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驚呆了,語無倫次:“老大,這……為什麽?”


    為什麽要這樣對葉天陽。


    “玩膩了。”


    坐在皇座上的容玄,上界唯一帝尊,緩緩抬起頭,隻說了一句。


    容玄說這句話的時候,葉天陽被拖下台階,還沒走遠,遠遠望去背脊似乎僵硬了一刹,另一邊,謝族全眾在與屠神族廝殺,容玄安居高位,眼裏盡是對舊人不屑一顧的冷漠,以及獨居高位的傲然——他到最後都沒看葉天陽一眼。


    “救不了,元老大人!走啊!”


    “先殺了那個叛徒,孽障!”屠神族族人拚盡全力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族人被困。


    天雲交界仿佛成了個死局,殺不完的死士,死而複生的腐屍,被小蒼操控,對付其他人。


    隻要這一戰贏了,容玄將是上界唯一帝尊,各大勢力都將聽其號令,為其馬首是瞻。


    “誓死擁護主上稱尊!我活著,就是為了等這一天,還好主上沒令我失望,也沒令容族……失望。”


    小蒼立於虛空,從渾渾噩噩中蘇醒,動用逆天偉力,極盡升華,他兩隻瞳孔呈現不同的顏色,詭異地明暗交界,以他為分界線,仿佛連接生死,一邊生,一邊死,在他手中重傷的人倒向死的那邊,就會變成腐屍重新活過來。


    “你……”容玄一看就發現不對勁,倒不是這人的實力強悍,而是他看到小蒼的身體逢中劃開,仿佛正在解體,已經處在崩潰的邊沿。他正拿命在拚!


    早在很多年前邪異之地,容玄就見識過這位看似名不見經傳的小弟子的威力,而今在此見到更令他駭然,對付靈皇以下強者倒是還好,可在場大多是聖人,聖人喪失甚至成了腐屍,那威力可不是開玩笑。


    眼看著一個接一個人死去,暴/亂的場麵也愈漸平息,近百級台階上護及容玄左右,與屠神族廝殺的謝族族人目瞪口呆。這就是容玄的後手,他早料到屠神族會背叛,早早安插了個後手,而且是個超強戰力!


    小蒼,現在該說是蒼傀了,這位被洗腦的容族外門弟子,就像容族最忠實的仆從,隻要有容玄在的地方,他的一切原則一切念想都被侵蝕,興複容族是他活著的唯一執念。


    殘缺的混元噬道異變,這種前所未見的逆天手段令全場動容,密密麻麻的腐屍席卷了整個雲天交界,把那些暴動的道修接連鎮壓。


    “世人愚鈍,死不足惜!容族,容族才是上古十族之首,隻有主上才配稱尊,會把容族當成異族的你們,沒資格活在這世上……”


    容玄瞳孔微縮,他按著騰龍扶手,起身,徒手結印,大片大片的仙珍神料沒入其中,一個古樸的陣法在他手中成型,這是在天羅奇陣內第十層習得的完整古陣,正緩緩演化成型。


    “小心,快看容玄!”這名字令眾人悚然,感受到古陣蕩出的可怖威勢,雖然辨不出是什麽,卻也讓屠神族等堅決不從的勢力當場變了臉色:“快逃,別管了!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轟!


    而另一邊,小蒼終於撐到極限,他以魂力獻祭,沒入那些腐屍中,這樣就算他死了,這些腐屍也還有一定戰力,能助主上一臂之力。


    “容族不朽,容族永存!”


    這時候所有人都聽清了這句話,說的是容族,清清楚楚,不是什麽別的。一時間場麵安靜了些許,他們中的有些停下殺戮轉過頭,望向上空。


    無數道視線落到容玄身上,卻看到對方一點反應也沒有,並沒有任何要解釋的意思,實在捉摸不透。


    蒼傀的軀體整個爆裂開來,與此同時,容玄渾身一震,可怖的古陣脫手而出,將蒼傀整個包裹,強行把裂開的軀體整合,密密麻麻的傷口布滿身體,而他的眼睛閉上了,化作一道光,沒入虛空之中。


    容玄用古陣護住他殘缺不全的神魄,下一瞬空間崩裂,亂流湧動,沒等容玄禁錮住,對方已經被吸入空間亂流中,沒了蹤影,隻是進了時空亂流,或許就不在上界中了,是生是死不得而知。


    不過不這麽做,他必死無疑。


    容玄靜靜地看著,直到蒼傀爆發,到殞命,都沒有一絲情緒波動。而他最後出手,也讓人摸不著頭腦,究竟是要救,還是送他一路。救沒救成,像極了後者。


    為什麽,就因為那是屠神族?外人想不明白。


    雷火永遠也忘不了那時的場景,在屠神族的鼓動下,試圖反抗的古教弟子,被狠狠鎮壓,俊美的少年拚死一搏,崩裂解體身亡,雲天交界萬千法則交織,盡在聖紋師的掌控中,揮舞的神紋,伴著血花飛灑。


    容玄轉身進了最高殿堂,雷火壓抑不住強烈的情緒波動,大吼一聲衝進了戰場……


    一戰曆時十二日才徹底平息,除了逃出去的小部分,剩下的不甘的,憤恨的人……也不得不跪拜在容玄腳下,大呼容帝!


    最後回到神聖殿堂,雷火來到容玄近前,對方看到他,朝他招了招手。


    容玄道:“雷火,跟我走,別回大衍神朝了。”


    望著容玄清冷的臉,雷火鬼使神差地點頭:“老大!我跟你!”


    畢竟這裏是他最崇敬的人,最最喜愛的人讓他留下,終於看重他了,曾經的主人又一次被他拋諸腦後……


    分裂的上界在強權威懾下被迫整合,籠罩在恐怖的氛圍中,同樣也意味著上界將迎來新的格局。


    大衍神朝皇城。


    哐當。


    死牢被大開,而後轟隆一聲關閉,兩位黑袍死士架著一人,拖了進去。


    熟悉的一幕再度上演,接下來至少也該咆哮一聲,容玄不得好死,或是葉天陽不得好死,今日兩個小輩敢這樣對我,他日必百倍、千倍、萬倍嚐之,哭嚎嘶吼想拚死一搏無所不用其極的都有。


    被關在裏麵的上了年紀的老者,無一不曾是一方霸主,甚至自己進來時也說過,也尋思過,漸漸地見慣了這種場麵,聽膩了這種聲音,早已變得麻木。頂多隻有醒著的人把習慣了黑暗的眼睛睜開一條縫,看一看是哪個倒黴鬼,發現是不順眼的就感慨一句:喲,你也進來了。


    關在死牢裏的大多是各教教主,堂堂聖皇或聖王,在外無限風光,各大教之間沒什麽交情,甚至互相敵視,誰都有可能因為利益衝突,大打出手,到了這裏,都是階下囚,沒了修為,誰也不比誰高尚。


    而這次卻不尋常,最可怖的死牢大門被打開,一切都很安靜。


    “快看,是誰進來了!”


    一聲大喊,伴隨著鎖鏈哐當聲,驚動了所有人。


    “這不是神子殿下麽!”


    “現在該叫大衍神帝了,穿著帝袍就被送了進來,”有強者譏諷道:“葉殿下日理萬機,還是神子的時候就百請不應,怎麽成了神帝,倒有空來死牢看我們。”


    “還有屠神族!”有人看到葉天陽身後的紅袍道修,也是一樣的待遇,被縛四肢被死士拖進來,屠神族的衣著過於招搖,一眼就能認出。


    “這會關到哪兒?”


    “不知道。”


    死牢深處,半個身子罩在黑暗中的老者半睜開眼,正要閉上的時候又猛地睜開。


    扣住葉天陽的死士停了下來,打開門,把人往裏一拋。


    名動一時的神子殿下身著帝袍,就這樣被丟進了自己地盤裏最陰暗的角落,與自己曾經的俘虜關在一起。裏頭的這些,全是些憎恨容玄至深的人,這些中的一部分曾寄希望於葉天陽,後來不了了之,還是落到容玄手裏,因此對葉天陽的怨恨同樣低不到哪兒去,非碎屍萬段不足以泄心頭之恨。


    葉天陽趴在地上,四肢被法則鎖鏈束縛,他趴在地上滾了一圈,無比驚險地躲過三道黑芒,一抬頭,和那位老者對了個正著,在他周身三丈範圍內,沒有一人願意靠近。


    “容玄把你送到本座這兒來,是怕你在死牢裏過得□□逸麽。”


    森冷的聲音不知從什麽地方響起,卻的的確確是眼前這人發出來的。葉天陽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神情卻是木納的,他緩緩爬了起來,擦了擦嘴角,靜靜地和那老者對視,平靜地接受無數道敵意視線的洗禮。


    “本座名號不朽。”


    那位老者從黑暗中移出來,瘦骨嶙峋的樣子,讓人毛骨悚然,沒人敢忽視。


    “本座要殺你,也不算辱沒了你的身份。”


    不朽,不朽聖皇!


    周圍強者表情微滯,無論什麽時候提及這個名諱,都讓人發悚。


    不朽修的是生死輪回術,和吞噬道同樣是至強道法之一,容玄或許是吞不了他的全部,殘存了三成修為的不朽聖皇,至少也是聖人境,無疑是死牢內排行前列的存在,而且對這對師徒的憤恨極深。


    “大典未成,容玄自封帝尊,掌管上界,殿下為你們說話,激怒容玄,才落到這個下場。”屠神族弟子替葉天陽說話。


    上界唯一帝尊,容玄野心還真不小,估計一早就衝著這個來的吧。


    “你會有這好心!還不是把自己也弄到這兒來了,以為說句話我們就信,就會放過你麽。”


    “信不信無妨,總之,是我失算了。”葉天陽兩眼無神,沒有一點不耐,繼續說:“不過我修為還在,諸位和我戰鬥恐怕討不到好處。”


    淨靈水霧越體而出,雷光閃爍,比以前的威力小了不少,自保還是可以的。


    “咦。”不朽聖皇睜開眼:“竟還知道反抗,失敗到這份上,你不尋死覓活麽。”


    “既來之則安之。再尋死覓活也出不去,還不如靜下來想想辦法。”葉天陽還是原來的樣子,神情沒有一絲變化。


    這話一出,倒令不少人刮目相看。


    比起那些奪位失敗就喪失鬥誌,恨不得一死了之的姬族帝位繼承者來說,葉天陽的確與眾不同,比起還沒得到帝位的其他人,葉天陽是穩坐大衍神帝,卻突然間從雲端跌落至穀底,一無所有,還落到無數仇人的跟前,就好像砧板上的魚肉,隻有任人宰割的份。


    有什麽打擊能比被最信任的人背叛,頃刻間失去所有,還來得沉重?如此卻還是沒能壓垮他。


    “真的假的?”一時間有部分人沉默了,試探性地對葉天陽出手。


    葉天陽修為沒有倒退,卻因為兩條鎖鏈分別扣住雙手和雙足,其上有陣紋封鎖,靈力和魂力都受製,堅持不了太久。


    死牢中的人還能動彈,隻是修為倒退,身上沾了太多血戮之氣,或者邪靈死氣未消,淨靈水霧碰都碰不得,特別是不朽聖皇。


    “我們這麽多人還奈何不了你一個!”死牢裏仍有部分人怒氣未消,認為這是個除掉葉天陽的好機會,但卻被一些人給攔下來了,葉天陽再值得同情,也抹不了他曾是罪魁禍首幫凶的這一事實,哪怕他是受了蒙蔽,被人利用,下場慘不忍睹,也不能不誠心改過就輕易放過。


    “給你兩刻鍾的時間跪下求饒,誠心認錯,你想要個怎樣的死法,我等可以考慮成全你。”


    “我這輩子還沒跪過什麽人,”除了一個。


    葉天陽隨意地靠著,態度很是堅決:“死也不跪,有本事你殺吧。”


    這小子,被容玄利用至此,害他們這樣也有他的一份,竟還不認錯。


    一時間死牢裏方向大轉,原本躺著等死的一眾老者,聯起手來想辦法對付葉天陽,就算殺不死,也不能讓他在死牢裏好過。


    方法嚐試了數十年之久,葉天陽還活得生龍活虎。


    隻是這數十年間,似乎外界爭端不斷,帝尊容玄從沒來看過曾經的徒弟一麵,仿佛已經忘掉了這個徒弟一般。


    一年又一年,死牢裏矛盾消停下來,氛圍又歸於以往的沉寂。死牢不是那麽好蹲,等死的時間總是難捱。


    偶爾響起幾聲慘叫,一不留神就被酷刑沾身,疼得慌,大多數時候都是一片死寂。


    僵持了百來年的葉天陽與不朽等教主級大能,終於在滿第一百一十三年的那天,打破了僵局。


    這一日,不朽聖皇悶得慌,他問葉天陽:“小子,你會下棋嗎。”


    葉天陽如實地搖了搖頭:“不會。”


    “鬼扯。”不朽聖皇不信,用僅有的靈力畫出棋盤,硬要葉天陽和他對弈,讓他執黑先行,葉天陽還是搖頭。


    他不下棋,而且很少看人下棋。因為沒空。


    周圍起哄的人開始冷嘲熱諷,好好的氣氛一下子又劍弩拔張起來,葉天陽不會就是真不會,拿起一枚黑子放在了空格內。


    其餘人:“……”


    不朽聖皇差點沒繃住老幹屍似的死人臉,說道:“容玄沒教過你?”


    “師父也不會下……”葉天陽說到一半神色黯淡,改口直接道:“沒有。”


    這時候還叫師父,估計自己聽都別扭,那句回答旁人聽得真切,並沒有戳破他。


    “你說容玄不會下棋?”不隻是不朽聖皇,在座沒了修為的教主級大能都不相信。


    “這怎麽可能!”屠神族長老睜開眼,反駁道:“破衍棋技之高,整個屠神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單是棋盤上的布局就精妙無雙,長老團全都不是他的對手,要不是他下得一手好棋,也沒可能在短短幾十年間坐上屠神族總舵主的位置。”


    “破衍就是容玄。容玄身為聖紋師,大局觀逆天,怎麽可能連下棋都不會。”


    “容玄有教你怎麽布陣嗎?”


    葉天陽搖了搖頭。


    “吞噬功法也沒傳授給你。”


    這個不用回答,顯然沒有。


    “這就是了。”不朽聖皇等教主級大能突然明白過來,一時間無限感慨,難免升起了些同情。


    “容玄最擅長的都沒有教過你,你要學了他那謀斷大局的本領,怎麽可能被耍得團團轉,落到現在這個下場。”


    “一開始就注定了的,容玄早就對你留了一手,他頂多隻會教你些無關痛癢的東西,容玄從來就沒把你這個徒弟當徒弟看過。”說道動容處,鎖鏈聲陣陣晃動,伴隨著幾聲慘叫,喘了口氣,擦了把血,把一身老骨頭折騰回原位了,又繼續嘮叨。


    “你看,你在這裏受了百年的折磨,容玄也沒來看你。”


    葉天陽臉色難看了不少。


    “現在容玄就是利用我們來殺你滅口,借刀殺人,主意打得可真好,差點著了他的道。”有位大能恍然大悟,說話語氣都變了。


    “天陽小友,你大可放心,日後你就好好學下棋,容玄不肯教的,我們來教,你天資聰穎,隻要肯用心,假以時日定能與害你的人一較高下。”


    說這孩子天真,他膽識過人;說他實誠,卻又幫著容玄搗毀上界,連不認識的人也關押;說他壞事做盡,他又比誰都友善好相處,淨靈水在握,沒有誰的雙手比他還要幹淨……相處了百來年,也發現了這個葉天陽和印象中的小鬼沒什麽兩樣,隻是打擊之後,少了些神采,多了幾分沉默。


    直到現在,眾人這才放下芥蒂,稍稍接受了這個咎由自取的倒黴小鬼,甚至替他打抱不平。


    “我的靈寵在他那,他知道我還活著。”葉天陽說話的聲音都小了一截,明顯不想多提,他道:”其實我一直挺想學下棋,如果各位不嫌棄的話,還請各位教教我。就是得從頭學起了。”


    畢竟是一方霸主級古教的無上強者,雖然沒了原有的修為,但見識和閱曆還在,各個棋技高超,下棋不比功法法術等,還得顧及一下宗派有別,各自為重。下棋修身養性,拓寬視野,更能比個高低,也不用擔心功法會被偷學,修為占不到大頭,棋盤上也能討回來,能把曾名吒一時的準大衍神帝殺得片甲不留,想想也很痛快。


    沒有棋盤沒有棋子,有那麽點靈力在,少了互相吵嘴或是為了爭死牢中的一小角大打出手浪費的靈力,一盤棋下久點,一天一局不是難事。


    如此,願望終於實現,葉天陽和一堆活成精的老鬼下棋,這些強者中有的會教有的不會教,可無論是有心教的,還是盡瞎說,一言不合就大發雷霆,比如不朽聖皇,詭計特多,就愛玩陰招損招,被發現了就裝傻耍賴重來,稍有不耐就甩手毀棋盤,別人不跟他下,他又暗戳戳地盯,也隻有葉天陽忍得了他的爛脾氣。


    旁人忌於他修為高就不跟他一般計較,一來二去也覺得這老頭沒有傳聞中那麽可怕。


    對比之下葉天陽脾氣好,耐心足,就是棋技差強人意,回回輸得那叫一個慘不忍睹,他也不泄氣,反而越挫越勇:“再來!”


    日複一日,時間就這麽一點點過去。


    死牢裏的既定刑罰習慣了也就那樣,沒人盯著,一眾老鬼和個小鬼開始苦中作樂,原本老死不相往來的各教大能棋盤上見高招,漸漸的化幹戈為玉帛,相互間也能調侃一兩句,甚至有些是一拍即合,相見恨晚。


    死牢刑罰的確可怖,但氛圍卻和想象中不一樣,讓新來的強者瞠目結舌。


    他們進來還想來見見葉天陽的屍身,結果就被拉到了棋盤上……


    “這、死牢裏還能下棋,殺千刀的帝尊沒叫人來收拾你們?”


    “他哪有空來這兒。”一眾老者不以為意。


    說的也是,這兒是大衍神朝死牢,現在大衍神朝也隻是帝尊麾下勢力之一而已,都是謝族在掌管。死牢裏偶爾多上一兩個,離關滿還差得遠。因此也從未見他親自來露過一兩麵。


    “我倒是希望他能來看看。”葉天陽說。


    “你想幹什麽!”不朽聖皇可以算是第一個教他下棋的,一聽這話,還以為他又想不開:“你不怕他來弄死你。”


    這些年隻要提及容玄,葉天陽就跟死了沒埋的一樣,下棋也贏得沒勁,後來就沒人主動提了,除了新進來的強行普及。


    “看看我過得是否如他心意,順便把我這身修為也收回去,也好跟大家一樣。”葉天陽笑著說。


    “糊塗!你的修為那是你自己的,又不是容玄強行渡給你,一口氣撐成聖王,我們這兒修為就你最高,你能活下去或許還有一線希望,你可別對容玄仁慈,對他仁慈,就是害你自己。”


    葉天陽歎了口氣。


    “暫時不用擔心,來了也別怕,先下棋!”不朽聖皇安慰他:“學好本事,以後的日子長著呢。過來人的教訓,別心軟!”


    帝尊殘暴統治,屠神族這叫一呼百應,帝尊的重心都放在鎮壓反叛之徒上,哪會想到他們。


    近來上界很不平靜,據傳很快就會有大動作,沒親眼見到是什麽就被關進來,實在鬱悶得緊。


    百多年前,屠神族就派人過來跟他們通過氣,說有辦法讓他們修為恢複,因此屠神族的大動作,死牢中的眾位大能一直都很惦記。隻要活著就有轉機。


    一轉眼,又是二十年過去。


    上界,遠離大衍神朝領地的另一方。


    “哦,他終於贏了?”


    容玄身著玄紋白底長袍,迎風而立,不遠處是一片戰場,與異族的一場較量已接近尾聲。他一邊往前走,一邊聽屬下來匯報。


    幾十年來牢裏掀起了一股下棋熱潮,直至現在還未消散,有了葉天陽的加入,隨著他棋技的進步,甚至更火熱了些。


    “贏了!”一位身著死士黑袍的長老按捺住興奮,稟報道:“從接觸下棋才短短十年,就贏了一位聖王強者,以後估計就不會輸得那麽慘了,殿下非同尋常,的確聰慧,一點就通。”


    “葉天陽本身就是聖王,隻是贏了一位聖王而已,沒什麽值得驕傲的。幾十年來別的事不做,就隻下棋,輸了數千次才贏了一回,丟人。”話雖這麽說,容玄不自覺彎起唇角。


    “不愧是容帝,這一次本王認輸,給你透露個消息。”這一幕落到不遠處的冥硯眼裏,他心道罕見,勾起嘴角露出尖牙。


    冥硯一身秘銀盔甲,露出的四肢健碩有力,魔紋遍布皮膚上下,攜著野性的狂野富有張力,火紅短發沒過尖尖的雙耳,長尾隨風飛揚,他用狹長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容玄,眼裏毫不掩飾的忌憚,但也有棋逢敵手的欣喜,雖然十戰九輸。


    人類就是聰明,特別是這位,至於另一位他還沒見過。


    雖然容帝提及那人眉宇間總是不屑,但能被堂堂帝尊掛在嘴邊,那位葉姓之人又真人不露相,想必也差不到哪兒去,多年交手,冥硯佩服容帝多一些,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和這人打交道了,從來隻有吃虧的份。


    “什麽消息。”容玄心情不錯,抬起頭反問。


    “怎麽看你似乎很高興,有什麽值得高興的事,說來聽聽?”冥硯調侃道。


    這些年他與容玄交戰不說千次,至少也有上百次了,每次無論勝負,也沒見容帝笑過。


    一直一張死人臉,還以為這人天生沒表情,原來也會笑,雖然很淺。


    “沒什麽。”容玄收斂了唇角,眸光一凜:“有空說廢話,看來你是很想當我靈寵。”


    “嗬嗬。”火域冥王摸了摸胸口,魂印波動停息,沒有發作的跡象,他恢複如常。


    “鎖魂塔已經出世了。聯手反抗你那些其中有叫什麽神族的,以海量血靈獻祭,打算用鎖魂塔對付你。”冥硯道:“這是那些人鬼鬼祟祟出現的幾處地方,猶屬這地方的人最多,鎖魂塔應該就會在這裏出現。時間就在不久,應該不出十年。”


    “知道了。”容玄頓了下,他接過來看了看,再將之銷毀。


    這些年聽到鎖魂塔早就已經麻木了,隻是確切的地方卻不得而知,不過,容玄怎麽可能不清楚鎖魂塔會在什麽地方出現,他隻是不能確定鎖魂塔麵世的具體時間罷了。


    比起上一世提前麵世的鎖魂塔,會不會變地方,容玄頂多好奇這個,不過看了冥硯給他的這消息,他大致已經有了眉目。


    “這裏就是鎖魂塔出現的地方。”容玄低聲說完,命令道:“奪下此地,不準任何反叛之輩入內,否則殺無赦。”


    “遵命!”這世道多得是會為強權低頭的人,因此為容帝效力的依然還是大多數。


    “記住你的承諾。”容玄對冥硯道。


    “當然,本王一言九鼎,隻要有你帝尊或……坐鎮上界一日,本王麾下冥界部眾絕不會攻占上界領地半寸。”火域冥王打出一道光。


    堂堂火域冥王被人打下魂印,這種丟盡顏麵的事,冥硯一點也不想被冥界其他人知道,而容玄要的是他撤退,永不再犯,回去和幾個人類聯手把冥界穀族給一鍋端了,利益並不衝突。


    兩人秘密協商,達成共識。


    火焰光環與容玄的陣法結合,在空中一閃即逝,停戰協議達成。


    “告辭。”冥硯腳尖點地,看著容玄向後飛退,異獸如潮水般跟著他向後退去,沒入禁區死霧內。接下來將是很多年不見,他得回冥界直接奪冥主之位,上界這塊地方已經待夠了,事成之後再卷土重來。


    這位人類能憑借一人一族,就稱霸整個上界,同樣的修為,他奪下冥界有何不可!


    紫光一閃,雷火橫過天際,祭出天誅,朝著裂開的那道縫隙劃去。


    天誅神劍發光,愈合裂縫,但隱隱看上去還有幾分扭曲,有死氣從地下冒出,寸草不生的地麵往外溢出熱氣,往外冒著黑煙,血染的地麵上有不平的波動,像極了鎖魂塔降世的前兆。


    紫毛聖獸鬢毛威武,沒人懷疑他其實已經成了容帝的靈寵,因此威勢極高,就連帝尊麾下聖皇強者也得對他客氣三分,如果知道他是葉天陽的,或許就沒這個待遇了。提起葉天陽,眾人又是一陣唏噓。


    史上繼位時間最短的大衍神帝,被容玄利用完就扔的墊腳石,是公認的品行端正。


    想到這個久遠的名字,世人不免哀歎,如果是葉天陽成帝,該有多好。


    他暫時還不是容帝的靈寵,最開始聽到這話,雷火心裏暗喜,漸漸地想要反駁,說給容玄聽。


    容玄不以為然:“暫時不是,以後就是了。”


    雷火放心接受膜拜,反正遲早的事,容帝的靈寵,上界唯一帝尊的唯一靈寵,雷火心情難以言喻,喜悅無人分享,有誰能理解這種憧憬了數百年終於如願以償的心情。


    估計隻有葉天陽了,想到葉天陽的處境,雷火好心情一掃而空。


    “這裏就是鎖魂塔出現的地方。”容玄心道,他拂袖,命令四方:“奪下此地,不準任何反叛之輩入內,否則殺無赦。”


    “遵命!”這世道多得是為強權低頭的人,有再大的怨氣也隻能積壓在心裏,因此聽令於容帝的人比起反叛之輩來多得多。


    此地乃異族交界地帶,冥界異獸侵入此地,引得容帝過來,在這裏肆掠了一通,包括異族在內流盡的血已經把地麵染了一遍又一遍。


    “容玄是在自尋死路。”


    遠遠能看到空間波動不穩,似乎時機要到了,不遠處的一些強者當即變了臉色,亢奮中帶了絲癲狂,迅速後退:“走走,回去!就是這裏。”


    入夜,雲天交界,依舊明亮如同白日。


    這裏沒有黑夜,就算到了晚上,也空曠明亮得很。此處正是容帝的寢宮,寬敞明亮,永無黑夜。


    每到上界的晚上,容帝都會遣散侍從,隻有強大的聖獸蹲守正門,神聖殿堂裏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偶爾能聽到呼呼風聲,以及極其壓抑的痛苦的喘息隨風而逝。


    容玄閉關修煉,似乎到了瓶頸無法突破,偶爾會傷到自己,畢竟是聖皇後期升至巔峰級別的悟道之法,尋常人要是被波及都可能屍骨無存,因此就連雷火也被禁止入內,以免被誤傷。


    “啊!”容玄慘叫出聲,他翻身下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哐當一聲,麵前擺放的棋盤被打翻,白玉黑玉棋子滾落一地。


    空蕩蕩的寢宮隻有他一個,殿外明亮無比,白雲飄過,呼呼風聲淹沒了重重的喘氣聲。


    哪怕清醒過來,容玄的精神力繃到極限,恍如被研磨般的劇痛還殘留在身上,讓他無法沉心靜氣,以前是睡著了會被驚醒,臨近契機到來時,情況越來越糟糕。


    積壓在靈魂深處的恐懼讓他深思,如今隻要閉上眼,他就能想象到鎖魂塔內的情景,仿佛痛入骨髓。


    “隻剩不到十年了麽,應該就快了吧。”容玄苦笑一聲。


    容玄運轉混元噬道讓身體恢複至巔峰,他站起身,下一瞬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來到了大衍神朝皇城內,並且正朝著死牢走去,容玄停了下來。


    暗夜漆黑,一道修長的人影突兀地出現,把靠在石邊打盹的執法弟子嚇了個半死,撲通跪在他腳邊。


    “容、容帝!弟子該死,不知陛下親臨,弟子立刻去請、請謝遵族長。”


    死牢轟然大開。


    “陛下,裏邊請!”謝族族長親自帶路。


    正進行到一半的棋局崩塌,靈力消散。原本精神抖擻見兩人對弈的一眾強者回到遠處,閉目養神,或者半睜著眼冷冷地看著謝族及一眾強者,護擁著帝尊進門。


    容玄抬腳入內,這是一百多年來第一次見到死牢裏的葉天陽。


    沒了華麗光鮮的服飾,穿著件普通長袍,藍得發白都成了破舊的灰色,卻一樣無損他妖孽般的氣質,清清爽爽隨便挽了個髻,修長的脖頸白皙了不少,露出袍子外的手腕和腳踝都帶著終年不見陽光的蒼白,鎖鏈勾出的紅痕明顯,有幾分羸弱。


    “你竟然還沒死。”容玄看著葉天陽的背影,冷冷道:“你死了無妨,你的靈寵我要了,雷火給我,否則我會折磨到你自願交出魂印為止。”


    “沒死呢,讓你失望了。”葉天陽回過頭,微微回過頭看他,清冽的眸子倒映著容玄的影子,妖孽般的麵容不需任何修飾。


    很隨意的一眼,容玄呼吸微滯。


    “抱歉,我不能把雷火給你。”葉天陽移開視線。


    “把他給我帶走!”容玄麵無表情地下令。


    “容玄,你休想動他!”不朽聖皇朝著容玄撲來,鎖鏈鏘鏘作響:“你、你還要怎麽折磨他,你要什麽通通好商量,他什麽都沒有,老夫把不朽山秘典給你,這徒弟你不稀罕,老夫稀罕!”


    其他人也火了,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容玄派人把葉天陽抓走:“天陽,別硬撐,他要靈寵,你就給他!反正你那靈寵就是容玄的狗腿,就是個吃裏扒外的東西!”


    “不能給,給了容玄還會讓他活命嗎!”立刻有人反駁道:“他現在這條命搞不好就是那頭聖獸給吊著,容玄看重的隻是那頭聖獸。如果認主契約還在,天陽出事,那頭聖獸也活不了。所以他才有命在!”


    是有多狠的心,當師父的把人利用了個徹底,搶了至強道統大衍神朝,以此為根基坐上帝尊之位,已經什麽都有了,卻還要斬草除根,這才是真狠,本來那頭聖獸對真主人就沒什麽忠心,堂堂大衍神帝的一條命就是由一頭小獸給吊著,何其諷刺。


    “那該怎麽辦!”活著無法自殺,隻為等死的眾老者難以平靜,他們多希望鎖魂塔趕緊現世,有什麽辦法能通知屠神族盡快過來,一定要保住葉天陽的命,大衍神帝隻可能是他,換成任何哪位姬皇族都無法和容玄硬碰。


    “安靜,想死麽。”謝族派人守在此地,不許老者有異動。


    一時間死牢裏的眾人對容玄極度不滿,偶爾聽到死牢另一端的動靜,都撥動眾人腦弦,從沒有那麽緊張過,死牢陷入極度壓抑的氛圍之中,與百多年前大相徑庭,這一刻竟沒人希望葉天陽出事。


    **


    阿嚏!雷火打了個噴嚏,他守在才剛攻下不久的那片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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