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誓不低頭


    安誌抓住尹軍手臂,怒目,你怎麽了?你瘋了,你忘了這個人有多暴虐!你忘了我們曾經想殺了他!


    尹軍甩開他的手。


    安誌道:“回去!我們要在一起!”


    尹軍冷冷地:“我們已經不在一起了。”


    安誌急了:“你瘋了,你忘了這個人當初怎麽對我們的!?”


    尹軍道:“當初是我們錯了!”


    安誌真給氣得渾身上下汗毛都豎起來,你,當初就是你出主意刺殺他的,你一句錯了就算了:“別的兄弟怎麽辦?”


    尹軍道:“自救!”


    安誌瞪著他:“我們是兄弟。”


    尹軍轉頭直麵他:“不是你同意大家分開的嗎?!”我說我們寧死也要在一起,你說活著更重要!人家威脅要暗中打死我!你聽見了嗎?活著更重要嗎?讓我向那小人低頭,卑躬屈膝嗎?我寧可被暴虐的墨沁師兄活活打死。


    安誌忽然間覺得迷茫而無助,他喉嚨酸痛,哽咽:“我們兄弟就這樣四分五裂了?”


    尹軍緩緩道:“如果我留下,死路一條。”


    安誌瞪眼:“什麽?”


    尹軍咬著牙,魔教的孤兒院不是一個容得下骨氣與尊嚴的地方。這位師兄不一樣,他可能比別人更狠更嚴酷,卻絕不會行卑鄙下作之事,他會立刻給抗令的小弟一巴掌,可是你肯咬緊牙關不吭聲,他卻會露出讚賞表情,而不是想盡方法讓你屈服。


    走在前麵的黑狼忽然站住:“那家夥威脅要你的命?”


    尹軍瞪著眼睛看黑狼一會兒,點點頭。


    黑狼問:“他怎麽說?”


    尹軍道:“他說我會死於鬥毆,被亂棍打死,沒人知道是誰打死我的。”


    黑狼沉默一會兒:“你們兩個先回去,我辦完事會去找你們。”


    尹軍一愣,什麽?什麽意思?


    黑狼走過去:“不敢回去?你知道有人會害你兄弟,你不敢回去?”


    尹軍同他瞪視一會兒:“隻有我被分到那家夥手裏。”


    黑狼道:“你怎麽知道?”


    尹軍沉默。


    黑狼道:“如果你不敢回去,你就不配做我弟子。”


    尹軍咬牙,瞪著黑狼,半晌,終於道:“他說,他說……”


    黑狼道:“我聽見了!如果他真那麽做,我會殺了他。如果你真遇到那樣的侮辱,你知道你應該怎麽做?”


    尹軍怒吼:“殺了他!”


    黑狼道:“你應該咬牙忍著,不但你應該忍著,你還要勸你兄弟們不要為你出頭。”


    尹軍愣住。


    黑狼道:“你自己可以為你的尊嚴去死,有你的兄弟在,你就得忍著,不能拖累他們同你一起死,這才叫擔當與尊嚴,明白嗎?這世界上有無數比死亡更可怕的事,你以為寧可一死就是勇敢嗎?讓你的兄弟跟你一起死,是你的榮譽嗎?是你的義氣嗎?真正的義氣是願意做任何事救兄弟於危難中。”


    尹軍咬牙,轉身就走。


    要求真高,我做不到!


    安誌倒是驚喜,啊,我們可以回去了?他疑惑地看看黑狼,不太理解他的用意,不過他倒覺得黑狼說的有道理。沒錯,如果周圍都是高手,自己挨了巴掌羞辱是應該忍耐,以免害得兄弟們不得不一起反了。當初尹軍拔劍相對時,自己應該去攔下來,而不是一起拔劍,最後導至姓冷的捕頭被殺。雖然他們隻是想逃走……


    黑狼獨上內殿,韋帥望已經起床了,邊打嗬欠邊吃飯呢。邊上一鍾樓怪人,一小孩兒,一清秀青年。奇形怪狀,精彩紛呈地。


    黑狼忍不住好笑。


    當然,他厭惡嚴格管理。可是看過當年冷玉師父的排場,再看小韋,就難免有點好笑。


    想當年,儒雅而英俊的冷玉師父,一出場,左右各五名弟子,全體英俊挺拔,精氣內斂,不怒自威。站出去,就讓人心生敬畏。


    小韋的儀仗隊活象馬戲團。


    馬戲團卻挑了墨沁山莊。


    韋帥望猶自念念叨叨地:“問你們呢,誰在我窗戶外麵跳來跳去的,把老子吵醒了!”


    三個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啊,人家起床之後,都有參與體育活動,就您老人家起床第一件事是把吵你睡覺的人都按到床上去命令他們閉上眼睛不許動。後來韋帥望發現把聲音消滅了,他的睡意也沒了,隻得道:“現在我起床了,你們大家也可以起床了。”


    三殘慢慢睜開眼睛,他的手腳冰涼,韋帥望忽然抓住他,把他按到床上,他覺得自己身體的血好象全從腳後跟流走了一樣,冰冷眩暈。


    結果,緊接又有兩個人也被扔上床,三殘聽到韋帥望怒吼:“都給我閉上眼睛,誰也不許動!老子再聽到一點動靜,就打死你們!打死你們!”然後韋帥望氣乎乎進屋趴床上了。


    三殘當時的感覺,就是臉上想笑,兩條腿卻發抖,所有內髒都在抽搐,持續找不到北且有大小便失禁的欲望。


    半個時辰,韋帥望又出來了:“我起床了,你們也可以起床了!”


    於是,種類齊全的弟子侍從們就呆呆瞪著他,一直瞪到,他開始吃飯。其實也沒多長時間,韋帥望把麵孔沾點水,毛巾擦一下,再漱兩下口,頭發摸兩下,也就五秒鍾吧,他就坐到飯桌上了:“早飯呢?老子洗漱完了,飯就應該在桌子上。”


    沒人反應過來呢,他已經把粥和點心一甩手,全扔到桌上去了。


    然後他開始吃,邊上三個人看著。


    韋帥望邊吃邊怒目:“說,誰的主意,不說不給飯吃!”


    冷平很老實地回答:“我們吃過了。”


    韋帥望吃癟了:“吃,吃過了!你們竟敢給我吃剩的。”


    冷平更老實地:“我們都不愛吃糖心點心和甜粥,所以,沒人動教主的早餐。”


    帥望微微臉紅,然後惱羞成怒了:“老子問一句,你頂一句,你有沒有家教啊?”


    冷平頓時火了:“你說什麽!”


    韋帥望愣一下“呃”,踩雷了,把點心塞嘴裏,看看冷平,縮頭,把臉埋粥碗裏:“沒說什麽!”


    冷平怒火萬丈:“就你這副樣子,還好意思問別人有沒有家教?!頭不梳臉不洗,你跟個……”


    三殘輕輕咳一聲,過了吧,兄弟,你幹嘛的你忘了,你是韋帥望的教引嬤嬤啊?你還訓他?


    冷平反應過來,嗯,嗯……他“哼”一聲結束他的訓話。


    黑狼冷冷瞪著冷平,你誰啊?敢對我兄弟無禮?冷平覺得後背好象有毛刺,一回頭,看到黑兄弟一對冰冷的眼睛,頓時一愣,然後訕訕地踢韋帥望一腳,你弟瞪我呢,你看看,咋這麽嚇人。


    韋帥望一抬頭看冷平,然後再順著冷平的目光看到黑狼,黑狼已經正常了,過去坐下:“我有話同你說。”


    帥望頓時露出痛苦表情:“你又來了,我吃飯的時候不說正事,你別來倒我胃口。”


    黑狼問:“你魔教的培訓營,死過多少孩子?”


    帥望呆了一下:“死過嗎?哎,咱們能不能聊點不讓我胃痛的?”


    黑狼道:“有教官威脅要打死尹軍。”


    帥望問:“他幹了什麽?”


    黑狼瞪著他,靠,你立場站得挺清楚啊!


    帥望笑:“啊,就你這樣是吧?你不憤啊?小心我打死你。看見你這種眼神很容易隨口說說吧,多正常啊。”


    黑狼道:“他湊在尹軍耳邊說的,如果尹軍不老實,他會讓人假裝鬥毆,亂棍打死他。”


    韋帥望不安:“跟我沒關係,我是新來的,沒有傷亡報告,或者,我還沒看到傷亡報告。”他奶奶的教主!這是啥工作啊!我剛睜開眼睛,正在吃飯啊,飯都不能好好吃,讓不讓人活了。


    黑狼道:“我讓尹軍和安誌留在那兒。”


    韋帥望道:“你明知道可能有危險,還讓他們留下?”


    黑狼道:“要出事就早出事,等咱們離開再出事,就晚了。我倒要看看,哪兒有刺,發現了,我就給他拔出來。”


    韋帥望道:“我會讓那個教頭小心點的。”


    黑狼道:“那家夥看起來,就是縱容虐待行為的人中的一個。他管尹軍叫刺頭,特別分配他到嚴酷的教頭手裏去。”


    韋帥望不安了,汗顏啊,我聽著怎麽好象你在說我呢?兄弟,你還管別人叫嚴酷的教頭,誰能比你更嚴酷啊,不開玩笑吧?他含著口飯,嘟囔:“他本來就是刺頭啊,所以,我才交給你的嘛。”


    後腦勺立刻挨了一巴掌。帥望哀叫:“喂喂,人家現在都有徒弟了,你不好這樣當著小雷三殘的麵揍他們的師父吧?”


    小雷聽到韋帥望提到他,愣愣地抬起一雙眼睛,這段話太繞了,他沒留神,然後既然提到他了,又是問句,韋教主又要求過有問必有答,所以,他懶得多想,就誠實地:“我沒聽見。”


    黑狼忍不住微笑。


    韋帥望白他一眼:“大人說話,小孩兒不許插嘴。”


    小雷閉上嘴,冷平諷刺地看著韋帥望,韋帥望想了想:“除非你有建設性意見。”


    黑狼點頭:“建設性意見?”破壞性的為多吧?


    帥望笑:“你有啥打算?”


    黑狼道:“你派個人去看著點,他們到底咋回事。”


    帥望痛苦地:“我沒人手。這個魔教有二十四個堂,各種複雜機構,一堂在北邊搞大屠殺,差點變成分裂國土的大事件,二堂目前沒給我惹事,隻要我對二堂堂主的小毛病睜眼閉眼,三堂那小子總瞪我,四堂在我的城裏滅了人家豪族的門,五堂堂主隻認錢,六堂七堂,一個廢了一個死了,八堂暫時沒問題,九堂十一堂也是一廢一死,十堂最有意思,接下來二百萬兩刺殺他們教主的大單子,還有醫堂正在進行非法人體試驗,丟的毒藥,毒死了先教主,陷害了現教主。哎呀,兄弟啊,一次死一個人的事,能不能往後放放……而且還不一定死!”


    一碗香甜糯米粥全扣在韋帥望臉上了。


    韋帥望擦擦臉,淡定地:“鍋裏還有沒?”


    三殘輕聲:“區華子可以過去看看。教裏沒人認識他,教主可以說他是新請的教頭。試用。”


    韋帥望想了想:“對,好主意。”


    黑狼不太高興,不知道為啥,他不喜歡這麽機靈的家夥。不過,他也承認,讓區華子去看看確實是比較穩妥的辦法。黑狼點點頭,然後看看韋帥望:“小子,你竟然覺得他們死一個不要緊嗎?”


    帥望忍不住笑:“不是,我是想看看你有多著急。”


    黑狼看他一會兒,回頭問:“鍋裏還有粥沒有了?有沒有滾開的?”


    冷平很誠實地回答:“還有,不過是涼的了。”


    黑狼這回真是忍不住笑了。


    韋帥望也笑:“我發現我身邊這群傻子全是用來毀我的。”


    三殘問:“用不用調一下他們以往的傷亡記錄看一下?”


    帥望點頭:“去吧,叫管檔案的拿來,你看看,有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三殘答應。


    黑狼看著三殘:“你小心點這小子,他太能幹了。”


    帥望道:“受非常之苦難,成就非常之智慧。很正常。”接過涼的甜粥繼續吃:“你對這種封閉性教育場所特別關注,後遺症吧?”


    黑狼道:“帥望,你要保障他們的安全。”


    帥望笑:“你終於承認你關心他們了。”


    黑狼道:“他們已經死了三個人了。”


    帥望道:“如果我關心他們,他們早就全死光了。我能把他們放在哪兒?冷家是絕對不肯接收的。我把他們放在公主府,那是我覺得最安全的地方,他們保護芙瑤,芙瑤保護他們,還有你,還有桑成,冬晨,原來,我父親在那兒,我盡力了。對他們更安全的方法,就是當初把他們扔在農戶人家不管。可是我不放心。”


    黑狼沉默一會兒:“你盡力了,是我沒盡力。”


    帥望道:“麵對自己的傷口不容易,我理解你,你需要時間讓傷口麻木。”


    黑狼道:“不,我隻是覺得你能處理他們,一開始,好象養幾個小孩兒很容易。”


    帥望微笑:“別難過了,一家子七八個孩子,親爹媽養著,死一二個都是正常事。真的,你去農家看看,孩子多的人家,差不多都有一個孩子死掉的事。如果你是一條魚,你生下的絕大多數孩子都是其它動物的糧食,隻有少數能活到產子。”


    黑狼道:“我會看護剩下這些。”


    帥望道:“我倒希望他們功夫低點,闖的禍我還能罩著,如果他們功夫再高點,不是殺了捕頭,而是殺冷家的神捕,那就徹底沒救了。冷家會根據停火協議向我們要人的。”


    黑狼道:“放屁!”


    帥望沉默一會兒:“做好人真麻煩。”


    黑狼點頭:“你師父已經證明這點了。”


    帥望沉默,唉,我要回去看看我師父了。就算他真拿箭射我,我也想回去看他,我想念他。管他呢,就算他真的把我扣下,就算他真的把我關在後山的山洞裏,也比這種孤單的感覺要好。


    不過我爺爺的遭遇還是挺嚇人的……


    可怕,生不如死……


    張祖光看到兩個刺頭回來了,他的頭就大了。


    自由活動中的兄弟們立刻撲過來擁抱安誌和尹軍:“你們回來了?你們不走了?”


    安誌不安地看看尹軍:“我們回來了。”


    尹軍道:“還沒決定。”


    張祖光過來:“你們兩個,過來。”


    安誌和尹軍跟他進到教頭的大廳:“黑狼師父讓我們先回來,他過陣子可能……”


    安誌沉默一會兒:“我們還要再考慮一下。”


    張祖光道:“你們兩個真是啊!以為自己是誰?還考慮一下?這麽好的機會還要再考慮考慮,不識抬舉!”


    轉頭叫侯啟龍:“歸你了,這兩個。”


    侯啟龍過來,笑:“小子,你又落到我手裏了。”


    侯啟龍負責的營地,是最靠邊的一個,緊挨著禁閉室。


    走過校場,歐陽喜過來:“安誌……”


    侯啟龍道:“滾開!”


    歐陽喜隻得後退兩步。


    一個聲音靜靜地問:“你的朋友?”


    歐陽喜回頭,看到黑衣少女,點點頭。


    鳥皇看看遠處:“那些也是你的朋友?”


    歐陽喜點頭。


    鳥皇問:“你們幹了什麽?”


    歐陽喜道:“我們以為我們在幹好事,偷了點東西,給需要的人,然後捕快來抓我們……我們入了一個不該入的夥。”


    鳥皇沉默一會兒:“你們關係很好?”


    歐陽喜點頭:“當然。”


    鳥皇道:“這裏不鼓勵拉幫結夥。”轉身走了。


    歐陽喜問:“那個教頭……”


    鳥皇淡淡地:“人渣。”


    歐陽喜問:“會有危險嗎?”


    鳥皇笑了,回頭:“你想幫你朋友?”


    歐陽喜點頭。


    鳥皇道:“離他遠點。”


    歐陽喜看看鳥皇,看看跟著侯啟龍的兩個兄弟,輕聲:“我不會的。”


    侯啟龍把尹軍帶到一個房間,兩張床,床上坐著的人立刻跳起來站是筆直:“師父!”


    侯啟龍道:“沒床位了,你們先睡地上。”


    安誌看看尹軍,別說什麽,尹軍微微皺眉,然後,緩緩點點頭。


    侯啟龍道:“說是,師父。”


    安誌輕聲:“是,師父。”


    侯啟龍微笑:“聲音太小,禁閉室裏罰站一夜。”


    慢慢走到尹軍麵前:“你呢。”


    尹軍沉默一會兒:“是,師父。”


    侯啟龍給他記耳光,不太重:“再說一次。”


    尹軍看到窗外人影一閃,看看安誌已經握緊的拳頭,垂下眼睛,咬牙:“是,師父。”


    侯啟龍再給他一記耳光:“聲音太小,還有,老子揍你,你要說師父教訓得對。”


    尹軍想了一會兒:“叉你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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