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香成親的事兒,還有蘭香定親的事兒,夾在一起,單小葵雖忙,倒也不無聊。


    忙碌碌的,一轉眼兒就立了秋。因家裏忙,又加夏天熱,她這一段日子倒也沒出去。隻不過使人送了信給孟清菲和季妍。但二人的回信帶回的消息都不怎麽好。


    季家還是因季妍哥哥的事兒,如今已鬧得滿府雞飛狗跳牆了。季老太爺被季雲翼氣得病了,卻也沒改了他要考武舉的主意。季老太爺見他這樣忤逆長輩,一氣之下,要趕他出家門兒。


    孟府那邊兒自然還是孟老太爺的身子,看孟清菲的來信,自春後到如今,又連續生了兩場小病,夏天暑氣盛,他不敢往哪裏去,他兄妹二人便也留在家,在他跟前兒盡孝。


    單小葵得了信,不免替二人擔憂。因季家鬧著,又不敢輕易去。隻派人給兩家各送些補品,算是盡她的一份心。


    暑天裏,花兒開得也不少。自家鋪子裏一時消化不完,倒得了去年來尋花木的賣花婦人的便利。象她們這樣的賣花賣胭脂水粉的婦人,專往畫舫,畫樓裏鑽。


    那裏頭的姑娘誰也不在乎那幾個小錢兒,或是簪頭,或是插瓶,出手倒也大方。所以,自五月之後,經這些婦人賣出的花兒,倒和鋪子裏幾乎相當了。


    做這些營生的婦人們,消息都是極靈通的。自那兩個婦人來了後,過不幾日,又有四五個婆子結伴兒,要買她家的花兒,到城中零賣。


    這個路子再好不過,單小葵也極高興。也省了她們操心一天賣不完,蔫了怎麽辦。


    這些人一天雖不多買,卻是天天不拉的來,積累起來。數量也就可觀了。柳墨翰為此也大鬆了一口氣,生怕今年種的花木多,一時賣不及,眼睜睜敗在田裏。白花花的銀子也就沒了。


    立秋過後,田裏又靜寂下來,隻有白菊花並茉莉和少許野薑花兒了。餘下二畝菊花還等些時候才要開。趁著這農閑時,大家也都好生歇一回。


    柳墨翰忙時直喊累,閑時又在家坐不住。才沒歇兩日,就有些焦躁,這日早上。剛用過早飯,他便往西瓜田裏去挑大西瓜。今年這幾畝西瓜卻是請了老瓜農管著,或是鋤草,或是澆水,一點不要自家人操心,隻聽他安排行事。


    柳墨翰得老杜頭指點,挑了四個熟透的大西瓜,叫人幫著抱回家。進院兒和單小葵笑道,“我閑得慌,要去四處走走。拿這個做禮。”


    因菊香的親事定在八月初八。也快到了。單小葵也沒心思往外跑,聞言就隔簾笑問,“二哥又要往哪家去?”


    柳墨翰說完了話,便去趕車,將西瓜一股腦裝到車上,才向門裏笑道,“韓家。”


    單小葵笑微微地點頭,“行,那你去吧。”春後自孟府回來,柳墨翰倒又去過韓家兩回。回來帶了不少好茶來。今兒去,便是帶了四隻大西瓜,她也沒什麽心疼的。


    齊氏從西邊院子裏過來,一見他又要出門子,忙叫住他道,“我有話兒和你說。又往哪裏去?”


    柳墨翰回頭一笑,“等我回來再說。”言擺一甩鞭子,徑直出了院子。


    齊氏氣得在他身後直點他。單小葵從屋裏出來,請齊氏到堂屋坐,與她倒了茶,方含笑問道,“大伯母可是要說二哥的親事?”


    齊氏歎了一聲,點點頭道,“可不。這劉家與咱們家的鋪子打對麵兒,劉掌櫃兩兒一女。兩個兒子已成了家,這個女兒,現年十六歲,正使人說親。瞧見你二哥時常往鋪子裏去,問了知道他還沒作親,就和你大伯父透出個結親的意思來。”


    要說柳墨翰已二十往上了,雖是男子,年齡不大顯,也不算小了。是該說一說這親事。


    可單小葵聽說柳墨翰咕噥過幾句,說劉掌櫃麵相生得醜,想必他那女兒的容貌也一般。[]


    齊氏哪裏不知是因這個緣故,就笑歎一聲,“我倒也沒覺這家行。不是這家,旁家也可。咱們現今開著鋪子,在那條街上人麵也熟了些,想要什麽樣的,咱們與人家也說說。那些人多是南京城的老戶,也給留意留意。”


    這話倒也是。單小葵就笑,“那等二哥來家,您再與他說說!”


    ******


    卻說柳墨翰晃晃悠悠到了韓家,他此來也沒什麽正事兒,不過結交個朋友閑來說說罷了。還沒到韓家門口兒,遠遠的便見他家大門敞開,正有一輛雕花馬車往裏頭進。


    心下雖奇怪,也沒多想,趕著他的破牛車晃到韓家門口。那位文叔迎了客正要關門兒,突然外頭似又有人來,探頭一瞧,卻是柳家的那位少爺。


    一邊拱手出來相迎,一麵心中笑,這倒也巧了。今兒正巧要說道以往的事兒,且看少爺的意思,要不要透個信兒給柳家。


    柳墨翰將牛車趕到院中,指著車上的幾個大西瓜笑道,“新下的瓜,拿來與韓兄嚐鮮兒。”說著往院裏瞄一眼,向文叔笑道,“今兒我倒來得不巧了。”


    “來得正巧,來得正巧。”文叔嗬嗬地笑著將柳墨翰往裏讓,“不過一位老親來走動走動,不妨事。”一麵將柳墨翰讓到外書房裏,叫人上了茶,往裏頭去報訊兒。


    韓府內廳裏,已有一位中年書生模樣的男子坐著正和韓琢堂敘話兒,文叔在前院安置好柳墨翰,徑直進來,先向那位男子行禮,口稱“王大人”。


    這位王大人笑了笑,趕忙道,“免禮,免禮,一別這麽年,你還好?”


    “謝王大人記掛。老奴身子還好!”文叔也就立時起了身含笑回話。這位王大人也算是韓家老太爺的門生,韓家當年倒了後,也多得他的照拂,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因此也不瞞他。將柳墨翰到來的事兒當著二人的麵兒說了,又向那位王大人道,“這位是當年私鹽案池州府柳家的人。當年那宗案子卻是張閣老一派的馬方經手的,當時的巡鹽禦史王洵也是他們的人。這因張閣老的妻兄也牽涉其中,聽聞就是為了與他脫罪。才使了法子將柳家牽涉到裏麵來。隻要柳家有人出麵指證,咱們就多一層勝算。”


    那位王大人沉吟片刻,點頭道,“這件事兒我也略有耳聞。但聽聞那柳家贖賣私鹽。證據確鑿……也不知這家怎麽和張閣老的妻兄牽扯上,當時兩家交易有沒有留什麽字據帳冊之類。又或他們知不知道幕後的人,有這麽大的來頭?”


    “那柳大老如今也來南京城,若要問問當年的事兒,確實不難。不過,聽聞這件事兒,最初是由柳二老爺牽的頭。這位大老爺不過是跟隨罷了。如今柳二老爺去了,隻留下一女,以往倒陰差陽錯地見過幾回。雖沒深入接觸,看她麵色象是不知情的。”


    “要說,這件事倒也能算作一宗。把持朝政,排異納親,縱親作惡,敗壞朝綱……這些罪名林林總總的加起來。隻要上頭一露出什麽風聲,到時,這些人集體喊冤。就怕他不倒。”王大人沉默半晌,緩緩說道,說著抬頭看韓琢堂,“到時老大人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


    事情太過久遠,轉眼已是十幾年過去了。當年韓琢堂祖父韓宗羲先任兵部侍郎,後又官居河南布政使,也是正二品的大員,因黃河發水,河南府受災,朝廷賑災糧遲遲不到位。以致激起民變,當時,掌管戶部錢糧的便是現今這位張閣老。


    朝廷下旨斥韓宗羲賑災不利,這位韓大人在兵部久了,也沾染了些行武之人的脾性,性子剛烈耿直。向朝廷上表請罪之餘,將這那位張大人參了一本。


    這仇便是因此而起。後來韓琢堂祖父被降職任洛陽知府,不過三年,便被人又參了一本,這回的罪名卻大,道是洛陽知府與封在洛陽城的宗室親王周王謀逆造反。


    偏巧周王以河南府民風彪悍為名,上表請求朝廷將宗世親王府府兵數額,自五百增至三千。雖數量不多,但本朝已親王謀逆成功的先例。自此之後,各宗室親王郡王等,一律不得幹涉朝政,府兵一律不得超過五百上限。


    前有謠言,後有例證。韓宗羲又在京中兵部任職多年,與邊關幾位大將交情甚厚……事情這樣的湊巧,也由不得聖上不起疑心。


    韓家被以大逆不道罪抄了家,也就是在這次抄家中,尚還年幼的韓琢堂被摔斷了腿,韓大人經受不住接二連三的打擊,一命嗚呼,韓家原本人丁單薄,韓琢堂母親早亡,父親自來多病,不多時也跟著他父親去了。


    那位張閣老從此卻如日中天,平步青雲,先入內閣,後任首輔。一晃十幾過去,黨羽門生遍天下,也不由得他們自此隱性埋名,躲在這小小鎮上,小心度日。


    想到過往的種種,韓琢堂沉默不言。


    文叔和那位王大人敘了一回現今局勢,轉問韓琢堂,“少爺,可要現在與柳家透個話兒?”


    韓琢堂還是沉默不言,那柳家如今不過小小的商戶,要財也沒多少財,要勢更沒多少勢,思量半晌,因向王大人問道,“以王世叔看來,現今時機可到了?”


    王大人默了半晌,方道,“如今張徐兩黨正忙著抓對方的痛腳。若時機到了,徐閣老一派自有人充當馬前卒。”


    這意思是時機尚還未到。韓琢堂閉目默了一刻,向文叔道,“不若再探探當年柳家和那位秦爺是如何牽上線的。到時再做打算!”


    文叔心中微歎一聲,心知這是少爺見那家不容易,不肯突然的去打破那家的平靜生活。


    就微微點了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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