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維明說得詳盡,連同案犯都知道了,永正心中哇涼哇涼的,又是驚異萬分。


    “爹爹如何知道的?卻是哪個胡亂攀汙?”


    心裏卻是將家下多嘴的小廝們都想了一遍,卻是怎麽都想不到黃周四個上頭去。


    維明冷笑一聲,一拂袍袖,兩道白綾飄然而落。


    “可還認得上頭的字!”


    永正一見這白綾,正是自己和楚卿所題,頓時心中叫苦,這下可完了。


    楚卿雖然沒有跪著,瞧著東窗事發,也嚇得心中撲通亂跳。


    永正心下琢磨,這可是活見鬼了,才寫下的詩句,怎麽不一會就到了爹那裏,這可不是要了親命麽,隻怕一頓好打是跑不了了。


    儀貞聽了半天,哦,合著這兩人是去青樓開眼界去了,難怪老爹生氣哩,不過這才發生半天的事,老爹怎麽就知道了,還有證物在手,可真是神人。


    上前便將那詩綾撿起來一看,默念在心,細瞧著,寫得也還不壞麽。


    致德也上來瞧,接了笑道,“兩個侄子文采不錯麽。”


    笑了幾聲,見長兄麵色黑沉,也不敢多笑,心裏卻想,這兩人可真是冤,去了那溫柔之鄉,不說好好享受美人恩,卻寫得什麽詩,這不,羊肉沒吃著,倒惹一身膻,留下了證物,回來還挨訓,何苦來呢?比起我那時來,可真是差遠了。致德摸著下巴,回想起少年風流來,仍然心神蕩漾。


    “是兒子錯了,今日探了杜大哥的病,路上遇見禮乾,聽他說今日花朝節,凝春院中有歌舞,邀我們一起去看,兒子一念之錯,就跟著去了,誰知正遇到周黃四人,他們正要做詩,因見他們做的詩好笑,才起了題詩之念,題完便回,未敢停留,隻是禮乾與周黃四人臨別時口角一句,並沒有爭風吃醋之舉。”


    永正此時已不抱僥幸,隻得老實招供。隻盼著等會兒,能少挨幾下打也是好的。


    “混帳東西,竟然違背祖訓,踏足娼門,今日若不施以教訓,隻怕日後更要落入奸邪一流。”


    喚仆人取來戒尺,親自拿著,照著永正身上打去!


    維明長年習武,手上有力,因恨鐵不成鋼,管教起來也格外嚴格,竟然發力狠打。


    隻打得一下,永正渾身皮肉一緊,差點就當著眾人呼痛出聲,隻是咬牙忍住了。


    聽得啪啪連聲,數十下過後,維明仍要再打。


    永正卻是受不住了,求告道,“兒子知錯了,爹爹恕罪…”


    致德也看不過去,上來求情,“大哥,念在永正也是初犯,又已責罰過了,暫且饒過罷。”


    維明哼道,“什麽初犯,左家祖訓,自小便教會了他,明知故犯,罪上加罪!須得再打二十!”


    永正聽著就透心那個涼啊,再打二十,不知小命還在麽,後悔當初經不住誘惑,起了獵奇之心,這才有了這場皮肉之苦啊。


    隻聽戒尺風聲作響,一下落下來,正打在先前打過的痛處,永正實在吃痛,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儀貞和德貞忙跪在永正身邊求情,“爹,大哥已知錯了,就先饒過他罷。知錯能改也就是了。”


    維明唬著臉,喝道,“你們兩個妮子一邊去,莫要自找責罰,再要求情,與這混帳同罪受罰!”


    德貞聽得傻了眼,隻得起了身,儀貞卻是眼珠一轉,起身拾起白綾,自去筆架上取了筆,在那空白之處上揮筆而就,見哥哥的侍童也在,便將白綾遞過去,高聲道,“速速把這詩送到凝春院去,見了那四位美人,便說,不隻左公子有詩題贈,左小姐也有詩相贈哩!”


    侍童聽了愣頭愣腦的,也不知小姐是真要送還是假要送,捧著詩綾呆站著。


    維明正打著人,卻聽了女兒這一段話說得好不稀奇,先收了戒尺,回身來看儀貞又弄出什麽花樣來,自侍童手裏取了詩綾來看,但見上麵果然有儀貞新題詩一首:


    一笑傾城國,嬌姿舉世無。


    臉疑花欲睡,腰比柳難扶。


    鈿倩檀郎整,環邀阿母疏。


    風前來獨立,揚袖態仙乎。


    下頭還有落款:俚言奉贈凝春院四美人哂正襄陽左儀貞題。


    維明本來一腔怒火,看了這詩倒笑了,問儀貞,“你這妮子可是瘋顛了麽,哪有個大家閨秀去贈詩伎人的,還要送到凝春院?”


    儀貞也笑道,“爹呀,您今日打得大哥興起了,連女兒們求情都要同罪,既然如此,女兒索性也作詩一首送到凝春院中,真格地與大哥同罪,然後再來受罰,也免得人說爹爹量刑不當。”


    維明又好氣又好笑,這還是拐著彎兒來求請麽,故意道,“既然你願意同罪,那爹就先打了你再說!”


    舉著戒尺便朝儀貞打過來,儀貞眼疾身快,身子一側便躲過去。心道,哎呀,老爹的戒尺可是黃銅的,呼呼帶風,好家夥,那若是挨上一下,可不是玩的。


    維明道,“儀貞既然願與永正同罪,怎麽卻躲得飛快?”


    “爹若是饒了大哥,女兒就不躲了。”


    維明被這麽一打岔,那發狠的勁頭已過,便道,“依你,你大哥還餘十戒尺,都由你替了吧。”


    又叫德貞,“德貞給我扯住這狡賴妮子,看她還往哪裏躲!”


    永正既愧且慚,忙叫道,“不用儀貞妹妹替,還是兒子自己受吧。”


    致德也上來道,“大哥息怒,儀貞也是一片愛護手足之心,這閨中小女,怎禁得打,何況還有她表兄在呢,還要留些體麵才是。”


    維明哼了一聲道,“愛護手足,也不能胡亂行為。罷了,既然你二叔求請,先饒儀貞一頓打,儀貞德貞都回內院去吧。”


    二貞便出了大廳,回了內院。


    維明雖然停了戒尺,卻仍舊訓斥永正一通。


    “我左門祖訓,子孫不得到娼門之地,你自幼便知,如何明知故犯,你爹我自小無人管束,尚且從不行差踏錯,如何你卻是這般輕浮,不單自己犯錯,還帶壞了桓表弟,他父母都不在身邊,本是放心相托,若知你這般行事,卻是作何感想?這回念在初犯,隻略作小懲,日後再敢如此,就立斃杖下,哪怕我家絕了後人,也不留淫邪之子。回去自己好好反省罷!”


    永正站起身來,卻是低頭自慚不語,一邊的楚卿聽了姑父這一番話,也是慚愧無地,滿麵發燒。


    致德卻是心有戚戚,想起當年自己被兄長訓斥來,隻覺得這話倒也象是在說自己一般。


    “去把這禍根都燒了。”


    維明指著那詩綾,命仆人拿去燒掉,心裏卻想,儀貞這小妮子可惡,不過應對倒是挺快,真是好笑又好氣,可愛又可惱。


    維明拂袖自入內堂,留下三人在外。


    致德這才開言,“侄兒啊,千不該萬不該,題得什麽詩啊。”留下證據什麽的,最可怕了。這可是致德的經驗之談。


    楚卿方才身份尷尬,無法求情,此時才敢出聲,道,“哪裏是小侄們要去,都是禮乾兄苦勸,才去略坐了一回,因見了那黃周四個所作歪詩,又有青樓四女苦勸留詩,小侄們才作了三首,誰知竟被黃周四人造謠生事,真是禍從天降。”


    致德聽了微笑道,“唉,你姑父就是個嚴性子的,半點歪邪也不沾的,當年我象你們這般大時,跟著孫國英去了幾回天香院,便被你姑父逮住,好生教訓,還把我的書童都打了,說是仆代主責。”


    楚卿也道,“小侄也常聽家父說起,當年杜趙左桓四位伯父一同趕考,有四位青樓女前來相勾,趙杜二位想留下,卻被姑父力阻,這才罷了。”


    致德笑道,“可不正是,我兄長一向就是這般。管兄弟,管朋友,更不用說你們這些子侄輩了。”


    又想起方才永正楚卿所說黃周作了歪詩,便好奇地問道,“那黃周四個究竟作了什麽歪詩,侄兒們念來聽聽,咱也聽個一樂。”


    楚卿還未念,便先失笑,將那四首奇葩詩一一說出。


    致德聽了哈哈大笑,“怨不得侄兒們要去,原來有這樣好笑的故事,少不得要去大笑他一場。”


    說話間到了晚膳時分,丫環們來請二爺和兩位公子入內用飯。


    永正挨了一頓好打,心中氣苦,哪裏吃得下飯,就不想去。


    致德溫言相勸,“你爹責你也是一片嚴父之心,子受父刑又不丟人,若是不去吃飯,萬一你爹瞧見了,還道你故意賭氣哩。”


    永正也隻得垂頭喪氣地跟著進去。


    楚卿卻是在琢磨著,方才所見,大表妹儀貞原來不僅人生得美,卻又聰明有才,還頗有俠氣,適才進了內堂也不知後來有沒有再受罰。表妹這般人才,若是能娶為我妻,我楚卿定會視之如命,愛若奇珍,絕不舍得一指加身,一言過耳,就不知老天否能從我心願啊…(穿越大神:不從!)


    等入了席,卻是不見兩位表妹,隻有桓夫人在座。


    幾人各自坐好,桓夫人也聽說了凝春院之事,開口也罵兒子幾句。又責備親侄,“桓門也是清白人家,休要學那下流人行事。若是再犯,莫怪姑姑寫信給你父親告狀了。”


    兩人低頭挨罵,默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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