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有五爺崔九樂擋酒,但終究還是有擋不掉的,譬如榮親王等位高權重之人,崔九懷到底還是吃了些酒,散席後便沒有再去衙門,坐了鍾文謹的馬車,一塊回府。


    路上閑來無事,鍾文謹便將先前的事兒與他說了。


    崔九懷吃了一驚,天地良心,不管張氏在世時還是過世後,他都從未對小張氏這個刁蠻任性的姨妹有過半點心思的,也從未給過她任何的機會跟希望,再想不到小張氏會幹出這樣的事兒來。


    雖則自個無辜,但鍾文謹更無辜,崔九懷向來是個是非分明的,立時就跟鍾文謹道歉:“對不住,讓你受委屈了。”


    崔九懷素日裏與自個說話,不是麵無表情就是冷嘲熱諷,今兒莫非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他竟為一件完全與自個無關的事兒向她道起歉來,簡直讓她“受寵若驚”,不由得抬眼朝他看去,見他頭戴忠靖冠身穿絳色補服,白皙的俊臉上泛著一層緋紅,雙眼瑩潤似有碎玉點綴其中,竟比榮親王府後花園裏怒放的桃花還嬌豔,惹得她打趣道:“這事兒原與二爺無關,哪裏能怪二爺?若真要怪,也隻能怪二爺生的太好,那些養在深閨的小姑娘,通沒見過什麽世麵,可不就一見時照公子誤終身了?”


    崔九懷聞言,斜了鍾文謹一眼,哼道:“聽二奶奶這話,倒像你是個見過大世麵的?”


    那是自然的,現代信息那樣發達,現代女性經過見過的,可不是古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們能比的,隻是崔九懷所說的“大世麵”可不是什麽好話,鍾文謹自然是不能承認的,隻狡辯道:“我雖與她們一樣,也沒見過什麽世麵,卻不像她們那般在意皮相。”


    她固然是個顏控,但男人除了要有顏,性情跟人品也同等重要,不然就是個繡花枕頭,外頭光鮮裏頭卻是草包。


    成日裏與犯人打交道,崔九懷的嘴皮子功夫自是不弱,聞言立刻給鍾文謹堵了回來:“也對,如你這般路人長相的,自是沒什麽立場在意別個皮相的。”


    鍾文謹噎了一下,鑒於對方所說的是事實,她反駁不了,隻得使出轉移話題*,問他:“二爺可跟皇上提了教養嬤嬤的事兒?若沒提,可得抓緊了,先前鄭七奶奶還說要接琰姐兒去鄭家住些時日呢,要沒個妥當人跟在身邊,還真叫人不放心。”


    崔九懷自然知道鄭七奶奶就是表妹孫六姑娘,若沒有今兒小張氏這事兒,讓閨女去鄭家倒沒什麽,這會子卻不成了,一來鄭家人見了崔琰兒不免尷尬,二來那裏有小張氏跟孫表妹兩個欲嫁他不成的人兒在,不定還會出其他亂子,他不甚放心。更重要的是,他得避嫌,沒聽鍾文謹說他生的好麽,生的好的另外個意思可不就是招蜂引蝶?


    於是他冷冷道:“學裏又沒放假,無故缺席,功課豈不要落下?”


    見他果如自個所料,鍾文謹笑道:“我也這麽覺得,隻是我一個當人繼母的,哪能隨便替繼女拿主意,不知道的還當我阻攔她與親戚往來呢,便讓她來問太太跟二爺的意思。”


    這話的意思是你拒絕未必有用,依王氏對鄭七奶奶那個喜歡程度,隻要她朝王氏開口,王氏必會一口應下。


    崔九懷揉了揉眉心,說道:“此事你不必管,我自會與母親說。”


    與那些萬事不理,由著老媽跟媳婦打擂台的男人相比,崔九懷還是樂意攬事的,這種毫不推諉的態度,讓鍾文謹覺得他還是有些可取之處的,便替他斟了杯茶。


    “你也隻用到我的時候,才有些眼力勁。”旁的時候都憊懶的很,壓根不將他當回事。


    “瞧二爺說的,我豈是那樣勢利的人兒?”鍾文謹打了個哈哈,笑倪他一眼,抬了抬手裏的茶盅,說道:“二爺若不吃,那我便自個吃了。”


    崔九懷伸手接了過來,說道:“吃。”


    抿了一口,他倒想起之前鍾文謹那個被拐遠的問題來,便道:“皇上已經應了,等內務府選好了人,便給送來。”


    “那就好。”了了一樁心事,鍾文謹心情頗好,端起茶壺來,重又幫他斟滿茶盅,笑眯眯道:“辛苦二爺了。”


    .


    回府後,不免又將事情與劉氏說了一遍,劉氏聞言十分氣憤,當著崔九懷這個姐夫的麵,就把小張氏給一頓好罵:“我原就說她不是個好的,那會子不管張家如何軟磨硬泡,也沒應下她跟懷哥兒的事兒,現在看來,虧得沒應,不然,咱們府裏還有寧日?”


    因這會子屋裏隻有劉氏、王氏、小劉氏以及崔九懷鍾文謹兩夫妻,王氏心裏還憋著氣,又不服劉氏把拒婚小張氏的功勞全搶了,隻低頭撚著手裏的佛珠不吭聲,鍾文謹作為當事人也不便說什麽,隻好由小劉氏來接話了,她一邊給劉氏拍背順氣,一邊勸解道:“老太太這是氣話了,咱們府裏拒婚,不過是因著她與懷哥兒命理不合,可不是因為她不好,她若不好,鄭家怎會再三再四的請媒人上門?”永定侯府瞧不上的人,鄭家卻當成寶,若傳到鄭家耳朵裏,豈不打了鄭家人的臉?


    這道理劉氏又豈會不懂,不過是當著他們幾個靠得住的人發泄幾句罷了,偏小劉氏要拆她的台,氣的她沒好氣的在小劉氏胳膊上捶打了兩下,罵道:“你要不大著嘴巴到外頭胡咧咧,旁人怎會知道我私底下說了什麽?”


    小劉氏捂著並未被捶疼的胳膊,故作委屈的扁嘴道:“哎喲,這是哪裏說的,我這可真是比懷哥兒媳婦都冤了。”


    提到了鍾文謹,劉氏便沒再同小劉氏演雙簧,安撫鍾文謹道:“此事懷哥兒媳婦你受委屈了,不過你可別怪懷哥兒,他向來是個知禮守規矩的,再做不出與小姨子陳倉暗渡的事兒來,若因此心生芥蒂壞了你們夫妻的情分,可不就中了旁人的圈套?至於旁人,你且放心,咱們永定侯府也不是好惹的,他們若不給個滿意的交待,我們可不罷休。”


    鍾文謹忙道:“此事如何都怪不到二爺的,孫媳豈是那等胡攪蠻纏的?若真如此,要在榮親王府時我就鬧起來了,也不會悶不吭聲的吃下這個啞巴虧。”


    劉氏聽著滿意,抬手將鍾文謹招至跟前,拉了鍾文謹的手,拍著她的手背,笑著點頭道:“你是我看中的,我自然曉得你的性情,是個再穩重不過的,斷不會做出那等糊塗事兒來。”


    說著,吩咐自個大丫鬟雨竹:“去,把那套羊脂玉的頭麵取來。”


    東西取來後,劉氏將其賞給了鍾文謹。


    雨竹湊趣道:“這還是去年老太太壽辰時劉三老爺托人千裏迢迢從西寧送來的,看老太太都沒舍得戴過,這會子給了二奶奶,怕是晚上要心疼的睡不著了。”


    劉氏笑罵道:“不過上等的羊脂玉罷了,這樣的東西我沒有一箱子,也有一籮筐的,會為這點子東西睡不著覺?”


    小劉氏湊上去,笑嘻嘻道:“老太太既這樣多,也賞我跟大嫂些戴吧。”


    劉氏白了小劉氏一眼,不提王氏,隻說小劉氏:“看看你這張磕磣的老臉,快別糟蹋我的好東西了。”


    “唉,這可真是隻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了。”小劉氏歎著氣坐回自個座位上,假作傷心的抹起眼淚來。


    偏這個時候,二姥爺崔以良走了進來,見自個媳婦正抹眼淚呢,立時高聲道:“這是怎地了,可是有人欺負你了?是誰?說出來,我替你討回公道。”


    “是你老娘我欺負她了,你想怎地?”劉氏下巴一抬,直勾勾的看著崔以良。


    崔以良狗腿的程度非同一般,聞言立時哈哈一笑:“母親快別逗我了,您這樣良善的人兒,連小狗小貓,都舍不得打罵的,又怎會同別的無知婦人那樣,做出折騰兒媳婦這樣的蠢事來?”


    無知婦人王氏躺槍,隻是崔以良這個小叔子不但位高權重,還是個混不吝的,為了維護小劉氏,可沒少讓王氏沒臉,王氏也懶得理會他,隻作沒聽到。


    兩個嫡子,劉氏顯然更疼崔以良,見她無心再理會旁人,作為旁人的大房三人,適時提出告辭。


    劉氏也不想木著一張臉的王氏在這掃自個的興,又安撫了鍾文謹幾句,讓她耐心等榮親王府的信兒,便抬手將他們打發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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