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接近真相


    冷若雪遲疑一下問:“冬晨師兄呢?”


    帥望道:“我派他去殺人滅口了。”


    冷若雪微嗔:“帥望哥哥!”


    帥望無奈,你的春風吹遍大地,我冰冷的靈魂為你溶化,隻得笑道:“軍中機密啊,不能亂說。我派他去餘國買糧草,免得把這幾萬人全餓死。”


    冷迪瞪眼,看了韋帥望半天:“軍中無糧,你還點菜?”


    韋帥望拿起一塊米糕:“這是我自己花錢雇人快馬從五百裏外運過來的啊,我花自己的錢,又沒吃他們的。實際上,我要是不跑來幫他們忙,我還用不著花那麽多銀子雇人運東西呢,我這是自備路費來助人為樂啊。”伸手給於飛一塊點心:“看,我不但幫他們抓刺客,還替他們養活刺客呢!你見過象我這麽周到這麽好的人嗎?”殷勤地讓於飛:“這個好吃,真的,我剛才吃了十多塊,這種栗茸的最香。”轉回頭繼續:“當然了,我認為這是我應該做的,你不用表揚我了。”


    冷迪呆了一會兒,也開始混亂了。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如果是來助人為樂的,倒底是應該同甘共苦吃人家不多的糧食,還是自備美食把餓得半死的人再氣個半死。


    難怪那個可憐的姓盛的家夥,會被氣得直哆嗦。


    還有,咱們是應該誇他優待俘虜,還是該把這一見到美女就行行行的小子拎出去揍一頓。


    冷迪無奈地:“帥望,我知道你是好人,不管你看起來,同好人差距有多遠。我也理解你為朋友複仇的心。隻不過,我是個捕頭,我的職責就是尋求真相。”


    帥望一邊舔手指一邊無限羨慕地:“啊,那你多爽啊,我每次一尋求真相就被揍得半死。”


    冷迪鯁住,終於無奈地笑了:“看來,我在你這兒是不可能套出什麽實話來了。我去找南家兄弟談談。本來,我覺得那孩子受人利用,挺可憐的。”


    帥望終於抬起頭:“你來問我不要緊,沒有證據,別讓小孩子承受他人的不信任。”


    冷迪看著他:“你關心他?”


    帥望微微一笑:“誰小時候沒遇到過父母親人懷疑的目光,那確是傷痛記憶,讓人印象深刻。”


    冷迪從韋帥望這兒一個破綻也沒找到,隻得無功而返。


    冷若雪問:“我覺得不是帥望哥哥。”


    冷迪道:“一定是他。他對我們太耐心了。”


    冷若雪愣了一會兒:“怎麽辦?”


    冷迪道:“你去監視那個賣饢的,看有沒有人會同他接觸,如果韋帥望同這件事有關係,他知道哪兒出了妣漏,也許會來滅口,或者,至少收買證人。”


    冷迪來到白家鎮,周振與南家人等,在白芒下葬後就要離開,一時間,此時正收拾行李。


    冷迪遠遠站在樓梯口,看到走廊上遊手好閑的南朝。


    南朝一愣。


    冷迪向他點點頭,手指外麵,示意出去說話。


    南朝沒有表情地看他一會兒,點點頭。冷迪到外麵等,他不著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個小和尚挺在意這座廟的。


    南朝出門,神態已自如:“還以為冷大俠已經走了。”


    冷迪道:“我們邊走邊談。”


    南朝微笑點頭。指甲已刺進掌心,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你想要一個完好的家嗎?你必須冷靜下來,沒關係,你可以用死亡終結一切,你可以死於意外,沒有人會知道發生了什麽。


    冷迪問:“你同韋帥望怎麽認識的?”


    南朝想了想:“他同我三哥比武,欺辱我三哥,我扔石頭砸他,他罵我丫頭養的。就這麽認識的。”


    冷迪默了,你們結交的過程真別致。


    冷迪內心納悶,我就沒見過這樣遇到一個得罪一個,這麽囂張這麽損的人,這個人是怎麽活下來的呢?居然不但沒引起公憤,好象大家還挺喜歡他。


    冷迪問:“你們兄弟同韋帥望交情好嗎?”


    南朝笑了:“你說呢?”


    冷迪看著南朝一臉真實的譏誚,心想,你們的反應還挺正常。


    冷迪道:“我聽說韋帥望幫過南家忙。”


    南朝道:“這你得問我二哥去,我二哥挺厚道的人,要是受了誰的恩惠,絕不會死咬牙不說的,可他就是不告訴我們韋帥望為啥要幫我們。我也一直很好奇。所以,雖然他幫了我們,你說他是好人,我死也不信。”


    冷迪默默,我也不信。


    冷迪緩緩道:“那麽,你們南家會不會因為,你們欠了韋帥望什麽,而不得不為韋帥望做點什麽呢?而這件事,由年紀最小的你來做,最不引人注意。”


    南朝站住,半晌:“因為他搶了我的幹糧,我們南家要承擔身敗名裂的後果嗎?如果你在沒有事實的情況下,用懷疑玷汙南家的名聲,我會用你的生命或者我的生命來洗白它。”


    冷迪道:“我找到你買饢的那家店,店夥計看到你往麵團裏放藥。”


    南朝呆住,半晌:“不可能,他說謊。你威脅他,或者你利誘他,他說謊!”


    冷迪笑了:“我同你無冤無仇,為什麽要這樣做?”


    南朝瞪著他:“製造冤案的都同冤死者無冤無仇,為什麽?為了清天大老爺的名聲,為了破案律,為了你相信某人有罪,為了證明你的懷疑是對的。你有沒有威脅他?”


    冷迪道:“我沒有。”


    南朝問:“你有沒有給他銀子?告訴他,說點什麽銀子就是他的。”


    冷迪無語了。


    呃……


    南朝道:“有人會為十五兩銀子殺人,有人會為了二兩銀子賣女兒到妓院,如果你許諾過給銀子,有些人,什麽謊都敢說。你給他銀子了?”有些人不給錢,啥話也不會告訴你的。所以,你給錢了。


    冷迪沉默一會兒:“是,一兩銀子,他告訴我,雙倍的鹽糖油,還有你加了些不知名的東西。如果你確定你沒放毒,讓大家評判這份證詞的可靠性吧。”


    南朝靜靜看過來的目光,動了殺機。


    冷迪道:“還有,別以為毒藥放的少,就查不出來,我會把饢泡在水裏,過濾出毒水,再蒸發部份水份,然後喂給體形小的動物,通過觀察小動物的反應,解剖後的內髒中毒情狀推斷出是何種毒藥。”


    南朝看了冷迪一會兒,轉身看到一家豆腐店,拿出兩個銅板:“老板,我不要豆腐,你把這盤子裏豆腐流出來的汁幫我加熱一下。”


    那老板莫名其妙,不過鍋就在邊上,二文錢能買好幾塊豆腐,他就笑一聲:“頭一次遇到您這樣的買主。”


    冷迪微微臉紅了,小看南家這小兔崽子了。


    南朝把蒸發得隻剩一半的豆腐水放涼,轉身上樹抓下隻麻雀,把豆腐水硬灌下去,片刻那隻麻雀抽搐著死了,南朝問:“這隻鳥為什麽死了?”


    冷迪歎氣:“鹵水中毒。”


    南朝問:“這家店賣的是毒豆腐?”


    冷迪沉默。


    南朝道:“麵餅裏多半放有草木灰或者堿,過濾蒸發後,一樣毒死小動物。甚至隻是給這隻鳥喂鹽水,它也會死。你用這種方法定我的罪,然後覺得自己是青天?”


    冷迪良久道:“但是,我可以知道,你放了什麽,如果是堿,會有食道腐蝕,如果不是,我會查出來是什麽。”


    南朝道:“不管是什麽,白芒是因為中毒而死的嗎?”


    冷迪道:“我會知道的。”


    冷迪挫敗地轉身而去。


    南朝緊握劍柄,半晌:“冷捕頭!”


    冷迪站住。


    南朝問:“你很想知道真相?”


    冷迪回身,你想告訴我嗎?


    南朝微笑:“我們做個交易。”


    冷迪道:“我不同凶犯做交易。”


    南朝道:“我告訴你真相,你可以用我證詞判我死,但是,別告訴不必要知道的人。”


    冷迪半晌:“不必要知道,指的是誰?”


    南朝道:“你自己做判斷。”


    冷迪沉默一會兒,他自己做判斷,等於對他沒限製,良久:“好,你說吧。”


    南朝伸手遞給冷迪一丸藥:“顛茄草粉加草木灰,治胃痛的。”


    冷迪輕輕捏碎,灰白色,藥香味,沾一點放嘴裏,一點沒錯,治胃病的老方子。


    南朝道:“我經常加在幹糧裏,天冷,喝涼水吃幹糧容易胃痛。當然,不痛的時候吃,也很舒服。”慢慢垂下眼睛。


    冷迪良久問:“白芒打傷你的手指?”


    南朝點點頭:“我在他肚子上踢了一腳。我討厭他,所以,他瘋了似的吃,我隻說一句會撐死的。我以為,他頂多隻會上吐下瀉,或者積食,或者病幾天。沒想到,他回家之後,會接著吃喝。我隻是,討厭他,我沒想他死。”


    冷迪道:“你知道這藥會讓胃腸蠕動減緩,積食,不消化,而且感覺不到疼痛。”


    南朝良久道:“我知道消化會變慢,吃的東西比較頂餓,還有,止痛。”


    冷迪道:“你在白家,沒擔心過他會死嗎?”


    南朝垂下眼睛:“有過這個念頭。我想提醒他,但是,他坐在主席上,旁邊都是長輩,我覺得……再說,我也沒想到,他真的會死。後來,我喝多了,半路就被三哥送回房去了。早上起來,他已經死了,我不敢告訴別人。”


    冷迪沉默,居然真的跟韋帥望沒關係?我還是第一次錯信了自己的直覺。


    巧合?


    可是目前為止,一切證據顯示,真相就是這樣了。一切都合上了。這小子摻了胃藥的食物導致白芒的死亡,但是,吃了那種食物而死亡不是必然結果,那甚至不是毒藥。案子查清了,怎麽處置,是韓掌門的事了。


    冷迪道:“叫你家長過來。”


    南朝臉色頓時慘白:“你答應過!”


    冷迪道:“我告訴你我覺得有必要告訴誰,韓掌門,我受他所托,要告訴他真相,至於他把真相怎麽公布,是他的事。還有,你的家長。你明知有死亡的危險而不做任何事,你需要管教。你自己選擇,是我公布真相,還是你自己去找你家長過來。”


    良久,南朝轉身,不遠處,就站著南朔。


    南朝站在那兒,看著南朔。


    冷迪向南朔點點頭。


    南朔走過來:“我聽見了。”


    冷迪微微詫異,同小朝爭得太專注了,竟然沒覺得身後一直有人跟著。這南家老三的功夫也不錯啊。


    南朔看著南朝,我知道你有事!你不是沒想到,你是很樂於見到白芒死。南朔咬緊牙,錐心之痛。一向打打鬧鬧,小弟的惡作劇雖然讓他生氣,他也隻覺得小弟不過是淘氣。這可是殺人啊!不過是同人打了一仗,一點嫌惡,竟下毒手!


    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冷迪向南朔點點頭:“南少俠,你聽到了,我就不再說什麽了。事情雖然是意外,令弟坐視他人死亡,而且在事後百般抵賴,反咬證人說謊,品性頑劣至極。南少俠也是在冷家做事的人,相信韓掌門會同你談這件事。把令弟帶回去好好管教,以免將來走上歧途,悔之晚矣。”


    南朔深揖一禮,半晌才抬頭:“多謝捕頭大人給南家留個臉麵,南朔感激不盡。”


    冷迪見這少年通情達理,南朝看起來對他兄長也甚畏懼,也就點點頭,認為自己盡到通知家長的義務了。


    基本事實清楚,可以去回複韓掌門了。至於白家,白芒確實是撐死的,南朝的行為,隻是不作為,或者有重大過失,很難定罪,讓白南兩家交惡於武林無益,如果韓掌門認為有必要公布,自會公布,他是捕頭,案子查清了,就夠了,再說,他同南朝也事先有約。


    冷迪看一眼南朝,百般抵賴,抵賴不過設套挽回,這小子,要真走上歪路,必成大奸大惡之人。


    冷迪再說一句:“南朔,看住你弟弟。”


    南朔一聲不吭,南朝也不敢說話,直走到無人處,南朝才低聲哀求:“三哥,別告訴爹和二哥。”


    南朔回手就是一記耳光:“你還有臉提爹和二哥!他們那麽維護你!這件事說出去,你讓他們怎麽有臉見人?!”


    南朝低頭,我害怕韋帥望遷怒你們,我不敢不答應他。我沒想到冷家會派冷迪過來。我沒有更好的選擇。


    南朔憤怒:“為了一點小事,你竟然殺人!”


    南朝掙紮:“我不知道他會死!我真的不知道!”


    南朔痛恨:“你說謊!你樂於見到他死!我知道你想他死!你陰險!你氣量狹隘!你歹毒!”


    南朝站在那兒,我不是!內心虛弱地輕輕哀叫:他不知道,他隻是不知道……


    當然,我不應該用他人的生命來維護這個家的虛假繁榮。


    可是,我怎麽能看著這個家敗落,看著你們……


    也許,我就是陰險歹毒吧。


    為了這個家,也是為了我自己的生活,溫馨友愛的感覺……


    我是為我自己殺人的。


    所以,是,我陰險歹毒。


    南朝輕聲重複自己的哀求:“別告訴他們,他們會傷心。”


    南朔暴怒:“你怕他們傷心!他們應該早認清你的真麵目,以免將來有更傷心的事!”


    南朝拉住他:“三哥!”


    南朔用力甩開:“滾開!”


    南朝跪下:“三哥!”聲音已哽咽。


    南朔不顧而去。


    南朝撲上去,抓緊他手臂:“三哥!”


    南朔甩不開他,憤怒之下用力使出擒拿手,反手壓住南朝手腕用用一別。南朝應該立刻負痛鬆手,可是他沒有,南朔聽到一聲輕響,嚇得停下手,結果南朝咬著牙,另一隻手又抓住他。


    南朔大怒之下,也不顧剛才那下有沒有傷到朝,一腳踢在南朝胸前:“你放手!”


    南朝摔倒在地,卻不肯放手,南朔被他拉得一個踉蹌差點也摔倒。


    南朔怒極,奮力抽回自己的手臂,然後把撲過來的南朝再一次踢倒在地。


    然後看到血。


    被抓破的衣袖上,五個血指印。


    南朝痛得彎下腰,然後一口和著血的食物噴出來。


    南朔站在那兒,那小子用那麽大力氣抓緊他,以至他的手指被衣服蹭出血。


    南朝抬頭,低聲哀求:“我是你弟弟,不管我做錯了什麽,你總要給我一次改過的機會。如果你告訴所有人……”


    南朝慢慢低下頭:“我就沒什麽必要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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