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卿身著一件暗青色素緞白護領道袍,由丫環引著,向亭中翩然而來。


    見隻有兩位小姐在,麵上略有些不自在,長揖道,“不知兩位妹妹在這裏,為兄失禮了。”


    心下卻是暗喜,自來姑家,能瞧見儀貞表妹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而且還多是在人物眾多的場合,當著姑父那充滿威懾的目光,他連多瞟一眼都不能夠,如今姑父不在,他多看一眼,總是可以的…吧?


    二貞也還禮,客氣一番。


    楚卿儀容俊美,果然是賽過潘潘,強似宋宋,如今可算知道什麽是古典美男子了,瞧那如玉的麵色,就連有些老氣顏色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襯得別有一番淡然雅致之美啊!


    儀貞稱讚的眼光一掠而過,帶笑問道,“我哥哥呢?怎麽不見一道?”


    自從楚卿來了之後,這兩隻倒是一見如故,趣味相投,常在一處混著,儼然一對快樂好基友。


    楚卿聽得表妹問詢,心下歡樂,忙道,“表哥有事出府去了。”


    見一邊的丫頭手中還握著風箏線,便問道,“今日春光正好,微風吹麵,倒正是放風箏的好時候,表妹們好興致!”


    德貞瞄了楚卿一眼,微低下頭,溫溫潤潤地說道,“常聽哥哥說表哥的文才強勝於他,不知表哥可有雅興,賦詩一首,就以眼前風箏為題?”


    楚卿當著心儀女子,本就有心展示一把才藝,恰好二表妹給了他這麽一個好機會,自然滿口答應,一邊的丫頭們有機靈的,立時快步到最近的書閣處取了筆墨紙硯回來。


    儀貞對古人這種動不動就要做詩的習慣有些無語,雖說自己前幾日也寫了首贈凝春院美人兒的詩,但那不過是戲作來反勸老爹的。當然了。別人要寫詩,自己還是樂見其成的,畢竟那些膾炙人口的名篇佳作就是這麽來的啊。[.超多好看小說]


    偏偏德貞又鼓動儀貞,“姐姐也常有佳作,不如也作一首風箏?”


    隻有楚卿一個人寫,未免有些突兀了,自己才華又不夠,還是不要拿出來獻醜了,更何況還是在…表哥…麵前?


    儀貞微微搖頭,笑道。“這幾日給爹爹寫書信,累得手腕也疼,眼也花。再不願在筆墨上頭費神的,好妹妹還是饒了姐姐吧。”


    楚卿微覺遺憾,不過想到儀貞表妹小小年紀,居然能給姑父這樣的二品大員當西賓好幾年,倒也真是個有才幹的。不由得欽佩地瞧了儀貞一眼。正好與儀貞視線相對,一觸即開,心中砰然亂跳。隻得借沾墨來掩飾一下。


    儀貞心中一愣,咦,楚卿的目光有些不對頭啊,不會吧,難道是對自己有意思?


    這可不妙啊,德貞雖然藏得好,但那少女情懷。當姐姐的哪能不知。可若是楚卿的心思是自己的話。德貞該多傷心啊。而且表哥若是錯托了心思在自己身上,將來自己跟著小泓哥跑了,表哥也該傷心了啊。


    楚卿筆走龍蛇。一揮而就。擱筆笑道,“獻醜了,兩位表妹莫要見笑。”


    德貞移步過來看,一邊曼聲念了出來。


    “等閑一葉趁天風,萬裏扶搖上碧空,鳳羽翱翔紅日近,鸞音縹緲碧霄通。”


    “衝殘雁字遊絲細,飛破晴煙錦帶紅,征婦陌頭看柳色,遙疑塞北寄飛鴻。”


    “果然是好詩。表哥才華當真不凡。”


    德貞驚喜地讚歎不已,儀貞也微微點頭。


    她現下是能不說話盡量不說,把表現的機會都讓給妹子。


    不過仔細琢磨這詩,倒還真是不錯,果真是句句不離主題。隻是其中有紅日鸞音等字樣,她就不怎麽喜歡了。


    桓楚卿雖然對自己的詩作被誇心下欣然,但是說話的多是二表妹,儀貞卻並不怎麽開口,不由得有些失落,等丫環上了茶,一杯茶喝完,閑話也說了不少,心知應該告辭,但卻是十分不舍。


    儀貞估摸著再和楚卿說下去,就不大合適了,可是德貞這小妮子坐在桌邊,雖然低著頭,卻時而偷瞄一眼,麵上光彩,唇角微彎,那模樣決不象是會提出告辭的啊。


    咳,小妹啊,該醒了哦。


    便笑道,“我們姐妹出來也有一會兒,表哥且自閑逛,我們可要失陪了。”


    楚卿忙起身目送二位表妹離開,心想,果然姑父家教森嚴,表妹們都知書守禮。也不知自己的心事可有成真的一天麽?隻怕還得要自己爹娘來幫忙了。


    就是不知儀貞表妹可能瞧得我不?


    楚卿一會兒想到自己若是娶了表妹,二人琴瑟和諧,比翼齊飛的美好,一會兒又想到萬一親事不成,表妹嫁與他人,自己淒惶無著落的慘景,真是少年心事幻重重啊。


    楚卿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卻聽邊上有個聲音冷不丁地笑嘻嘻道,“小公子何事歎氣,敢是形單影隻,無人相陪麽?”


    楚卿嚇了一跳,抬頭瞧時,更是驚上複驚。


    隻見麵前立著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容長臉兒塗得雪白,厚唇抹得血紅,雙眉皆畫得鬥長,一雙小眼睛正擠眉弄眼地瞧著自己,上桃紅下翠綠的襖裙緊緊裹在胖胖的身段上,偏還微微扭動,好象一條大個頭的毛蟲。


    楚卿這一驚之下,神馬綺思暇念都化作浮雲飛走了。


    這個人,他也認得,是個老丫環,名叫桂香。


    為何隻見過一兩次就能記得,自然是這位老丫環太過奇葩了。諾大年紀還要硬要比小姑娘穿得還豔麗十分,脂粉就跟不要錢一般地往臉上搽,而且還總是斜眼瞧人,比之凝春院的老鴇也不差什麽。若是一個俏佳人眸光斜飛,那還可說得上是眉目傳情,但擱在這麽一位大媽身上,那可就忒驚悚了。


    楚卿滿心不悅,冷然道,“你不是內院丫環桂香麽,怎麽跑這裏來跟我說話?”


    桂香格格笑了幾聲,扭了幾扭,一甩袖子,“哎呀,公子可認錯了,奴家不是什麽丫環,奴家可是這家裏的二夫人呢。”


    楚卿懶得理她,便起身抬腳要走,桂香忙一擰水桶腰,笑嘻嘻地擋在前頭。


    “公子且慢走,先聽奴家說完話麽…”


    “奴家本來是服侍老夫人的,被賜給老爺做二房愛妾,可誰知因你桓家姑母生性妒忌,容不得奴家,隻服侍得老爺一回便守著空房到如今,唉…”


    說著拿手帕去試淚,楚卿瞧著那厚厚的脂粉都簌簌掉下來一層了,惡意地心想,這大媽敢是失心瘋麽?生得這副尊容,還敢自稱為愛妾,神仙啊,我要有這樣的愛妾,死的心都有了啊!


    “你是不是姑父的妾室,卻與我何幹!閃開些。”


    桂香勇者無畏,伸出兩隻胖胳膊便來攔著,一邊堆起笑容,“奴家見公子獨個坐園亭,想著公子如此風流年少人物,定是個多情郎君,奴家如此苦情,定會憐惜一二的。”


    楚卿火冒三丈,真是林子大了什麽東西都有,姑父治家嚴謹,怎麽就出了這麽個貨色!


    當下推開桂香便邁步離了亭子,剛下得台階,卻見鳳樓正立在一株海棠樹下,麵上飛紅,帶微笑,顯然已經看了有一會兒了。


    楚卿倒是心下一鬆,還好有證人在,不然自己還說不清了呢。


    便對著鳳樓一揖,“還請姑娘將此事報於小姐們。”


    鳳樓點了點頭,帶笑而去。


    眼瞧著楚卿就跟背後有鬼追一般離了亭中,桂香心中羞惱,想著,我不過愛他生得俊俏,又不要他費錢鈔,又不要他娶回家,不過是成就幾段風流韻事,露水姻緣而已,怎地卻如此心如鐵石?


    她這一番心思,若是儀貞聽了定然會感歎,這桂香分明就是那大媽的外形懷著一顆禦姐的心啊!


    桂香正惱恨著,無意間瞧見楚卿落在桌上的那一紙詩文,桂香也不識字,倒著拿起來裝模做樣地瞧了半響,又瞥見桌上一隻茶壺,三隻茶杯,心想,方才遠遠地瞧見兩位小姐過去了,這定是三人在亭中私會,又寫了什麽情詩,我先收起來,不定什麽時候就有用了呢。


    桂香妖妖嬈嬈地行到園門,卻見兩位小姐帶著幾名丫環,正麵帶寒霜地盯著自己。


    桂香心下發虛,隻當不見低頭而過,卻聽儀貞喝問道,“桂香怎麽在這裏?”


    桂香一向心裏是把自己高看一眼的,想著我是老夫人身前服侍的人,又被賜給過老爺,你們這些小輩自然都要尊敬著些,不過她雖然自信力很強大,但奈何無人買帳。有時犯了錯,也是跟普通丫環一般地受罰,因此老夫人去世這些年,也很是老實了一陣。隻到了京中,見了外來少年,這心思才開始活絡起來。


    桂香嘟嚕著嘴道,“不過是在園中逛罷。”許你們州官放火,就不許俺桂香點燈?


    儀貞喝道,“既是在園中逛,為何要向楚卿說那些無恥之語?你可是忘記了爹爹的戒尺是什麽滋味了麽?”


    桂香一聽就炸了窩,反唇相譏,“小姐可是要去告訴老爺麽,那可正好,也說說兩位小姐是如何同表小爺在園中相會,互贈詩文的。”


    嗬,這還反咬一口了。


    儀貞反是笑了,示意身邊的丫環珍珠和鳳樓,“去,將這老丫環掌嘴十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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