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後不久,孟府家人所說的芍藥球莖便運到了。滿滿的三大車,用裝糧的麻布袋裝得整整齊齊。


    劉媽立在單小葵身邊兒,看著那堆得小山一樣高的二十來個袋子,歡喜得直搓手,“姑娘,孟子公真有心,這可是解了咱們的大難題了。”


    單小葵滿麵帶笑,微微點頭,“可不,再沒想到他突然的送來這麽大的驚喜給咱們。”


    孟清菲在一旁聽見,歪頭看著單小葵笑道,“你承了我哥哥這麽大的人情,可得好好招待我才是!”


    單小葵斜了她一眼笑道。“便是不得這些,我還能虧待了你?”


    孟清菲嗬嗬笑著將手中的三個小匣子舉送到她眼前兒,“諾,今兒妍丫頭不在,我讓你先挑。”


    “謝了!”單小葵將她的手按下,開玩笑道,“這個我可不能搶你的先兒。你當我不知道?這些不過是看著你的麵子,順帶才給我和妍丫頭一人一份兒的。”


    孟清菲又是嗬嗬一笑,把手重新舉到她麵前兒,執意要她挑。


    那邊姚黃和魏紫趁這會兒正拉著那人問孟子然的行程,以及路上的吃住行等。孟清菲聽見了,扭頭揚聲道,“我方才正要問呢,哥哥不是說先南下再北上的麽,怎麽先去了京城?”


    那人聽見,趕忙躬著身子跑來,含笑回道,“回姑娘,原本是說先南下地。不想,剛出南京沒多久,就瞧見早先叫少爺同行的孫家少爺一行。少爺因見他們一大群人,吵吵鬧鬧,且行程也慢。不想與他們同行。因怕同往江南,究竟是要遇上的,便改道兒先去了京城……”還有些話,他沒說出口。那些少爺們,雖打著四處遊曆增長見聞的名號,重點可不在此。每到一處。除了名勝古跡之外,那些煙花柳綠之地,不免也要去走一走,吃喝玩樂才是重中之重。


    自家少爺若跟著他們。不但自己想去的地方,去不成,反而耽擱時間。倒不若自己帶幾個家人。一切隨自己的心意,想去哪裏便去哪裏。


    “哦,原是這樣。”孟清菲不以為意的點點頭。又問,“那你回來時,哥哥在哪裏?你們自出了南京都去了哪些地方?他可說要你何時回去?”


    “自南京本走到池州府,便見了那幾位少爺。他們比少爺先行約六七日,仍還在池州府遊玩,因而少爺自池州就改了道兒。旁處也沒去,徑直坐船去了京城。如今就在城郊的燕山腳下客棧裏住著。他叫小的辦完這些事兒。回家給老太爺老爺請了安,即刻再趕回京城去……還有。少爺讓小的帶話兒,叫姑娘莫擔心,他在外一切都好。若姑娘嫌在家悶呢,他四月左右便歸來。若是姑娘在柳姑娘這裏住得好,他便想多去些地方,或到七月左右歸來……”


    “不用,你帶話兒給他,叫他不用管我。我在柳姐姐這裏住得好著呢。”他話到這裏,孟清菲忙大力搖頭說道。


    那人連連應聲,看向單小葵。


    單小葵也笑道,“你家姑娘說得是。你和孟大哥帶話兒,就說她在我這裏隻管放心。我會好生陪著你家姑娘的。”


    那人連忙施禮道謝。


    單小葵擺手笑笑,指著堂屋和孟清菲道,“你必還有話問他,你們進屋說去。這裏我看著他們把貨卸了。”


    孟清菲點點頭,帶著姚黃魏紫和那人一同去了堂屋。


    單小葵則叫餘二郎將麻袋打開,驗看這些芍藥球兒。京城到此走水路大約十來日,如今天氣尚不算太熱,而且從袋子的濕潤程度來看,這一路上他們必是不停的灑水,以保持水分。因而裏麵的芍藥球兒看起來十分的新鮮。


    每一棵白胖兒的球莖上都帶著濕潤的泥土,白中帶黃的嫩芽兒已長出約有寸長。


    單小葵接來自麻袋裏扒出二十來顆,竟無一顆壞地。不但水靈,而且個頭白胖均勻,可見京城那邊的芍藥種植水平果然高些,孟家經手的人也十分的用心。


    有了這些,單小葵早先的挫敗感一掃而空,滿心的豪情又被重新點燃。待到五月芍藥開,想必那壯觀的景致就和她前世的果園第一次大豐收時一般。


    “好了,姑娘!”劉媽方才進屋去取給車夫的銀子,眼錯不見,她就扒得滿手的泥,連忙上前拉她,嗔她,“知道你心裏高興,也不瞧瞧這多髒!”


    單小葵嘻嘻一笑,拍拍手站起來,望著院中這一大堆兒芍藥球莖兒,和正在搭手卸車的餘春生兩口子笑道,“春生嫂子,咱們下晌就往田裏施肥,明兒種花兒。你午飯後回村子裏尋幾個短工,等這些都種上了,得透透的澆上一水。”這邊種菜也好,種田也罷,除了少量用人工澆灌以外,大多數時候是靠雨水。


    “好咧!”春生嫂子笑嗬嗬的應了一聲,又問單小葵,“姑娘這下子可不愁了罷?”


    “嗯。”單小葵笑嗬嗬地點頭,心情十分愉悅。走到院南側,透過大門向東瞧。


    現今徐婆的那塊六畝大的菜田,如今已種上約有三畝大小,這其中包括半畝的月季,將近一畝的各色菊花,以及少量玫瑰和牡丹苗,並些野薑花和茉莉等。後者暫時不成氣候,隻作花種培育。另還有四分多的夜合球兒。


    等菊花長到四五月時,還可再栽枝進行扡插培育,到秋天時,菊花的麵積會再擴大一些。


    餘下的田,她打算分出一畝來種這些芍藥,種得稀些,植株培育得壯實,到花苗長到五寸左右,或可再通過分根的方式,把花圃擴大……


    正看著,隻聽院外輕“籲”的一聲,似有馬車停在外麵。單小葵一怔,這會子誰會來自家呢?忙出院子,待瞧清來人。不覺眉頭微微蹙起,正下車的人赫然是久不見麵的娟兒和鶯兒。


    看二人動作,車裏顯然杜二姑娘也來了。


    她們來做什麽?單小葵心頭疑惑邊迎了過去。


    “見過表姑娘!表姑娘一向可好?”鶯兒和娟兒見她出來,忙笑著屈膝行禮。


    單小葵原先瞬間的不悅早已收起,換作一副驚訝神態,含笑點頭。“我好著呢。你們怎麽來了?”說話間兒。杜二姑娘挑簾出來,幾個月未見,她比上次見時,又削瘦了許多。原本就微弱的身姿。現今愈發的惹人憐。銀白底子梅竹菊紋樣錦緞對襟褙子,襯著桃紅長裙兒,挑簾的一隻手腕上。一隻碧綠通透的玉鐲,迎著春陽閃著溫潤碧盈的光。


    烏油頭發盤作一個墜馬髻兒,頭正頂插著一隻五彩金鳳大釵。一股富貴之氣迎麵撲來。


    她瞧見單小葵隻是柔柔一笑。並未說話。扶著娟兒鶯兒的手下了馬車,款款走近,才含笑說道,“我在家裏悶著無事,過來瞧瞧你。最近可好?”


    “好,我好著呢。多謝二姐姐記掛!”單小葵百般猜不透她的來意,又見她櫻唇含笑。似乎並無芥蒂一般。也不好表現出什麽,索性也不想以往的事兒。含笑應道。


    “自家姐妹客氣什麽?”杜二姑娘笑望了她一眼,轉身望向東麵。轉身的瞬間,一陣風吹來,將她的寬大衣袖吹起,衣袂飄然。不知是衣裳的緣故,還是今兒這妝扮,亦或是這幾個月氣質的改變,她看起來比幾個月前更好看些……


    她望著東麵的田野瞧了好一會兒,回頭望著單小葵輕柔一笑,“你倒是真能折騰,這裏種的都是花麽?”


    單小葵微微點頭,“是。”


    “是些什麽花兒?”杜二姑娘又轉頭望過去,自顧自的問。


    她倒不是認生,這高高在上的架式竟和前世的領導視察一般!單小葵暗中腹謗著,簡略與她講解一番。


    杜二姑娘不置可否地點頭,眼睛又轉向南邊兒。碧藍天空下,塘邊的柳樹染了新綠,塘邊的荒草早已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是的新翻過的泥土。雖不知種的是什麽,卻也能因此而猜出,再過不久,那兒必是另一番模樣……


    除了這之外,比起她早先來時,旁的地方也大變了模樣。


    她望著遠方,唇角含笑,半晌不語。


    弄得單小葵心中七上八下,到底為何而來?還有,她這那唇角的笑,看起來,就象是更生生端著,這笑容底下又是什麽樣的心思?


    不但她疑惑,早已跟著她出來的劉媽菊香蘭香三個也十分疑惑,麵麵相覷,均微微搖頭。


    孟府的事兒,單小葵也沒瞞她們,私下裏主仆幾個想起來,也會說上兩句。因而她們三個都知二姑娘的心思,也知姑娘曾幫她,倒招得她不高興,再見杜二姑娘主仆,心中的敵意下意識就湧上來,也不象以往那般和鶯兒娟兒客套。


    所以,二姑娘沉默不說話,單小葵懶得沒話找話,等她自己說來意。劉媽幾個更不吭聲,連鶯兒娟兒的目光也不去瞧。


    春風拂麵,春陽高懸,這主仆六七人,立在柳家門外,沉默無言。


    過了約有半盞茶的功夫,就在單小葵決定要打破沉默的時候,孟清菲清脆歡快的聲音自院中傳出來,“柳姐姐你在哪兒?李管家要回家去,你還有話兒捎給我哥哥沒有?可還缺什麽花草之類的,你寫了單子來,叫李管家帶給他,他各地走動,若恰巧遇到了,叫他買來給你……”孟清菲的聲音由遠及近,轉眼到了門口,待看到外麵立著的人,聲音嘎然而止。


    大眼睛好奇又警惕且不太友好的看著杜二姑娘。


    杜二姑娘聞得她的話,也是一怔,固在唇角的笑緩緩落下來,眼中光芒極快地沉了一沉,立時又揚起笑容,看著孟清菲柔柔笑道,“原來孟姑娘也在這裏。”


    她聲音很輕,笑容也恰到好處,但單小葵不知是先入為主的感覺,還是別的,總覺她這話裏帶著一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鬱意味。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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