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刻鍾後,鼓聲忽然一變,排在身後的雲梯車開始往前移動,這種雲梯車與城牆齊高,下麵十多個民夫推著四個粗大的木輪轉動向前。


    雲梯車上最多能容七人,車後是一架木梯,斜著向後拖到地麵,可隨時上人,等雲梯車推到陣前,各營的士兵便在百戶、隊正的指揮下起身整隊,聚集到雲梯車下。


    東麵城牆推出了十架雲梯車,擴編後的敢戰營(四千餘人)投入五個什,近五百兵力,趙信所在的百人隊並不在其內,仍舊站在原地等待。


    兵力調派好了以後,每輛雲梯車頂上都上去了七個人,五個刀盾手,兩名弓箭手,其他人則圍在雲梯車之後,以盾牌覆頂,組成盾陣。


    幾個盛滿清水的木桶被吊上了雲梯車,車頂的士卒將水潑灑在了雲梯車上,澆得整座雲梯車濕漉漉的。


    待一切就緒,進攻號角聲起,車下民夫推動木輪,雲梯車便向城牆緩慢地靠了過去。


    前排義軍箭陣又換了一批士卒,這批生力軍上陣後,發箭的速度又快了一些,逐漸將城頭的元軍箭手壓製住。


    雲梯車緩慢通過護城河上民夫們用命填出來的通道,直接靠近城牆,這時,城牆上元軍急忙射出一些火箭。


    火箭釘在雲梯車上,但因為澆過水的緣故,並沒有點燃雲梯車,雲梯車靠在城牆上,車頂的義軍刀盾手將頂在前麵的盾陣一撤,縱身躍入城牆之內。


    城下義軍眼見自家弟兄上了城牆,都興奮地大喝起來,聲震四野,戰鼓也擂得更緊了些,趙信這邊軍陣中的弟兄也都坐不住了,大夥兒紛紛起身,凝目往城牆上觀瞧。


    隻見最先上了城牆的刀盾手躍上城頭後,城頭頓時喧鬧雜亂起來,趙信看不清上麵的情況,隻是看到雲梯車下的弟兄們陸續通過木梯登上雲梯車頂端,然後一一縱身躍入城內。


    義軍各處軍陣立刻傳來一片歡呼聲,隻見後麵陣中令旗一揮,新晉百戶李義便讓大夥兒整隊,然後迅速向城下開拔,準備入城作戰。


    趙信隨本隊開到城下第六座雲梯車處,眼見之前那一隊的兄弟已經全部躍入城中,李義一揮手,便讓大夥兒上雲梯車。


    趙信提起嶄新的寬背大刀,迅速登上木梯,剛上了幾步,就見城中忽然飛出十多個黑乎乎的陶罐,一愣神間,這些陶罐有幾個直接砸在雲梯車上破碎開來。


    一股嗆人的油腥味直衝入趙信的鼻子,趙信心頭大駭,顧不得再登梯,直接跳了下來,口中大喊道:“退後,退後,油罐,是油罐!”


    李義聽罷也是一激靈,揮手讓大夥兒後退,可是紛亂間數十人擠在雲梯車前,哪裏退得開。


    隻見城頭拋下幾支火把,雲梯車眨眼間便‘噌’的竄起了高高的火苗,還有些沒有砸中雲梯車的油罐落在地上,也濺落了滿地油液,城下頓時燃起大火。


    拜趙信穿越前看得古代戰爭片比較多,對於這類突發事件反應快,預判早,等大火燃起的時候,他已經拽著陳棋跑出了火焰的範圍。


    但雲梯車下推車的十來個民夫和本隊中沒來得及跑的十多個弟兄卻都成了火人,哭喊著如沒頭蒼蠅般在地上翻滾,慘不忍睹。


    所幸城下義軍的弓箭手壓製得比較成功,剩下的義軍撤離城下時沒有太多傷亡,大家回頭看去,十架雲梯車都燃起了熊熊火焰,連帶著城牆下許多地段都燒成了一條條火龍,無數沒來得及撤下的義軍士卒葬送在這一把大火之中。


    如此慘狀就在眾人麵前上演,大夥兒都驚得說不出話來,那些哭喊的火人中很多都是這些天來相熟的弟兄。


    雖然大部分都叫不出名姓,但相互間卻一起高唱過,一起呐喊過,一起廝殺過,一起痛飲過,如今卻天人永隔,大夥兒心裏都極為難受。


    城下的大火除了讓後續攻城的軍士死傷狼藉外,十架雲梯車全被燒毀,燒毀的不僅是攻城器械,更將城牆上的五百敢戰營弟兄的退路給燒斷了!


    如今那五百弟兄仍在城頭上廝殺,卻沒有了接應,撤又撤不下來,這可如何是好?


    大夥兒隻能在城下跳著腳發急,隔著大火眼睜睜看著城頭五百義軍弟兄孤軍奮戰,卻都是一籌莫展。


    等到城下火勢漸弱,城頭上的廝殺也慢慢停止,又過了一會兒,城頭上拋下數百具義軍弟兄的屍首,元軍重新回到城牆邊,指著城下的義軍笑罵不止。


    後陣中傳來鳴金之聲,百戶李義無奈地指揮眾人後撤,這一番失利對士氣的打擊十分沉重,大夥兒心裏都不是滋味,垂頭喪氣地回歸本陣。


    第一次攻城失敗,義軍損失較大,光是東麵城牆的攻勢中,便折進去七、八百弟兄,其中還不包括數百民夫。


    當然,東城是義軍今日主攻的方向,其他各麵都是配合策應而已,損折沒有那麽大,但加起來也有兩千餘人。


    此後的數日中,義軍繼續加緊攻城,東城主攻過兩次,西城、北城也各主攻過一次,但都未能成功,反倒是主攻的敢戰營兵力折損超過兩千人。


    滿營的傷兵對士氣的影響是極大的,限於簡陋的醫治條件和極少醫生,那些受傷較重的士卒基本上隻能無奈的死去,或是被大夫直接放棄,或是疼得忍受不住之時,央求身邊的弟兄給自己補上一刀。


    就連許多隻是腿上、胳膊上中箭的士卒,都隻能獲得相同的命運,他們大部分的症狀都很簡單,‘發燒’或‘發炎’,可是麵對這樣的傷病,這個時候的醫治條件卻一籌莫展。


    能夠得到救治的隻有那些受傷不重的士卒,或是比較出眾的軍官,像腰腹處受了重傷的百戶劉達,就得到了張忠的重點關照。


    趙信親眼見到許多受傷的弟兄,在接受大夫的診治時疼得發出滲人的慘叫,讓他不禁冷汗淋漓,大夫的診治方法簡單粗暴,隻有生命力頑強的人,才能最後活下來!


    畢竟是在一起共同戰鬥和生活過弟兄,按照趙信的理解,這些人都是他的戰友,無論是穿越前還是穿越後,軍營的生活都是一個大熔爐,能夠最大限度的影響一個人的心性。


    這段日子裏,他早已不知不覺地融入了義軍的氛圍中,身邊弟兄們的嬉笑怒罵都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他,讓他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紅巾軍。


    遇到高興的事情,趙信會和弟兄們一起大聲歡呼,遭遇挫折的時候,他會和弟兄們一起沮喪歎息,他會為義軍的雄壯和軍威而激動,也會為戰事的進展而擔憂。


    所以,趙信無法以穿越人士的心態超然地麵對眼前的一切,他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幫助這些受傷的弟兄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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