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牢最深處,穿過幽深的回廊,鎖鏈撞擊聲鏘鏘作響,在裏頭回蕩,經久不息。


    這裏是三麵封閉的空間囚籠,左右兩邊能活動,向裏縮小直至把人壓成肉餅,進去的這邊看似空如無物,卻遍布陣紋,顯然能進不能出。


    葉天陽被狠狠推了進去,踉蹌幾步險些倒下,他扶著深褐色的石壁,摸索了下就能聞到鐵腥味,像是鮮血凝固後留下的痕跡,還有被磨碎的森白骨茬,地上積了一堆骨粉,觸目驚心。


    容玄冷冷掃了那倆屬下一眼,道:“你們退下,去外麵等著。”


    “遵命。”莫名一股寒氣直衝腦門,屬下驚悚地後退。


    以審訊和抽魂為主,好說不行,就會強製性剝離靈寵魂印,輕則魂魄受損,重則殞命,時間應該不會很短,不讓下人在場也很正常。


    有點眼力的屬下搬出一把椅子放在裏麵,想了想又搬出一個石椅,放在另一邊,這才退下。


    容玄走了進去,就看到葉天陽半弓著身子,靜靜地站在那兒,澄澈的眼睛幹淨透亮,不知望著哪裏,也說不出是什麽表情。


    常年不見天日,外加兩條鎖鏈困住四肢,更顯得他的身體弱不禁風,虛弱無力。葉天陽嫌少刻意示弱,但他隨隨便便往那一站就能讓人有種覺得他很弱的錯覺,但這人其實並不弱,他倔強起來寧可玉石俱焚,誰也逼不了他。


    半晌,沒人說話。


    一百多年沒見,再大的怨恨與憤怒應該已經平息了,更何況葉天陽是個很能忍的人,可畢竟大衍神帝之位是他惦記很久的。


    畢竟是搶了他的一切,把他丟進死牢,和仇人關在一起,企圖讓他死無全屍的狠毒師父,這次來是為了奪他最後的倚仗,唯一僅有的靈寵。


    容玄繃緊了臉,自上而下蔑視葉天陽,眸光更森冷更不屑,正要開口。


    “看在你把我關進來之前,主動吻了我兩下的份上。”葉天陽說:“我原諒你了。”


    容玄頓住,神情未變。


    葉天陽回過頭,定定地看著他:“其實那天我打算當眾宣布和你結為道侶,卻沒料到你……真是晴天霹靂。”


    “一百多年了吧,我冷靜下來也想得很清楚,發現你的所作所為還不足以讓我對你死心,反而讓我更……”說到這裏葉天陽自嘲地笑了笑,單手遮臉歎了口氣:“真是又氣又恨,我怎麽就這麽沒骨氣呢。一年又一年什麽情緒都沒了,一邊怪你狠心,卻想你想得不行,後來我就對自己說,隻要你願意來看我,我就原諒你。”


    “現在你來了,所以,我原諒你了。”葉天陽放下手,抬眸喊了他一聲:“師父。”


    容玄神情淡漠,漫不經心地道:“你能看開那正好,雷火給我。我留你一命。”


    “但我不能現在就把雷火給你。”葉天陽說:“傳話給他,他或許不會信,除非你讓他來見我,我跟他說。”


    容玄眼裏殺氣一閃,似乎絲毫不把葉天陽放在眼裏:“不行,誰知道你們會不會串通起來對付我。在雷火成為我的靈寵之前,避免你們私下交流,才能杜絕一切隱患。”


    “不會,恰恰相反。”葉天陽說:“師父,從以前到現在,我給你的東西,哪樣不是最好的。所以,你聽我說完。”


    容玄看似不屑一顧,示意他繼續。


    “雷火是我的靈寵,但他更崇拜師父我知道,再沒有比他更好的靈獸了,如果是以前,隻要你說要,我立馬給你。”這是真得不能更真的實話,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葉天陽說:“但是師父,雷火從小和我們一起長大,他把我們當親人一樣,恐怕不願看到我和你鬧成現在這樣,也不希望我和你之中的任何一個陷入險境,生死未卜。”


    “如果我現在把他給你,那他或許會以為我死了,他愧疚愧疚,如果怪你怎麽辦,那樣的忠心就不純粹了……”葉天陽說著說著,臉色煞白,有個極其驚悚的想法在腦中一晃而過,有什麽是他忽略的,葉天陽來不及細想:“等等!不對,莫非……”


    容玄表情冷得出奇,背在身後的手卻擰得更緊了,他直接喊道:“雷火成了我的靈寵,難道還擔心他背叛我不成。”


    “不,雷火不夠好,至少是現在他不夠好。”葉天陽的思路被打斷,腦子混亂了一刹:“我會在我擁有的範圍內給你最好的。”


    容玄撇開視線:“我隻要雷火。你的命不重要。”


    “然後是想告訴我,我的命還不如雷火是嗎,讓我對你死心是嗎。這種話真的是……說出來,你心裏高興嗎。”


    葉天陽很難過,不是因為自己被輕視,而是這人總是言不由衷,從三千試煉回來之後就一直這樣,時好時壞,情緒陰晴不定,有什麽解不開的難題,能讓師父這樣的人困惑成這樣,肯定不簡單。


    一日為師,終生為師。更何況是教了他看了他這麽多年的師父。


    有些事,葉天陽永遠也忘不了,以為他差點死在仙穀遺跡的時候,這人靠著他的屍體一副天都塌了生無可戀的樣子,被他囚/禁狠狠貫穿,卻在他尋死的時候,趕去流放之地禁區救了他性命,再次委身於他,底線一降再降,最後承認了,屈就了。


    這僅僅是怕他死了,就沒人利用,無法得到上界至尊的位置麽,才演出來的麽。


    不說葉天陽,就是謝宇策、寧樞、沈玥……甚至是葉擎蒼也不會信。


    “你繼位前把我推下去說的話,是我有史以來聽過最軟的,都不夠刺耳,下手也輕得不行,我配合你就等你解釋,一等就是一百三十三年,現在你來了,還不打算說實話嗎?還是說你打算來第二次,讓我徹底死心,好一走了之。”


    葉天陽猛地一腳踢向石椅,轟地一聲四分五裂,他一腳踩了上去,大口喘氣。


    顯然這怒氣是對著容玄的,本尊就在眼前,他卻舍不得對著本尊發泄。


    “我都說我不在乎,我原諒你了,你的所作所為根本傷不到我心裏,說的所有話我都不信,所以你就別再折磨你自己了,好不好。”


    容玄皺眉:“非要在南牆上撞死,我都說了我對你……”


    “玩膩了?”葉天陽打斷道。


    容玄默了一會:“既然知道你還……”


    “你說玩膩了,那我倒向問你了,有個問題我琢磨了很久也沒明白。”


    葉天陽直勾勾地看著容玄,質問道:“你才玩過我什麽,就覺得玩膩了。我怎麽想不起來。”


    容玄表情一滯,繼位前幾晚,他跟葉天陽一塊睡,是在……


    “混賬,這時候還不正經。”


    “那你一進來就盯著我看,盯了一路,就正經了,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來看我又正經了,還是說突然睡不著,想再趴我身上睡一小,這回請你打暈我,帝尊陛下。如果我又是動彈不得,得忍著不上你,太煎熬了。”葉天陽動了動鎖鏈,故作輕鬆地挑眉。


    其實他想問,這麽多年自己就沒睡好過,那你呢。


    你被噩夢驚擾,身邊沒有人在,又睡好了嗎。


    容玄別扭地移開視線。


    “別移開,我給你看。”葉天陽微笑著去拉自己的衣帶:“你還想看哪裏,我都給你看。”


    以往聽不順耳的一些話,臨近這時候,聽一次少一次,反而覺得很有意思。


    他不該來了,不能看,看了會心軟,會舍不得離開。


    容玄心煩意亂,閉上眼又緩緩睜開。


    “你真是自作多情得讓人惡心,雷火給我,否則我強行剝離魂印,你會很痛苦。”


    容玄抬起手,掌心有白光閃現,與葉天陽對峙,又微微捏緊。


    話都說到這種程度,卻還舉棋不定,下不去手。


    葉天陽停下手頭的動作,沉下臉,眼裏有血芒閃過:“容帝陛下,您要殺我還不簡單,用得著過問我的意見麽,我連死都不怕,還怕這個。”


    葉天陽徑直走過去,很無禮地坐在另一張大椅上,這是屬下給容帝準備,遠比他的石椅舒適寬大的多。


    “讓我死心還不簡單,滿足我,我玩膩了,就死心了。”葉天陽舒服地靠在上麵,朝著容玄張開膝蓋:“你幫我舔出來。我想上你,但現在的你讓我硬不起來。舔/硬了,坐上去,讓我射幾次,你要什麽我都給你,不說雷火,其他什麽都行。”他舉起一隻手,四指並攏:“你要是答應,立誓為證,絕不反悔。”


    其實不是沒感覺,鎖鏈法則使然,關在死牢裏的人沒有情/欲可言。


    鎖鏈哢嚓一聲鬆動了些,容玄皺著眉,視線從他的麵上下移,盯著褲襠瞄了許久。


    容玄向著葉天陽挪動一步,緩緩走到他跟前,彎下腰扶著他的大腿,緩慢蹲下。


    這是容帝,是至高無上的帝尊啊,就這一個順從的動作,葉天陽快要崩潰了,他猛地擋住容玄,滿眼血絲。


    “行,雷火給你!連命都是你救的,我還有什麽不是你的,我現在就能告訴你,大衍神帝的權杖和帝璽被放在什麽地方,怎樣才能拿到。但你告訴我,原因是什麽,你想做什麽,你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別下一次再等就再也見不到了!”


    容玄蹲在他麵前,還是一言不發。


    “你一定要把我逼瘋是嗎。”葉天陽眼睛泛紅,血絲布滿瞳眸,可怖的金芒與雷霆交織在一起,地麵上的塵土骨屑反重力上升,地麵下陷,空間起伏不穩。


    他撲向容玄,把人重重抵在牆上,聖皇境的威壓壓得他骨骼哢嚓作響,可葉天陽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不顧一切拽住容玄的衣袍,微微扭曲的麵容正對著容玄的臉,葉天陽埋下頭,一口咬上他的脖頸,隔著一段鎖鏈,抱住他的腰身。


    “容玄,容玄!”


    淨靈水霧漫出體外,容玄隻覺刺痛,並沒有受到重創。


    葉天陽喪失了半數神智,像極了引天劫入體失控的時候,那時他的話讓容玄想起了前世的故友,而現在卻不然。


    這貨去了煉心界的隱患一直存在,就說明承受力終究有個限度,一旦超出承受範圍,他會喪失理智,容玄最不願看到他這樣。


    “天陽啊。”


    容玄忍無可忍,抓著他的後腦提了起來,吻了下他的唇,很無奈的喊了他一聲。


    葉天陽魔怔了,這次不是趁他睡著,不是趁他不在,容玄貼著他的唇瓣,真的是在吻他。


    葉天陽捧著他的頭,長驅直入,容玄吞咽津液,試著回應,和他相互糾纏,曖昧的水聲溢出口。


    “我就知道,根本就不是真心的。”葉天陽想哭了,血絲逐漸褪去,瞳眸恢複清明。


    “是你的終究是你的,誰也奪不走。”


    容玄摟著他,感受到對方的體溫隔著幾層衣料,傳到自己身上,仿佛從頭到尾被看透了一般,他一點也狠不起來了:“你很聰明,知道我不會拿你怎麽樣,你也該明白,落到這個田地隻是暫時的,並不可憐。”


    葉天陽笑著說:“還記得我很小的時候,你跟我說過,同情和憐憫是給弱者的,我不需要。”


    容玄收緊了些,發現他好像又瘦了,不自覺地放緩了聲音:“乖乖在這裏再待一段時間,和那些人相處好了,你擁有的都會回來。”


    我不該妄想改變你,你也不用強迫自己變得陰狠毒辣,這樣就好。葉天陽手上沾染的因果極少,血氣也被淨靈之水洗盡了,他最是擁有成仙的天資,這也是後來才知道。


    有句話一直讓容玄嗤之以鼻:上天有好生之德,作惡多端不會有好下場。


    可現在報應落到他頭上,成仙無望,現狀逼他去承認一個殘酷的事實——好人不一定有好報,壞事做盡一定沒有好下場。


    混元噬道能成就他,也能毀了他,不修煉隻有死路一條,修煉至巔峰,代價讓他承擔不起。


    但他停滯在聖皇巔峰已經有數十年了,除了無休止的噩夢,怎麽也看不見前路,古籍記載業火滋生,就意味著道途有誤,到此為止,隻能斬道,止步於此,才能免受折磨。


    但噩夢中他看到了很多前世裏不願想起的麵孔,熟悉的業火像極了煉魂時的情景,又讓容玄燃起了一絲希望,他已經不能再等了。


    在世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鎖魂塔裏是什麽樣,古籍上記載得再詳細也隻是皮毛,如果可以,容玄寧可死一萬次,也不想再進一次鎖魂塔。


    “你說下棋要麽精通,要麽就不要學,因為那些上位者能在棋盤間把對手勘透。”葉天陽繼續說:“他們教我下棋,自以為看透了我,反過來我也看透了他們。可就在剛才過來的時候,我突然悟到了一個道理。”


    “為人師者,哪怕隻是教一點點,也是會下意識護犢的,不朽聖皇尚且如此,更何況師父你。”


    然後呢,所以給他找理由開脫?


    “你根本是故意的,你把我關在這裏,再把雷火帶走,就以為我沒辦法阻止你嗎!”葉天陽看著他,表情變得嚴肅:“究竟有什麽事,是非要把我關在這裏才能做的。別瞞著我了,你突然來看我,幾次打斷我的思路,等你一走,我很快就能想通。”


    “好。”容玄妥協了,說道:“我告訴你。你好好聽,聽完不許哭。”


    葉天陽驟然抬眸。


    ……


    “等鎖魂塔出現的何嚐隻有他們。”


    容玄嘲笑一聲,接著道:“我也在等著呢,到時候真要說聲多謝。”


    犯下滔天殺孽,最大的天罰也就是鎖魂塔。


    沒有鎖魂塔磨不滅的肉身,他從不擔心師父會戰敗被屠神族推進去,但卻從未想過會是自願。


    這內亂外患都是你肅清的,憑什麽你是罪大惡極,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葉天陽裂開嘴,止不住的眼淚直往下掉,潤濕了整張臉。


    “師父,我心疼,心好疼啊……”


    他拽住自己胸前的衣襟,痛苦得近乎窒息,哽咽得完全不能自已。


    “我明明有辦法阻止你,可我知道我不能,我不能阻止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我隻能看到事態往好的方向發展,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赴死,以最最可怕的死法,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最後葉天陽哭得聲嘶力竭,容玄從沒見他這樣哭過。


    “成事得有始有終,不能半途而廢,隻要有一線生機,我總得去試試,有些天機必須得成仙之後才能洞悉。若是不明不白,師父不高興。”容玄蹲在他身邊,拿大拇指給他揩拭,看著脹紅的小臉,想吻他,卻又忍住了。有點手足無措。


    “不知道日後還有沒有機會,師父恐怕一輩子也無法回應你,不清不楚地走下去,對你不公平。”


    “我不在乎。”葉天陽哽咽道。


    “可我在乎。”容玄說。


    “日後你會碰上你真正喜歡的人,也會有更多願意追隨你左右,師父這樣的人,不值得你全心全意去喜歡。好好回想最開始的心思,捫心自問,你是不是把師父當成別的什麽人了。”容玄神色微怔:“師父耽誤你太久了,天陽,但總有一天,那人會出現。”


    “我不需要,我沒有,我不記得了。”


    葉天陽胸口劇烈起伏,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他問道:“那你有把握會回來嗎。”


    容玄如實地搖頭:“沒有。”


    “也就是說你走了,或許不會再回來。”


    “是。”


    “連騙騙我都不行嗎。”


    葉天陽勾住他的脖子,堵住他的唇,親了一遍又一遍,又狠狠一咬,然後猛地推開。


    “你不該告訴我的,怎麽能是鎖魂塔,你明明知道,鎖魂塔連上古真仙都害怕!”


    “如果我做不到怎麽辦。”葉天陽泣不成聲:“不行,如果你死了,我會瘋,我肯定忍受不了。隻有鎖魂塔不可以!你要是真的進去了,我絕不會原諒你,也不會放過害你的人!你以為我真能跟那些人和睦共處嗎,屠神族我會挨個屠個幹淨。”


    容玄抱著徒弟,微微皺眉,淨靈之水入體,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希望一切能按照計劃進行,這樣的事就不會發生。


    “就算我不阻止,你就以為一切都盡如你意,不會有變故發生?”如果出事了怎麽辦,如果去了以後再也回不來了怎麽辦,葉天陽不敢想,沒有那一次他有現在這麽希望這人落敗。


    容玄睜開眼,徑直打出一道光,神紋沒入他腦中,說道:“你該走了。”


    封住魂力,沒有魂力,葉天陽就無法和雷火溝通,等同於斬斷了聯係。


    “不——”


    撕心裂肺的哭聲在空曠的牢中回蕩,驚動了另一方的其他人。


    葉天陽是被架著帶回死牢的,整個人仿佛虛脫了般,沒有多大力氣,一眾老者急切地望過來,關切地詢問他有沒有受傷。


    “容帝沒怎麽難為你吧,身體怎麽樣,他有沒有對你,對你……”說到這裏,看著葉天陽妖孽般年輕的臉,過來人有些難以啟齒。


    “能活著,活著就好。”有人慶幸道,並為他打抱不平:“吃裏扒外的靈寵,不要也罷!”


    “要下棋嗎?”不朽聖皇轉移注意力:“這回老夫落子肯定不反悔。”


    葉天陽麵如死灰,他歪著頭,臉上淚痕未消。


    葉天陽就是被奪盡所有,丟進死牢的時候,麵對這麽多想置他於死地的仇人,都沒有這樣崩潰過。顯然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足以讓他不成人形。


    “容玄不得好死,在外麵胡作非為,以為沒人敢動他,還敢來這裏,逼你到這份上,活該天誅地滅!”被封住的魂力死牢裏的眾人對容玄的怨憤攀至頂峰:“真想活捉了他,交給你泄憤。”


    “別說了。”葉天陽聲音抬高一截,他緩緩坐了起來,抹幹了眼淚,沉聲道:“快了,就快要結束了。”


    這話前言不搭後語,見他情緒緩緩平複,在場幾乎都是活成精的老鬼,一看就察覺出不同,必死之局,竟還能保住一命,難不成真有後手。他們沒有聲張,小聲道:“你的意思是說……”


    “隻能寄希望於敵對勢力能足夠強大了,最好是能擒獲容帝,希望在把他送進鎖魂塔之前,能把他交給我一段時間,幾日就行。”


    不能阻止,那就拖延,葉天陽不能接受這樣一別,就是永別。


    葉天陽憤聲道:“容玄奪了我的一切,害我一無所有,生不如死,這筆賬我得向他討回來。”


    “好說好說。”


    在場各有各的心思,想折磨容玄的多得是,但算起來,最恨容玄的肯定是葉天陽。


    雙方實力相差懸殊,究竟能不能取勝,還很難說,絕大多數人都在憂心忡忡。


    “剩下的,隻能靜候時機了。”


    葉天陽閉上眼睛,昏了過去。


    屠神族等反抗容帝的勢力正竭力讓鎖魂塔麵世,無論戰力相差如何懸殊,看上去再無希望,結局都已經注定。


    千萬千萬不能讓他得逞,就是多活一日也行,雷火,雷火……


    **


    容玄剛出死牢,就和雷火撞了個正著。


    “老大,葉天陽怎麽樣了,死了嗎?”雷火先發製人,打斷了容玄的話,搶先說道。


    他很不安,來了這裏卻又進不去。感覺不到葉天陽的存在了,聯係突然中斷,那一瞬間雷火以為葉天陽沒了命,一種前所未有的愧疚與悵然籠罩著他,讓他完全無法平靜。


    “把他送進那些老鬼的口邊,竟然還讓他一百多年來相安無事。”


    雷火瞬間眼睛亮了,心裏不由激動起來,葉天陽真有兩下子!


    “還活著。”容玄冷冷道:“不過也活不了多久了。既然送到嘴邊,這些老鬼都不殺,我自有辦法。”


    雷火垂下頭,哦了一聲。心情極其沉重,卻沒有表現出多少。


    守在門口的時候雷火還寄希望於老大回心轉意把天陽也一同接出來,但這隻是癡心妄想,老大是真想殺了天陽,因為他擋了路,因為斬草不除根,就得永絕後患。


    如果他要是有一絲肖想之意,老大是不是也會殺了他。如果哪天他做了什麽讓老大憤怒的事,是不是也活不了。


    容玄順了順雷火背上的紫毛,聲音稱得上溫柔:“跟個看不起的主人那麽多年,難為你了。”


    換做以前聽到這話,雷火會覺得受寵若驚,甚至惶恐,哪怕容玄多說兩句他都得高興得暈過去,可現在許是聽多了聽習慣了,老大對他太好,達成了一直以來的心願,隻是方式和時機都和他想象的大不相同。


    “我……我其實……”其實並不討厭葉天陽,也不是真看不起。雷火欲言又止。


    “你放心,在我送葉天陽上路之前,我會讓他與你解除契約。”


    容玄淡淡道:“等鎖魂塔出現,把死牢裏這些人全都送進去,一切就結束了,上界將以我為尊,而你會是我唯一的靈寵,就算為所欲為,也沒人敢攔你分毫。”


    “所以這才是留他們性命的原因,連天陽也……”雷火打了個寒戰。


    上古天罰鎖魂塔,他也有所耳聞,但知道得並不多,屠神族及各大教以前想扳倒容玄,試圖說服葉天陽時,也來找過他。


    後來屠神族告訴過他方法,隻是把容玄關進鎖魂塔,煉個幾年而已,這樣上界就能恢複原樣,失去修為的教主也能重回巔峰,雷火對此嗤之以鼻,扭頭就告訴容玄了。


    後來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成了容帝的靈寵,雷火沾沾自喜,現在卻如一盆冰水,澆了個透心涼。


    容玄不屑地道:“怎麽,你覺得葉天陽不該死?他滿腹邪念,這等禍患不除,留著給我添堵麽?”


    雷火勉強地幹笑出聲:“老大說得是。”


    “對了,你怎麽來這兒了。”容玄嚴肅道:“不是讓你守住荒蕪之地麽。難道那裏有異變?”


    荒蕪之地,就是前不久攻下的那地方,方圓百裏寸草不生,也不知道這人是不是未卜先知,最開始真沒看出什麽好,但現在那裏出現了一座塔,現在各大勢力蠢蠢欲動,趁容帝不在,都在搶奪那塊地方。


    據說要用鎖魂塔來對付容帝,雷火還為他捏了把汗,急衝衝地趕回來想要稟報。


    但現在容玄竟然漫不經心地說,要拿鎖魂塔來對付牢中所有人!包括葉天陽。


    “沒有啊。”雷火心裏突突直跳:“我就是想回來看看。”


    “沒有異變?”容玄皺眉:“沒有座塔出現。繼續派人守著。”


    這人算無遺漏,真是不假。


    雷火道:“應該沒有,我才剛問過謝遵,謝遵不可能騙我。”


    大衍神朝皇城有聽音古石,能聽到各處的動靜,包括鎖魂塔出世之地。


    容玄點了點頭,似乎對他很是信任。


    “此事關係重大,絕不能讓那地方落到別人手裏。如果謝族有二心,就別怪我不客氣。”容玄冷冷道:“進鎖魂塔的人,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果不其然,連謝族也不放過。雷火眸光晦暗,露出一絲掙紮,很快恢複古井無波。


    這些年死在容玄手裏的生靈有多少,曾經幫過他的人,哪一個有了好下場。除了一個忠心耿耿的謝族,剩下大部分都是妖獸。容玄信任他,或許僅僅因為他不是人類。


    隻是他隨口一句試探,卻沒想到一語成箴,把謝族族長送進去給葉天陽作伴了。


    容帝以為一切如常,留了下來,接著荒蕪之地情況失控,上古天罰鎖魂塔降世,方圓千裏的草木枯萎,死氣從地底下升起,逆天景象驚動了遠在數域之外的容帝,過去的時候還是晚了一步,鎖魂塔竟是落到了其他勢力手中。


    容帝大發雷霆,把謝遵在內的謝族全送送進了大牢,卻放過了雷火,沒有多少苛責。


    但也是那時候雷火渾身的血都冷了,也前所未有的緊張與興奮,沒有人能阻止這個極惡帝尊肆意妄為,除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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