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灼照著原稿,戰戰兢兢地寫好了一封書信,大意內容是說他已經取得了大明皇帝的信任,今夜就可行事,將大明皇帝君臣幾人一同毒殺,到二更時刻,城中兵馬隻管來劫營便是,管教大明軍隊群龍無首,一敗塗地。


    維明將那書信看了一遍,微微點頭,目光瞧向李可灼。


    李可灼被他看得心中發毛,忙哀求道,“左大人,可是答應過小道寫了這信就減輕小道的罪的。”


    維明微笑道,“弑君之罪,當受磔刑,念在這封信上,換成斬刑吧。”


    李可灼登時魂飛天外,未及喊叫,早被一邊的親兵塞了嘴拖出帳外,砍頭行刑不提。


    有那箭術好的便將這信綁在箭上,朝城中亮光處射去。


    維明立在帳門前,瞧著那封信的落處,手撫胡須,心道,是成是敗,就看這封信的了。


    石如玉很快便拿到了這信,將信翻複看了幾遍,倒確實是李可灼手寫的,心裏思量了半晌,想著今夜若不行事,等明日他們回過神來再立了主事之人,這京城之圍仍然是解不了,倒不如今夜一試,當下找來了心腹將官作商議準備。


    在宮中混日子的某三隻此時卻仍在品嚐著禦膳房最新出爐的蟠龍菜,朱常泓這回特意尋了個盤子放在儀貞麵前,筷子一劃,先將大半的菜都放到儀貞的盤中。


    高騫已經淡定地裝作自己沒看見。


    話說這兩天小泓哥和高騫連著偷菜。那禦膳房的內侍和廚子們可就慘了,菜肴頻頻無故失蹤。還當是禦膳房鬧了鬼,嚇得值夜的都不敢隻留兩三個人。


    三人正邊吃喝邊閑談著。忽聽不遠處的宮殿內傳來一陣吵鬧之聲。


    一會兒是女子的尖叫聲和哭聲,一會兒是摔摔打打的聲音,倒象是幾人在吵架。


    這兩天住在冷宮,還真是清靜,大白天的除了風聲以外,幾乎聽不到一點聲音。果然不愧為冷宮之名,這裏有十來所宮院,有五六處都跟這裏一樣是荒著的,還有幾處都住了失寵失勢的宮妃。


    高騫聽了幾句。微微一撇嘴,嘲諷道,“是李選侍宮中的。”


    卻是立身站起,道,“屬下去瞧瞧怎麽回事。”


    要說這女子吵鬧之事,他本來是不怎麽感興趣的,不過這兩日在宮裏實在無聊,除了撒巴豆粉和偷菜之外,什麽事也做不了,去瞧瞧熱鬧也打發下時間。


    見高騫走了。朱常泓倒是樂得隻餘自己和儀貞獨處,嘻皮笑臉地伸出一隻手去剝了隻蝦,喂到儀貞唇邊,“儀貞嚐嚐這個。”


    儀貞有點窘,但還是將那隻蝦咬了下去。


    那隻伸出來的手卻趁勢在她唇邊留戀地抹了下,儀貞睜大了眼,某位不老實的人見儀貞瞪他,才嘿嘿一笑,挺無辜地解釋道。“沾到了點湯汁。”


    小泓哥你這根本就是以喂食為名的揩油好伐?


    儀貞也站了起來,朱常泓還當她生氣了,忙舉了雙手,小意哄道,“儀貞莫氣,我再也不動手了。”


    儀貞卻是莞爾一笑,“走,咱們也去看熱鬧去。”


    那李選侍住的宮院離著這處廢院不過隔著一所宮院,二人很快就進了那廢院,在一處隱蔽好視野佳的牆頭上尋好的位置,圍觀著李選侍宮院中那吵架的雙方。不遠處就是已經瞧得入神的高騫,見這他們也過來,隻是點點頭,便扭頭繼續圍觀。


    這邊的宮院比起他們住的廢院來要顯得稍微好些,院中沒有那麽多雜草,門窗也都還完整,打掃的也幹淨,在院子的當中,卻站著吵架的兩個主力:一位嬤嬤和一個太監。


    那嬤嬤看著四十來歲,正扯著那太監的衣袍不撒手,破口大罵。


    “李進忠,你個黑心爛肚不要臉的,話還沒說清就想溜!過往靠著我們娘娘,不知撈了多少好處,如今見我們娘娘落難了,就來落井下石!你今兒不把貪了的都給吐出來就別想出這個院兒!”


    旁邊還有一位長相豔麗的女子靠著門,惡狠狠地盯著那太監的臉,恨不能撲上去咬他一口般,手裏的一塊帕子在手中已經被絞得不成形狀。


    那女子的模樣倒是豐滿濃麗型,雖然衣著的色彩有些黯淡,還是能看出原本是極名貴的衣料,身材可算得火辣,想是在冷宮之中受了些磨磋,那皮膚顯得有些暗黃了…


    這時朱常泓湊過來在她耳邊嘀咕道,“那女人就是李選侍了。那太監名叫李進忠,跟李選侍認做了幹姐弟。”


    原來光宗的最愛是這一款的,而且太監居然跟妃子認了幹姐弟,真是神一樣的後宮啊。


    儀貞撇了下唇表示無語。


    那太監瞧著約莫三十來歲,麵白無須,方正的臉,濃眉大眼,猛一看長得還挺厚道忠實的。


    卻是揮手要撥開那嬤嬤的手,有些不耐煩地訓道,“周嬤嬤老糊塗了不是,那一支金釧拿到外頭當鋪也不過當個四五十兩銀子頂了天,何況這宮裏頭什麽物事不是貴的嚇人,能給你們換到這一包點心還是咱家擔了好大的幹係呢。周嬤嬤你也是宮中的老人了,怎麽連這點事也想不明白呢?快放開咱家,咱家上頭還有管事太監看著哩,若給知道為你們這些冷宮裏頭的人跑腿辦事,咱家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那周嬤嬤被推得一個踉蹌,見他大步要走,忙奮力上來再抱住他一隻胳膊,蓄勢用力,劈麵啐了上去,“我呸!哦,當年見我們娘娘得勢時便腆著臉上來認幹親,如今見我們娘娘落難了就翻臉不認人是吧?你說,娘娘那屋裏的一萬兩銀票是不是你偷去了?那天就是你來了這院裏,再沒別人了。”


    那李進忠冷笑一聲,“哦,我說怎麽今兒一過來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呢,原來你們這是丟了東西,拿咱家當賊了,得,算咱家好心作了驢肝肺,日後再不敢來招惹這院了。”


    說著使力一甩手,又將那周嬤嬤推了個跟頭,卻是帶翻了院中晾哂衣物的架子,嘩啦啦地倒做一片。


    李進忠卻是從鼻子裏哼了聲,抬腳便走,心裏打定了主意再不登這院門一步,先前若不是瞧著這李選侍這裏還能有些油水可撈,他犯得著在這裏當奴才受氣麽,如今銀票到手,誰還會理那蠢女人?


    好好的太妃不當,偏要跟鄭貴妃他們搞什麽垂簾聽政的把戲,結果被人家利用完就一腳踢到後宮來了吧?害得他也跟著一落千丈,從個正四品落到了七品,分得的活計也是又累又沒油水的。


    眼瞧著李進忠就要走出這院子,一直恨恨盯著他的李選侍大喊了一聲。


    “李進忠!你好!”


    冷笑聲裏寒氣森森,“若是本宮翻了身,第一個就要你的狗命!”


    李進忠聽了這話,身子抖了抖,卻不是嚇的而是笑的,回過身來上下瞄了李選侍一眼,唇角噙笑,搖了搖頭,扭身揚長而去。


    還真不是小瞧這位主兒,您說您又沒兒子,明朝的皇長子也不是您生的,您還害死了他親娘,而鄭家跟您是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您倒是翻個身給咱家瞧瞧?還真當自己是條鹹魚呢?


    他這舉動,無言勝千萬,直氣得李選侍七竅生煙,在屋裏砸了一通,尖喊鬼叫,高聲咒罵,言語之粗俗,就是鄉下慣會吵架撒潑的歐巴桑也要自愧不如。


    朱常泓瞧著直皺眉,儀貞見高騫已經跳下了牆頭,卻是暗中綴在那位李進忠身後,也一拉朱常泓的衣角,回到了暫居的廢院中。


    “哎,你那位皇兄的眼光可真是…不挑啊。”


    儀貞雖然已經吐糟過這些皇帝們千萬遍,但親眼見了這位寵妃的德性還是忍不住多吐一回。


    朱常泓想起方才見得那女人歇斯底裏的模樣也是心有餘悸,不過瞧見儀貞那清麗脫俗的小臉,心情就瞬間好多了,儀貞真是治愈人心啊。


    伸出手來摟著未來娘子,略有自得地道,“本公子的眼光好就行了。”


    儀貞眨了眨眼,笑道,“可是本小姐的眼光麽…”


    她能感到朱常泓的胳膊微微緊張了一下,狀若不經意實則豎起耳朵聽著下文。


    “當然是更好啦!”


    儀貞笑嘻嘻地把頭靠到了樂成一朵花的小泓哥肩上,朱常泓一手攬了未來娘子,在她的烏黑秀發落下輕輕一吻,得意道,“那是,本公子這樣的,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


    儀貞笑他自大,不過細一想,不由得樂了。


    嘿,倒還真是。


    所謂有車有房,父母雙亡,可不就是這位了?


    不過儀貞可沒有那麽傻缺,把心裏這話給說了出來找抽哈。


    過了一盞茶的工夫,高騫從外頭回來了,卻是將幾張銀票交給朱常泓。


    “原來那李進忠果然是偷了李選侍的銀票,藏在床頭的暗洞裏。”


    朱常泓略數了數,居然有一萬多兩。


    不由得森森佩服自己這位屬下,“高騫做得好,這筆錢先存在我這裏,等出了宮,給各位兄弟們一人發五百兩安家銀子。”


    他們三人都為得了這不義之財而歡樂了一陣,可卻不知,正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日後後悔也是晚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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