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記憶是種很奇妙的東西,段玲瓏真的認為自己看端王妃。所以,當麵對一個素未謀麵的陌生女人的質問時,她有些措手不及。


    “有病!“


    ……她已經道過歉了啊,玲瓏有些沮喪的轉身,。好在她並沒有走出多遠,站在這裏還能看見,那個站在點心鋪子門口的喜慶掌櫃。


    然而,當她走回剛在所站的位置時,更加沮喪的發現,薛瑞已經不在那裏了。段玲瓏雖不像安逸之那樣,不分東南西北,但這座她僅僅坐在車中遊覽過的城市來說,單靠她一個人走回皇宮,顯然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更何況,腰牌還在薛瑞身上……


    身旁的人往複穿梭,玲瓏怔怔的站在原地,耳畔孩童無邪的笑聲,更是讓她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在這裏,沒有人認識她。


    肩上忽然一沉,段玲瓏驚覺的轉身,看著那人。


    陸俊的手僵在空中,他被段玲瓏那雙滿是戒備與哀傷的眼睛攝住了。這樣的眼神,他曾經見過,那是流離失所的人,才會有的眼神,悲哀,無助……疏離。他本能的問道:“出了什麽事?”


    “啊?哦……我找不到薛瑞。”玲瓏而不舍的又掃了一圈,依舊不見薛瑞蹤影,灰心的塌下肩膀。


    哦、哦!找不到薛瑞那小子就沮喪成這樣,要是被楚天醉知道,不曉得他要沮喪成什麽模樣呢?陸俊一邊在心中露出一張八婆臉,一邊一本正經的說:“無妨,我也可以送你回去。”


    “你有腰牌?”臨走前林嬤嬤曾特意交代過,宮門口的侍衛都是認牌不認人,管你是誰,隻要沒腰牌統統不能進……


    “進安親王府也要腰牌?”那小子最近越來越事……誒。等等!“你住宮裏!”陸俊後知後覺地想到。(.無彈窗廣告)薛禦史家地小兒子。確實是在宮裏當差地。


    看樣子是沒有。段玲瓏邊歎氣。邊‘哎’了一聲。不死心地在人群中。尋找那張有點嬰兒肥地臉。


    “既然如此。不如我先送你去安親王府。安親王自然會安排你……剩下地事情。”入宮、進宮。聽著似乎都有點別扭。陸俊特意換了個比較含蓄地說法。


    但段玲瓏才沒那心思計較這麽多。她心裏隱約地浮現出一個想法。


    為什麽不呢?去他府上看看。


    是啊。他那天特意說過。走丟了地話。不許隨便住店。那……那她現在跑去他府上。也算不上唐突吧?畢竟是他自己說過地。


    那個小小的聲音,不停地說著,去吧、去吧,,他住的地方。但矜持與本性依然讓段玲瓏問了最後一句:“陸公子可認得我外公的住處?”


    “小姐可知是哪條街?”呦,楚酒罐子,看到沒,人家不願意去呢。


    玲瓏想了想,道:“是條很安靜地巷子,但出了巷口,就是條很寬的大街,能容三輛四駕馬車並行。”


    這自然是靈璧城中有名的永安大道,它貫穿南北,將靈璧城分作東西兩邊。皇宮,便坐落在它地中心位置。隻是,一來陸俊有心看熱鬧,二來永安大道附近的弄巷頗多,他也確實是不知玲瓏說得那條,於是乎便答道:“這卻是有些難了。”


    如此一來,段玲瓏便也心安理得的,跟著陸俊到了安親王府。


    看門的老奴一見陸俊,便遠遠地迎了出來,“許久不見陸將軍了,今兒個事吹的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你們王爺在嗎?”


    “王爺上朝還未回來。”


    說話間,已經進了門。段玲瓏好奇的看著四周,秀美雅致的庭院雖是漂亮精致,但也就是如此了。這裏少了一股味道、一分靈性,好像它隻是被裝扮的漂漂亮亮,等待著主人蒞臨,然而那為主人,卻從未踏足。下人們輕聲細語,掩不過風穿過樹枝的聲音。是了,這裏沒有家地感覺。


    倒是遠處,傳來幾個女人的聲音,段玲瓏駐足向內宅地方向看去。幾個衣著鮮亮的女子,正圍繞在一個人身邊。那人身形瘦小,被幾個人一圍,玲瓏完全看不到她地模樣,隻聽得一個細細軟軟、帶著幾分稚氣的聲音說道:“隻是隨意走走,諸位夫人大可不必陪在小玉身邊。”


    一個高挑地女人開口,她的口音有些奇怪,段玲瓏聽了許久才搞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大抵是玉小姐是客,不論去到哪裏,都是該陪的。


    她是客……那這些女人是誰?主嗎?


    陸俊見段玲瓏臉色雖未變,但眼中已從初時熱切的好奇,轉做了


    淡漠,心中暗道一聲,不好!


    他光顧著想看熱鬧,忘了楚天醉府上還有這麽幾位。


    原本是早該遣出去的,但她們多是番邦進貢、或是鄰國所送的女子,多少有些背景,不可隨意處置。而且楚天醉事先並不知玲瓏會來,他自己又到處奔波。因此,雖是起了心思,倒也沒急著處置。


    這次乍聞玲瓏到了靈璧,他心裏發虛,便想快點把這些有名無實的女人送出去。一石激起千層浪,這些女人背井離鄉被送到南楚,本以為進了親王府,也算是衣食無憂了。但若是在被送出去……可教她們以何為生?


    因此,見楚天醉帶了個女孩子回來,便死馬當活馬醫的,都圍在越小玉身邊,隻望著這女子在楚天醉心中能有些分量,便是改不了被送的命運,也好能避過些坎坷。


    段玲瓏卻是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她隻看到一群……好吧,公平些,五、哦,是六個女人,穿的既不像丫鬟,又稱那尚不知廬山真麵目的女子為客,其身份可見一斑。


    領路的仆人見兩位客人都停下腳步,以為他們不知越小玉的身份,便自以為善解人意的低聲說道:“玉小姐是我們王爺從安國帶回來的,性子甚是溫婉。”


    “既有女眷,我等還是要避諱的好。”陸俊口上說著,卻是一把扯過玲瓏的手臂,在那仆人驚詫的眼神中,拉著段玲瓏一陣疾走,還專挑那沒人的小路,分花拂柳、七拐八轉的,就到了個幽靜的院子。


    他毫不客氣的一推屋門,迎麵便是一股墨香。段玲瓏此時已經從吃驚中回過神來,默然不語的看著麵前的房間。這地方倒是有些人氣,想來該是楚天醉的書房。房中隻得桌椅,靠窗擺了一副圍棋,棋桌旁還有個溫酒的小爐子。


    玲瓏避開楚天醉常用的書案桌椅,坐到棋桌旁。她不會下圍棋,卻覺得這盤棋看著有些眼熟,想了想,原來是她小時候陪在二哥哥身邊時見過的。


    “其實吧……”


    “我知道你要說什,三妻四妾實屬尋常。”段玲瓏打斷陸俊的話,摸了一顆白子,放到記憶中的地方。


    “天醉可不是這種人。”欺負歸欺負,陸俊卻不會昧著良心詆毀朋友。


    黑子落,再提兩顆白子。段玲瓏將旗子放會罐子中,嘩啦啦響了幾聲,道:“你是他朋友,自然這樣說。”


    ……好、好酸啊……這就是他為什麽不娶妻的緣故,成日泡在醋壇子裏,早晚有一天要變成軟骨頭。陸俊也不再多說,執白坐在段玲瓏對麵,往棋盤上落了一子。


    玲瓏本就不欲與他說這些,見此,自然換了話題,皺眉道:“陸公子這樣下,是要丟子的。”


    “你怎知?”


    玲瓏抬頭,卻見陸俊隻微微笑著,嘴角帶著一抹痞勁,很有做無賴的本錢。但細看下來,似乎又有種坦蕩不羈,倒是沒那麽討厭。


    陸俊已經做好被厭惡的準備,卻見玲瓏隻是看了他兩眼,便落了顆黑子,毫不客氣的撿走棋盤上的四顆白子,複又抬頭看他,眼中的意思很明確,‘你看吧。’


    有意思、有意思!陸俊挽起袖子,認真的埋頭思考棋局,半盞茶的功夫,下了一子。


    兩人一來二去的,便下上了棋。陸俊棋路頗為詭異,而段玲瓏對那棋譜早已是記不得多少,到了後來隻能是自己絞盡腦汁的應付,幾個回合下來,倒也應付了過來。輕籲了口氣,看樣子,這圍棋也不是很難嘛。


    正想著,陸俊落下一子,段玲瓏放鬆垂下的肩膀慢慢僵直,怔怔的看著對家一顆顆的撿起黑子丟到一旁,末了還撣去手上拿不存在的灰塵,仰臉一笑,道:“該你了。”


    這就是**裸的欠揍了!段玲瓏隻覺得牙根癢癢,那邊陸俊又說道:“棋嘛,一個人有一個人下法。所謂棋譜,不過就是集精妙的棋招與一身,但下起來卻沒什麽味道。”


    段玲瓏想的真煩,他還在那邊嘮叨,不由得瞪了陸俊一眼。奈何此人臉皮大小練就,早已是厚的驚天地泣鬼神,絲毫不受影響的繼續說道:“楚天醉此人呢,做事就像擺棋譜。他仗著自己腦子快些,便總喜歡將所有會發生的事情想上一遍,總以為事事都該如他所想才是。須知,古人道,人生如棋,可不是人生如棋譜。玲瓏,你下了招妙棋,天醉沒來得及應付,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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