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維明如今閑來無事,覺得自己可以當下業餘的月老,這日下朝,便叫家人去請了黃持正過府來一敘。


    雖則是多年老友,但如今維明位居丞相,黃持正卻仍是個禦史,見了麵老黃自謙一番,要坐下首,左維明忙請他上坐,老黃執意不肯,二人謙讓一番,才分主賓坐了。


    黃持正喝了杯茶,才問起,“左兄相召可是有什麽事麽?”


    維明微笑道,“正有一事要煩勞黃兄,黃兄可否暫代月老,為我家與杜家當個牽線的媒人?”


    黃持正有些納悶,“聽說左兄家裏兩位小姐都是定過親了的,令郎也很快就要迎親,卻是何人要用媒人?”


    維明這才娓娓道來,“原是我左家一位堂兄,在外地做官,家中隻有一女,便托付與我,因年紀不小,一並托我代為嫁女,如今說的,便是這位侄女了。因她年紀正在芳華之年,二十周歲了,才貌俱佳,小弟思來想去,見過的這些世交公子裏,大都早已聘娶,隻有杜家公子還未定親,且你又是他家姨父,正好當得媒人。今日就煩勞黃兄大駕,為我侄女保此大媒,小弟感激不盡。”


    黃持正一聽這位侄女都是大齡剩女了,心裏暗自嘀咕,這位的爹娘怎都不急的,讓閨女這麽老大了也不定親,還要托旁人幫忙?


    待又聽得維明看上的居然是那杜家小子。不由皺了眉撇了嘴,道。“世間多少好男兒,左兄怎麽瞧上了杜家那輕浮小子?那杜家小兒雖皮相生得不差。也有些歪才,但品性輕佻,盡作些歪詩,害了我女兒,想起這件事來,我就心頭大恨。怎還去給那小子保媒?”


    維明笑道,“我請黃兄當個大媒,黃兄怎不說撮合,反倒攔起來了?當年之事。實乃莫須有,你瞧不上他當女婿,我倒覺得好,正是各花入各眼,各人挑各婿,黃兄一味推托,莫不是覺得他該當為黃家婿的,倒被我家搶了去?”


    黃持正隻覺好笑,“那般女婿,就算我女兒重生。也不稀罕的,既然如此說,那小弟就勉為其難,為左兄上杜府走上這一遭。”


    維明好生送黃持正出了左府,謝了又謝,瞧著他騎馬朝著杜府方向去了,維明撫著胡須,微微而笑。


    沒過一個時辰,黃持正又回來了。卻是滿麵不快,沒甚好氣地說,“我早說過杜家那小兒不是個好的,左兄偏要抬舉他,他還要裝腔作勢哩。”


    維明訝然道,“莫非他還不願麽?”


    “可不是杜家小兒裝腔作勢麽,他老子杜宏仁都允了,他卻道這輩子不娶了,我不過多說了幾句,他就說左家女兒又不是嫁不出去,何必非要嫁入杜家?”


    維明不信,“莫非是黃兄不喜他,因此說的時候沒有盡心麽?”


    黃持正指天誓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老黃怎會不盡心,左兄不信,可去問問老杜,看我可盡心了沒?”


    “這麽說,倒真是這小杜可惡了!也罷,待我親自去說,這回若是小杜再不識抬舉,將來他要想娶我侄女,不上我左家門上跪求,也不算我老左的手段!”


    又笑眯眯地對黃持正道,“黃兄勞你今日奔波,來日這件婚事若成,自然還是你當大媒。謝媒酒是一定要喝的。”


    黃持正納悶不已,“相爺府裏的千金小姐,哪裏找不著個佳婿,何必非得那不識好歹的小杜?”


    維明笑道,“這也是無奈之舉,總不過是長輩的一片心罷了。黃兄今日辛苦,正好一道小酌幾杯。”


    當下安排酒飯,留老黃吃酒談笑一回才散。


    等回到內堂見了永正和三位小姐,維明把提親遭拒之事說了,吩咐永正,“你明日可將杜舜卿約到府裏來吃酒,待我親自問他。”


    永正應聲稱是。


    三位小姐聽得這事都是心下各自思量。


    德貞心想,杜公子一片癡心,黃姐姐真是好福氣,唉,可惜自己卻是被定給了王公子,雖然沒見過王公子,但他肯定比不上桓家表哥,倒是順貞妹妹命好了。


    儀貞則想,不知道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小泓哥會怎樣?應該不會象小杜一樣吧?隨即便又覺得自己太無聊,盡想這樣的問題。


    黃鏡英雖然不說話,心下卻感動不已,沒想到表哥深情厚意如此,幸虧我被左伯父救下,不然害得杜家絕後,我倒是有大罪過了。


    黃鏡英心中存事,這夜裏便翻來覆去思量著,千回百囀,既盼他應了,又怕他應,複又擔心那人不會應對,萬一惹得左伯父惱了可怎麽好?


    偏偏自己身在內院,也不能通聲氣,當然了,即使能通聲氣,她也不敢,早是死過一回的人了,總也要吸取些教訓吧?


    第二日永正果然去了杜家,邀杜舜卿到左府賞花,杜舜卿卻是意興闌珊,落落寡歡地,推托身子不快,道是改日再去。


    永正身負使命,哪能這樣就放過,何況也是為了這小杜的終身大事好,便極力相邀,杜舜卿實在推托不過,隻好二人騎馬同行,進了左府。


    永正十分殷勤,一會兒讓茶,一會兒讓點心,複又提議去廳前賞花,杜舜卿強打精神也到廳前去看了一回花,原來廳前庭院中種著兩棵玉蝶梅,此時正開得好,銀花如雪,淡香怡人。永正故意作了首梅花詩,吟詠一回,又請小杜也和一首。


    杜舜卿微微一笑,帶著些苦意,“小弟自從去年病後,就全無才思,不作詩句久矣。”


    永正笑道,“杜兄不欲和詩,不如便再做一首玉人來罷。”


    杜舜卿麵色微紅。“永正兄取笑了。”


    永正見他這般,也不勉強。便笑道,“既不寫詩。那便來共飲幾杯淡酒吧。”


    二人共坐喝酒,小杜愁緒滿懷,倒是樂意多喝幾杯,永正卻哪敢讓他喝醉,隻勸著他多吃菜。


    未過多時,酒菜完畢。正坐著喝茶,忽然家人來報,相爺來了。


    二人都立馬站起迎接左維明,果然維明輕袍緩帶。微笑而來。


    見禮過後,維明看向杜舜卿,“舜卿賢侄,昨日我請你黃家姨父做媒,想將我侄女許給你,賢侄為何推辭?”


    杜舜卿心中格登一下,心道果然來了,眼角不由得睃了永正一眼,忙恭敬作答。


    “多蒙年伯俯就,小侄深感厚意。隻是一來小侄不敢高攀相門高第,二來聽說令侄女比小侄還年長一歲,因此不算十分相合,小侄這才不敢應承,望年伯恕小侄無禮之罪。”


    維明笑道,“什麽高第,我與你父親是少年時的朋友,哪裏計較這些,再說年長一歲。曾記得你家與黃家議過親,你那位表姐不也年長一歲麽?”


    小杜呀小杜,給你的線索也不少了,但凡動動腦子的,也該想想這其中的故事啊。


    杜舜卿卻沒細想,隻是心中冷笑,我表姐雖是年長我一歲,卻是姿容無雙的人物,豈是凡女俗人能比的?


    思索良久才道,“年伯恕罪,小侄實話實說,原是自有一段心事,不願成親,還請年伯將令侄女另許貴婿。”


    永正在一邊聽得分明,心道,小杜呀小杜,若真將黃家姐姐許了貴婿,看你上哪兒哭去?


    忙勸道,“杜兄這話說得就不對了,你杜家就你一個獨子,你若不成親,卻把父母至於何地?這可不是不孝麽?”


    說著便衝著舜卿一個勁兒的眨眼,可惜舜卿此時鑽了牛角尖,隻想趕緊回絕了離了這逼婚之處,哪管得上好友是否眼抽筋了,隻是死不鬆口,說是不敢高攀。


    維明聽得有些惱了,心想這些孩兒們,為了些小兒女之事就要死要活起來,若真是黃鏡英身故了,難道還要老杜家絕後不成?這父母養兒還有什麽用?


    想到此節便冷然道,“我侄女也不是無人可嫁,不過是愛舜卿人才罷了,一團美意反遭嫌棄,既然舜卿不願,那就此作罷,不過可得有言在先,若是日後舜卿反悔,也不須再來求親的了。”


    舜卿心想,好好一個相爺千金偏偏要上趕著嫁我,定不是什麽好的,何況我隻終意表姐一個,旁的再看不到眼裏,哪會再來求什麽親,便微微笑道,“年伯盡管放心,小侄定不反悔,更不來求。”


    維明也冷笑,“舜卿說得容易,就怕你日後打聽得了我侄女如此人才,又要巴巴地來求。”


    舜卿聽得好氣又好笑,誇口道,“年伯若不放心,不若小侄立據為憑。”


    維明失笑道,“立據?”


    “咳,咳,…咳咳,杜兄三思而後行啊。”


    永正一聽,這下可鬧大發了,小杜你這是自尋死路啊,便眼色不管用,他隻好咳上了。


    舜卿卻是一門心思地覺得這父子二人就是一搭一唱來破壞自己對表姐的誓言的,咬釘嚼鐵道,“小侄便立了據,省得年伯疑心我日後反悔。”


    這話趕話的,維明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大顯,令人上了紙筆,果然杜舜卿一揮而就,他隻想著把這門莫名其妙的婚推了,免得爹娘也起了心思,令他耳根不得清淨。


    維明接了過來一看,果然寫明了不願與左府侄女對親且不反悔,誓不再求,便將這字據籠入袖中,道,“賢侄果有大誌氣,你今日立了誓,我也來立個誓,從此再不與杜家對親,若要對親時,除非杜公子長跪府門!”


    說完了念了句詩,“劉郎複入天台路,要問仙姬哪裏尋?”


    維明也不瞧杜舜卿,起身離去。


    /*小杜淚:俺能收回字據不?*/


    /*小左樂:先做副跪得容易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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