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半夜,儀貞從睡夢中醒來,在這種環境不算太好的地方,其實睡得也不實在,深更半夜的,也不知從哪裏傳來的奇怪的聲音,將她喚醒。


    儀貞披好了外衣,坐在床上凝神細聽了一會兒,那聲音好象不但沒有消失,反而還更大了。


    顯然住在隔壁的兩人也都發覺了。


    “儀貞!…”某人一點也沒有夜闖香閨的自覺,反是大呼小叫地自己推門就進來了。


    儀貞不由得暗想還好自己已經穿好了外衣,不然豈不是全被他看去。


    “呃,儀貞你也醒了?”


    朱常泓摸黑著撓了撓頭,傻乎乎地說了一句。


    儀貞在暗中翻了個白眼,走過去拉著朱常泓往外走,“走,咱們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一出門,寒夜的冷風打在麵上跟刀子般,雖然儀貞身子骨向來很好,外衣也是厚厚的錦袍,還是覺得從腦門子一直冷到腳底,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朱常泓小心地摟緊了儀貞,“高騫已經出去打探了…咱在房裏等著消息也是一樣。”


    儀貞一拉他的手臂,“我聽著這動靜,莫不是明軍已經攻進城裏了?”


    朱常泓也細細辨別了一陣,那聲音確實是來自於遠處,聲音應該是挺巨大的,隻是離得太遠遙遠,這才聽不清是什麽。


    “不會吧?城牆那麽高,鄭賊還控製著十萬禁軍呢。”


    儀貞也覺得明軍就該不會這般神速地攻進京城裏。可是這般的隱隱喧囂卻又如何解釋?


    不過一會兒,就見高騫匆匆而回。道,“公子。左小姐,看樣子的確是大軍入城了。”


    儀貞與朱常泓都是心中大喜,擊掌相慶。


    “太好了!我終於可以回家了。”


    想到自己終於能回歸正常的生活,儀貞禁不住咧開嘴角,綻開了大大的笑容。


    雖然在暗中瞧不見儀貞的模樣,朱常泓卻是偷著捏了捏手裏握著的柔嫩掌心。嗯,大軍入了城,就可以殺光鄭家那一群跳梁小醜,自己也能得封地娶媳婦嘍!


    因天氣寒冷。三人進了房中,卻是仔細抻著耳朵,聽著外頭的動靜。


    大約過了有一個多時辰,宮中也起了騷動,交兵聲奔跑聲哭叫聲不絕於耳。不過卻都是前頭那些宮裏傳過來的動靜,這邊冷宮倒是無人光顧。


    高騫又跳上了房頂最高處看了一回,果然是大明軍隊攻進了皇宮,無數打著火把的軍兵將昭陽殿和慈寧宮這幾處重要的宮殿團團圍住,看樣子忠於鄭家的宮中禁衛倒也不多,他聽到昭陽殿外兩方人馬隻交戰了不到半盞茶的工夫。打著火把的人就將鄭有權拖出了昭陽殿。


    他跳下房頂,用略帶激動地把看到的景像跟那兩隻描述了一番。


    他雖然沒有懷抱著一顆報國的熱血之心,但畢竟身為大明朝的一名小小軍官,自然是忠於明室的,能看到篡位鄭氏賊子倒台,心頭自是大快,再一想自家的公子也前途有望了,那臉上就帶了笑容出來。


    儀貞讚歎道,“真是神一般的速度啊。”


    朱常泓也點點頭道。“左大人的確是用兵如神。”當著媳婦麵兒,多誇誇未來老丈人,不會錯的滴。


    不過,有這麽個強大的嶽父,是榮耀更是壓力啊…


    過不多時,就聽到冷宮附近也響起了整齊的腳步聲,儀貞還在想著等下見到了進來的明軍,要怎麽個說辭,卻聽外頭有人高聲喊著,“皇長子已經率我大明軍進宮誅逆,各院宮人聽著,夜間莫要出來走動,不然就當作亂黨處置,待明日天明,自有人來核對人數!”


    儀貞略想了想,便道,“泓哥哥,你們還從暗道中出宮罷,不然被瞧見了,又要費一番工夫解釋。”


    若是將來盤問起來,朱常泓不免還要編一套話來圓他們是怎麽進的宮,與其被問出了馬腳還不如悄悄回去省事。


    高騫也覺得明軍入了宮,左小姐在這裏應該就安全了,他們兩人在這裏反而會壞事,若是被有心人亂傳起來,左小姐的名節隻怕要受損。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左小姐都被搶到了皇宮中了,估計名節這東西,也丟的差不多了吧。還好自家公子屬於大喇喇不鑽牛角尖的人,若換個小心眼的隻怕還要挑三撿四的。


    一直陪著儀貞呆到快天亮,朱常泓才被高騫拉進了枯井中,臨入井的一刻,朱常泓還猶自不舍地望著儀貞,一副生離死別的模樣。


    本來這些日子與小泓哥朝夕相處,冷不丁的要分開,儀貞也有點心下失落,不過瞧著小泓哥這副模樣儀貞頓時就被治愈了,直衝著撐在井口不舍得下落的某人揮手,“快回去吧。日後再見有的是機會呢。”


    朱常泓這才想起他們還能在夢裏見麵呢,這些日子老呆在一處,倒把這夢中見麵的事給忘記了,想及此處,方有些放心地下到井底,隨高騫自暗道中潛出宮外。


    諾大的廢院裏就隻剩下儀貞孤零零的一個人,舉目四處一瞧,但見晨光昏然,院中草木森森,蛛網四結,破門爛窗,北風一吹,就發出各種古怪淒厲的聲響。


    嚇得儀貞忙跑回自己先前暫時住的那間小屋,捂了被子壯膽。


    原先有那二人在時,她可一點也沒覺得這裏恐怖啊。


    老天保佑,隻希望能有人快些到這個院子裏來檢查,這樣自己就好表明身份回家去了。


    聽著外頭寒風呼呼地吹著,眼看著天光已然大亮,卻沒有等來檢查的人。


    儀貞眼巴巴地等著,都有點心急了。可又不敢真的這麽出去,萬一真當成反賊給斃了豈不是冤枉之極?


    堪堪到得中午,仍不見冷宮這處有什麽動靜,倒是聽見李選侍那宮裏傳出了些聲音。


    儀貞可不想在這廢院裏多待一天,隻要能找到個內侍傳下消息,應該也行的吧。


    儀貞想到便行動,偷偷來到李選侍所居宮院之中,卻是不由得大吃一驚!


    原來這宮院已經人去院空,人都不知道哪裏去了!


    不會吧,難道所謂的來盤查,就是隻把李選侍接走了麽?


    儀貞這回顧不上被誤會了,忙出了院子,想找人來問問情況。


    但見各處冷宮外那一條長長的夾道上空空蕩蕩的,一眼就可以看到頭兒,偶然寒風吹起幾片枯葉,卷起個旋兒來打在灰色宮牆之上。


    各處年久失修的院子好象從來都沒人住過一般,都是一片死寂。


    而這進出冷宮的唯一通道,盡頭處的鐵門卻是鐵將軍把門。


    瞧著那隻跟磚頭大小的鐵鎖,高及數丈的牆,儀貞心裏就一片哇涼哇涼的。


    儀貞咬了咬唇,心裏悔得要死,自己出得好主意,若是跟著小泓哥他們一道出去就好了,偏偏還要顧慮那許多,這下可好,自己難道要去爬那高牆不成?如今宮中已經換了主子,自己會不會被當成刺客給抓了?


    老爹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的消息,肯定是不會到冷宮來找人的啊…


    正百般糾結的儀貞忽然靈光一現。


    咦,怎麽忘記了小泓哥,小泓哥是知道自己在此處的,若他見不到自己出宮,也定會去尋爹爹的。


    想通了這一層的儀貞又回到自己的院子,還好昨兒吃剩的食物還有一些,雖是冷的也還能將就。


    內心淒苦無比的儀貞一直等到深夜也沒有等來訪客,不由得心中發狠,明日若是再沒有人來,自己可就要去拍那大鐵門了。


    第二日清晨之時,隻聽得外頭有聲音高喊著,“左小姐,左小姐!”


    儀貞本就是和衣臥著的,忙一躍而起,飛奔出去,激動地高聲應道,“我在這裏!”


    卻是位四十來歲的太監,麵白微胖,身穿著紅袍金帶,看著是正四品的服色,想來在宮中地位不低。手拿拂塵,正站在院子門口,身後還跟著兩個小太監。


    “可是左小姐麽?雜家是內侍王安,受左大人之托,前來尋左小姐的。”


    “正是小女子。小女子被困深宮,還要多謝王公公搭救。”


    儀貞盈盈施禮,這才想著,自己方才就那般跑了出來,想是有點儀容不整齊的,不過當著這三人的麵再整理頭發更為不智。


    王安上下打量了儀貞一眼,心中暗自點頭。


    果然是隻有左大人才能有這般氣度的女兒啊!


    王安領著儀貞出了冷宮區,一邊給儀貞說著眼下的事。


    原來前夜,那駙馬石如玉信以為真,果然領著兵半夜去劫營,正中左維明的誘敵計,賺開了城門,一半兵馬領兵入城,另一半卻是將得知是計趕回城中的石如玉攔在城外,石如玉卻也不過是個平庸之輩,並無什麽真本領,很快便被打敗做了戰俘,而入了外城的明軍大喊著皇帝歸來,大明百姓開門迎駕,果然內城門不戰而開,明軍一路順利地殺入皇宮,鄭氏姐弟及一幹爪牙都被擒住。


    左維明惦記著自己女兒,便連夜審鄭有權,逼問儀貞下落。


    鄭有權如今大勢已去,自知千刀萬刮是少不了,因此死豬不怕開水燙,死前也要惡心一把左維明,便道,左儀貞殺了自己父親鄭國泰,自己瞧了那美人兒如花容貌,起了愛惜之心,才對外宣稱鄭國泰是為刺客所殺,暗裏卻給左儀貞改名換姓,收在後宮之中,做為寵妃,千般憐愛,萬種疼惜,還請左維明看在自己也算是他偏宜女婿的份上,饒他一條活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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