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六媳婦兒冒雨回了杜府,將單小葵那一套關於家裏地裏忙的一番話原原本本地回了陶氏,“……表姑娘說,現今實是忙得不可開交,若太太有什麽緊急的事,叫人去和她說也好。”後麵那一句話,不過是為了陶氏麵上好看,她自己加的。


    話未說完,陶氏便是一記冷笑,“她倒是好大的架子!”


    秦六媳婦兒不敢言聲。林氏坐在下首,亦不敢插話兒。昨兒太太來家,將她和大少爺叫過去,說的那一宗事兒,確實叫人擔憂。


    半晌,也是坐在下首的杜慕飛,看向陶氏試探著問道,“不若,兒子下午親自走一趟,將她尋來?”


    陶氏不語,伸手端了茶輕啜一口,以手支頭,斜歪在塌上,閉著眼睛打主意。


    杜慕飛見狀,微歎一聲,再沒想到突然又鬧出這麽一宗事兒來,如今反倒要小心求著她……再想往日她在自家的境況,以及今兒這般的態勢,若讓她知道了實情,她會怎樣?


    低頭思量半晌,道,“母親,以我說,先前事兒,先不提,將她先接進府裏是正經。”接到府中來,就在自家手裏握著,她知不知道,還有什麽關係?便是將來,查到這邊來兒,她在杜府寄居,又是個小女兒家家的,自然要由杜府的人幫著她出麵張羅。


    到時,話還怎麽說,事該怎麽辦,全在自已掌握。


    陶氏仍是閉目不語,麵色暗陳,眉頭緊皺,似有什麽煩惱不已的大事。


    秦六媳婦兒立在一旁,將這幾人的神色看在眼,暗中忖度:去了一趟京城,會有什麽樣的事兒若得太太這樣的煩心?聽大少爺的意思,這是想叫表姑娘再回府住。


    接回府住,再不會因可憐她在外麵無依無靠。要自己謀求生計。若是這個原由,早先大少爺做什麽去了?表姑娘都出府這些時候了,也沒見他去瞧過一回。


    別說瞧了,怕是他已忘了還有這麽一個姑舅表妹。


    不是真心為了表姑娘好。難不成是因什麽事兒,逼得太太和大少爺要叫表姑娘回來住?


    這會是什麽事兒?又或是什麽人呢?


    秦六媳婦兒想了半天,隻想到一個人,那就是大老爺。表姑娘除了兩個舅舅是最親地之外,哪裏還有什麽親人?即不親,誰又會將她瞧在眼中?


    可又不象是大老爺的意思。若是大老爺想叫她來住,太太去叫一回。表姑娘強著不來,太太豈不樂見其成?便是將來老爺問起來,她也有話兒說:是她執意不肯來!並非不叫她來。


    一句話便能擋過去的事兒,還能叫太太和大少爺如此憂心勞神?


    “我才出去幾日,你們就在家裏鬧翻了天!”陶氏緩緩睜開眼睛,看了看林氏,幽歎一聲,沉聲說道。


    “姨母……”林氏忙站起身子。神情有些委屈。


    陶氏歎了一聲,端起茶杯緩緩啜了一口說道,“飛哥兒媳婦。不是我今兒說你。你說說,好端端的,你去惹她作甚?我走時是怎麽說的,家裏一應的事兒,隻管按著原先的規矩辦。有什麽事兒要決斷,能推的便推一推。等我回來,我自有主意。再者京城離南京城,來回不過十幾日,若是緊急地事兒,叫你送信到京城去。你可倒好。將我的話都當作耳旁風!”話到最後,已是嚴厲致極。


    自林氏嫁過來,陶氏何曾對她說過樣重的話,即便略有責備,當著眾人也是點到即止,再私下裏教導她。今兒這是頭一回當著眾人的麵落她的臉麵!


    林氏麵皮登時紫脹。張口要分辯時,卻又無可分辯,低頭頭,眼圈慢慢的紅了。


    周媽媽嚴媽媽也知事體重大,太太憂心且惱,都不敢勸說,雙雙低了頭,盯著腳前一尺見方的地麵兒發呆。


    一時間,室內靜默下來,隻聞得陶氏杯盞輕觸桌麵的聲響。約半盞茶的功夫過後,陶氏擺手冷聲道,“罷,你們都出去罷。”


    林氏忙慌亂地行了禮,低頭退了出去。不及出門兒,又拿帕子握了臉。


    杜慕飛眼著站起身子,卻沒動。和陶氏道,“娘,事到如今,你怪她也無用。早早將青娘接回府是正經!”


    “哼!”提到柳青娘,陶氏剛消下去的氣兒又湧上來,冷哼道,“接她作甚?她即鬧了一場出府,你當她肯乖乖地回來?”說著冷冷一笑,“我倒不知她原是個有誌氣地!即不肯來見我,我也不消理會她。我倒要瞧瞧她有多大的本事!須知人這一世長著呢,如今她立穩了腳,將來如何,還未為何知!有本事,她一輩子莫求我們杜府,到那時我才算服了她!”


    “娘,可是父親那裏……”單小葵不肯來,杜慕飛自然也是氣的,可他到底是男子,曉得大事為重。但剛說了這麽一句話,便被陶氏打斷。


    “這事兒也不過是有些風聲罷了,做不做得準,還兩說!且先不急!”陶氏寒著臉擺擺手道,說著頓了一頓,“若到時,事情鬧將開來,要怎樣,可由不得她!”


    這話倒也說得過去,再怎麽說,她不過一個沒依沒靠的小丫頭。到時如何說,如何做,確實不由她。不過,若能將這事早早做了防範,當然更好些。


    杜慕飛權衡再三,見陶氏正在氣頭上,便息了聲,行禮出去。


    人都走了。屋隻剩下周媽媽嚴媽媽二人候著。


    陶氏先是坐著惱了一回,氣過之後,又忖起眼下的事兒來。隻不過,一想這事兒,惱意又起,那柳青娘算個什麽東西,若當初沒有杜家接她來,現今她不知在哪裏討食兒呢。


    如今,她倒敢硬起腰子,落她的臉麵!


    一會惱柳青娘,一會兒又惱林氏辦得這樁子窩心事兒,一會又憂京城現今的那些事兒。


    周嚴二人瞧她臉上一會兒怒一會憂的,心知她仍是放不下。隻是這會兒,不敢打憂,心中都想,等她消了氣兒再勸勸。


    正想著,外頭人說,“二太太讓問問太太得不得空兒。那邊兒正議二姑娘的嫁妝,想請太太幫著瞧瞧。”


    嚴媽媽看了陶氏一眼,見她臉上惱意更甚,知道她是惱二老爺二太太做主叫表姑娘出府,還有這二房這回攀了高枝兒,心中略有些不高興。連忙說道,“你回二太太,就說太太這會子有些事要處置,晚些時候過去。”


    門外地人應聲去了。


    周媽媽將陶氏手邊的殘茶撤了,重新上了新茶,緩聲勸道,“太太消消氣兒罷,表姑娘還是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兒,與她置氣,不值當。”


    說著一頓,看了看窗外,又笑道,“不若明兒等雨停了,我再去走了一遭兒,勸勸表姑娘。她興許還是小孩子心性,早先大少奶奶處置不得當,惹惱了她。如今,太太給她個軟話兒,與她些好處,慢慢的這氣兒也就消了。”


    嚴媽媽也道,“正是這話。原也不是多大的仇,讓她心氣兒順了,便就好了。太太不也說,京城那邊兒隻是有這麽個風聲,那一幫子人能不能成氣候,還是兩說呢。倒也不用太過著急。”


    陶氏打鼻子孔裏哼了一聲,沒說話。


    過不多大會兒,二房又差青蓮來請,她進屋陪笑道,“因是時間緊,二太太說,她又沒經過這樣的事兒,還得大太太幫著拿個主意。這總是咱們兩府的臉麵兒,若是她弄得錯了,倒讓人家笑話咱們不知禮數。”


    二姑娘的親事定在四月二十六日,離現今也隻餘二十來日。送嫁妝的日子是四月二十日,這中間兒還要先送了嫁妝單子到中山王府,請人過目。


    這樣的親事是馬虎不得。何況將來大老爺那邊的事兒,說不得還要借借二房的勢。


    陶氏已擋了一回,這回便不能推了,因就起身笑道,“我這裏剛說完事兒,正要過去呢,又來請!”


    青蓮微微一笑,忙替她打了簾兒,道,“我們太太正沒主意呢,沒人商議呢,您就回來了。這事可不得要找您商議?”


    陶氏整整了衣裳,青橘撐了傘,周媽媽嚴媽媽幾人跟著,往二房院子去。剛到走林氏院子門口,芍藥悶著頭撐了一把雨傘急匆匆地跑出來,腳下激起大片水花,差點濺到陶氏身上。


    陶氏嚇了一跳,慌忙往旁邊一閃,豎眉喝道,“作死!慌慌張張做什麽?!”


    芍藥嚇得一個哆嗦,連忙躬身退了幾步,“太太息怒。”


    “你這是什麽去?趕著投胎不成?”陶氏豎眉喝道。


    芍藥本就情急,見差點驚了陶氏,又驚又嚇,一時下竟尋不出什麽借口,隻是連連討饒。


    陶氏氣得指著周媽媽道,“將她給我關到柴房裏去!我不過半年不在家,一個個都學得無法無天地。等我空了,再來審她!”


    芍藥大急,撲通一聲跪下,不顧地上的泥汙雨水,磕頭求饒,“太太,關,關不得,奴婢,奴婢確實有急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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