!我告訴你,如果我有一隻狗我都不會交給那個人訓練,所以,你要是決定讓他教,他來我走!”


    帥望眨眼,啊哦,這算啥?領地情節?


    冷凡一指:“你去看看吧,我反正不去,要不是擔心那些孩子,我早走了。”


    帥望揚揚眉毛,咧咧嘴,看來我老友同這家夥在教育理念上有分歧。


    韋帥望與冬晨到後院小花園裏。隻見十歲出頭的小朋友們圍一個大圈,各練各的,黑狼站在中間,慢慢轉著圈,不時指點。


    帥望道:“咦,這不挺好嘛。”話音剛落,黑狼已經一巴掌抽到一個孩子臉上,那少年頓時滿麵羞怒,咬著牙,卻不敢出聲。黑狼也不高聲,簡單地:“重練!”


    那孩子不出聲地重練,可是其他孩子也一臉怒色。


    帥望側頭,唔,有意思,是黑狼犯了眾怒,還是那小子在小朋友裏有點影響力?


    黑狼明顯也感覺出來了,緩緩道:“集體加練三遍。再有人偷懶,自由活動時間就取消。”


    那孩子忽然停下來:“我自己的錯,你罰我一個好了。”


    黑狼道:“接著練。”


    那孩子咬著牙:“我一個人加練三十遍。”


    黑狼道:“集體加練三十遍,分三天練完,取消所有人的自由活動時間。”


    那少年“當”地一聲把劍扔在地上,怒視黑狼。


    黑狼看著他,依舊沒有高聲:“撿起來。”


    其餘九個少年,也停下來,手拎著劍圍過去。


    帥望驚愕,哦!


    這群狼崽子!


    冬晨見情勢危急:“黑狼!”


    那少年已彎腰去撿劍,聽到這一聲喝,刹那劍尖上挑直取黑狼腹部,黑狼身後那九個孩子,齊喝一聲“殺”,一齊出劍。


    冬晨拔劍,帥望一伸手:“你得相信兄弟。”


    劍光一閃,天上好象下起來了劍雨,十把劍在天上飛,再一把把落下來。


    十聲慘叫,十個孩子都手捂喉嚨,鮮血從他們的指縫間滲出來。


    冬晨驚得臉色慘白。


    帥望抓著他手臂:“冷靜冷靜。小黑隻是隻狼,不是毒蛇。”


    黑狼把劍扔回劍鞘,緩緩道:“隻有骨氣,沒有本事,你們已經全死了。”


    十個臉色慘白的孩子,膽小的,已經哭出來,為首的那個少年,終於緩緩放開捂著脖子的手,滿手的鮮血讓他驚恐得無法呼吸,他抬頭看看其他同伴,除了一個暈血的,已經倒下,別的人都站著,血流下來,染紅衣襟,但僅此而矣,並沒有噴濺出來。那少年緩緩閉上眼睛,鬆口氣:我差點害死所有兄弟,我差點害死所有人!


    眼圈紅了,他咬著牙,再睜開眼,瞪著黑狼:“我們寧可死,也不要你教!你,或者,任何墨泌出來的師兄!”


    黑狼沉默一會兒,良久,點點頭:“那麽,我就教到這裏為止了。希望你們能記住——你們是廢物!你們已經死了!”


    轉過頭,走到帥望麵前:“這麽快就被你師父趕出來了?”


    帥望氣笑了:“真他媽會損人。南邊戰事急,跟我走吧。”


    黑狼回頭看看那些孩子:“冷凡教出一群廢物。”沉默一會兒:“打仗的事,需要我嗎?”


    帥望也看看那些孩子:“你做了什麽,讓他們對你下殺手。”


    黑狼輕聲:“打兩下罵兩句,冷凡這些年好象從沒動過他們。”


    帥望道:“你才來了十來天,這些孩子都在,也就是說,你並沒打傷他們?”


    黑狼沉默,我不想做我師父,我沒下重手,不過,這些孩子……


    帥望冷笑:“他們要殺你,而且是預謀好的!”


    黑狼微微黯然,嗯,也許他們同我一樣,墨泌給他們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


    帥望輕輕拔開黑狼,看著那群一身血點,眼帶殺機的小孩兒,一群討厭的小孩兒,一個黑狼已經很有破壞力,如果再出來十個黑狼……


    討厭的小孩兒!


    我當初幹嘛要找這個麻煩。


    韋帥望緩緩道:“你們不配學冷家劍!”轉身:“走。”


    冷凡正懶洋洋地走過來:“喲,幹嘛去?接著教啊,別三天熱乎。”


    韋帥望刹那兒怒火攻心,來不及控製,已經抬手給了他一記大耳光。可憐的冷凡這下子真的體會到啥叫他功夫太高了。


    眼都沒來得及眨,已經被人一巴掌打得仰倒在地上,眼前一片金光,腦袋裏小鳥歡唱,冷凡震驚:這是春天到了,還是我蒙主召喚了?


    韋帥望怒吼:“滾起來!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學生?這是什麽狗屁功夫,這是什麽狗屁人品!垃圾!廢物!豬狗不如!”


    冬晨忍無可忍,按住韋帥望的肩膀:“小子,你又反應過激了!”


    帥望怒道:“從今天起,不許你再教他們功夫!你跟我走!從今以後,這裏隻提供衣食住宿,到十五歲,就讓他們給我滾蛋!”


    韋帥望回頭,指著孩子們:“敢為害江湖,我會負責把你們抓回來宰掉!”


    冷凡傻了,坐在地上:“出了什麽事?他們都是好孩子!”


    韋帥望怒吼:“好個屁!他們預謀要殺掉黑狼!你知道嗎?你他媽成天能幹點啥?老子養頭豬都比你有用!”


    冷凡震驚地看著韋帥望,什麽?預謀?要殺黑狼?我當然知道孩子們恨他,可是殺他?!孩子們呢?


    冷凡猛地跳起來:“孩子們怎麽樣?”沒受傷吧?沒被打死吧?


    遠遠看到血,冷凡嚇得臉色慘白,顧不得別人,衝過去查看小凶犯們的傷勢。


    嚇得手直抖的冷凡,查了一個又一個,確定受傷最重的,不過是暈血後一頭撞在地上腦袋撞出老大的包,其餘小朋友不過是咽喉處破了一層薄皮,完美地詮釋了黑狼出神入化的冠奪冷家的淩利劍法。


    冷凡把這些孩子,一個一個看個遍,終於怒了:“你們打算把黑狼師父殺掉?!”伸手就打,也不管是誰的臉也不管主從,得著哪個就狠扇哪個。


    那些孩子們蒼白地站在那兒,也不躲,隻是瞪著冷凡。


    冷凡伸手把領頭的那少年拎過來:“是不是你的主意?”大耳光抽過去,那孩子咬著牙看著他。


    冷凡怒吼:“說!”


    那孩子問:“你要走嗎?”


    冷凡愣一下,又一巴掌抽過去:“老子問你話呢!”


    那孩子依舊沒有表情地咬著牙,瞪著冷凡,緩緩開口,卻是哀求:“別走。”一嘴的血,牙縫裏都是紅色的。


    冷凡遲疑了,半晌:“我問你,為什麽幹這樣的事?殺人?安誌!這可是殺人!我教你這麽多年,你就這麽報答我?當著我大老板的麵給我表演謀殺?”


    安誌慢慢紅了眼圈,他咬著牙,嘴角緩緩流下一道血跡。


    冷凡道:“你聽見了?大老板派我教你們,所以我在這兒,老板讓我走,我就得走!你們以為什麽?天老大你們老二?你們要什麽就是什麽?師父不合心,你們就動手宰了他?殺人不犯法的嗎?你以為人命關天的事,老子罩得住你嗎?!”


    安誌眼角,緩緩流下淚來:“我們,隻是不想重溫噩夢,我們不要回墨泌!不要你走!你不能走!”


    冷凡呆了,半天:“所以,你們就想幹掉黑狼?你們豬頭吧?就你們這點本事……”無語了。冷凡暴怒了:“看起韋帥望說得沒錯,我真是不配做師父,我不但沒教好你們功夫,也沒教好你們做人,你們一個個蠢得象豬!我真是太失敗了!你們都給我滾!”


    安誌驚恐地:“師父!”


    冷凡怒吼:“我不是你師父!我才不會收你這種豬狗不如的人做弟子!”


    安誌“撲嗵”一聲跪下:“你不能走!你不能走!”


    其餘九個孩子也一起圍過來,跪下,拉衣角抱大腿握著手,場麵感人淚。


    韋帥望一臉吃癟,呃,誰說人家是垃圾,隻不過各人有各人的情誼。


    這幫小子是冷凡的忠狗,不是別人的。


    安誌悲聲道:“主意是我出的,我做錯我承當,可是師父你不能把我們扔下不管,大不了我死在這裏,可是師父你不能把他們扔下不管!”


    邊上另外一個小子站起來:“不是安誌的主意,是我的主意!你想走就走吧,安誌,求這些人幹什麽,始終照顧大家的,不是我們自己嗎?你求他別走,你自己倒要扔下我們嗎?你沒聽見嗎?他不過是上麵派下來教我們的,今天是他,明天是別人,不過是個工作,誰把咱們當回事?對咱們最重要的人,不過是我們彼此,咱們在他們眼裏算什麽!”


    安誌緩緩道:“尹軍,跪下!冷凡師父是不一樣的。”


    那個頂多十歲的小男孩兒,直奔韋帥望過來,帥望眨著眼睛,看著麵前這一幕,有點反應不過來。


    那小孩兒直接走到韋帥望麵前,盯著韋帥望,半晌:“我記得你!”他抬起手,給韋帥望看手背上的印記,翻過韋帥望的手,看了一會兒,抬起頭來:“你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這個紅印是憑證,你會來找我們,你會憑這個與我們相認!”


    韋帥望結巴了:“我有派人去接你們!”


    那孩子怒吼:“你說的是這個印記為憑證!別的人來把我們帶,你知道我們會怎麽想?”


    帥望呆了半天,終於也火了:“靠,是老子救了你們,老子養了你們好幾年,還給你們找師父學武!老子欠你們錢了?不用謝,別跟我說謝謝!不用客氣!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隻是舉手之勞!你們不用記在心上,些許小事,無足掛齒!”


    尹軍厲聲:“我隻認手上有朱砂印跡的人!可是那個,從來沒有來!”


    帥望終於吃癟了:“我我我……我雖然這麽說過,可是……”


    黑狼道:“他接連失去幾個親人,又身受重傷,差點死掉。你們以為你們是什麽?世界的中心?當你們苦苦等待時,整個世界都停傳了?”


    尹軍回過頭:“你真的一點時間也沒,不能過來告訴我們一聲,是你,不是別的人,我們沒落到另一個冷玉手裏。你真的沒有時間?”


    韋帥望望天,想了半天,繼續望天,無話可答,隻得道:“找人把這小子畫下,我要是想收徒弟,就把他的臉拿給我看一下,讓我清醒過來。”


    那個小小的孩子,忽然間紅了眼睛嘴巴耳朵,指著韋帥望:“我用了一年的時間,才不再做噩夢!用一年的時間,才相信這個人,不是來害我們的。然後,你跑來說一聲換人!你知道你是什麽嗎?你就是看不見的掌握我們命運卻並不關心我們生死的冷漠的神。我憎恨你!”淚流滿麵。


    帥望看著小朋友那大量的眼淚,終於困惑了,我靠,咋回事啊,人家救人得到的都是感激,我得到的咋是憎恨呢?


    另一個小朋友過來,把叫尹軍的小孩子摟住,半晌:“他的意思是說,那時候,他很感激你,也很崇拜你,願意做你的弟子也好,手下也好,願意向你效忠,但是,你好象把我們當作不存在一樣。”


    韋帥望呆呆地,半晌:“喂,你們就是一群我不認識的小孩兒啊!你們想怎麽樣?”


    那個會說話的小孩子凝注韋帥望半晌:“你救了我們的命,給了我們新生,你覺得呢?再生父母?隻不過,我們再一次被拋棄。”


    韋帥望呆了一會兒,忽然間嚎叫一聲“啊!”告訴黑狼:“我下次再多管閑事亂救人,你就直接給我兩記大耳光抽醒我!”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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