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延續後代的方式殘酷又溫情,作為伴侶的兩個人,隻會有一個吃下朱玉丸,然後從此作為承受的一方孕育子嗣。[.超多好看小說]大梁民風淳樸,而且生育孩子著實有些痛苦,所以大凡伴侶都很忠誠彼此,他們一起為了自己的小家而努力,把一生的愛都給了對方。


    因為知道來之不易,所以越發珍惜。


    楊中元說了這話之後,一直到他們回到東廂,程維哲整個人還有點恍惚。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楊中元已經吃過朱玉丸了,畢竟在普通百姓的意識裏,隻有定了親事或者已經成了親的人才會去領朱玉丸。


    而楊中元又是從哪裏得到的朱玉丸,他是什麽時候吃的呢?


    此刻的東廂一共隻有他們一家人住,兩位長輩跟徐小天都已經歇下了,東廂臥房多,所以他們是一人住一間的,倒也方便。


    楊中元見程維哲一路都在發呆,不由笑著對他說:“怎麽?我吃過那藥,你這麽驚訝?”


    程維哲默默坐到廳中的椅子上,抬頭認真看著楊中元:“小元,你是因為進宮,才吃的嗎?”


    聽到他這麽直白便問了出來,楊中元目光閃了閃,卻還是點頭承認:“宮裏的所有人,都吃過那個藥,隻除了……除了聖上。”


    他簡簡單單一句話,程維哲猶如醍醐灌頂,頓時想明白了。


    為了保證皇家子嗣純正,宮裏的所有宮人都要吃朱玉丸,那是必然的。


    這麽一想,程維哲突然覺得心口慢慢泛起疼來,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楊中元已經自己獨自扛過了所有的事情。就算他從未見過別人吃朱玉丸,但是吃了以後到底有多痛苦,卻是大梁每個人都知道的。


    想到這裏,程維哲便覺得渾身難受起來,他看著楊中元,輕聲道:“小元,過來。”


    已經過去許多年了,楊中元對於這件事並不是太在意,或者說,他強迫自己不在意。(.無彈窗廣告)


    “怎麽了?”楊中元慢慢走到程維哲跟前,笑著問他。


    程維哲伸出雙手,一把把他抱坐進自己懷裏:“沒什麽,隻是想抱抱你。”


    楊中元笑笑,伸手摟住了他的肩膀。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抱了很長時間,程維哲才問:“是什麽時候?”


    這句話問的沒頭沒尾,楊中元卻馬上就懂了,他頓了頓,卻還是輕聲答:“是第一年。”


    第一年,也便是他離開丹洛,被帶進京的第一年。那一年楊中元隻有十歲。


    一個十歲的少年,孤身一人在深宮之中,默默吃下了朱玉丸。當疼痛襲來的時候,他身邊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孤單又彷徨。


    程維哲聽了他的回答,抱他的雙手更用力了,他恨不得把這人融入骨血之中,用盡全身力氣維護他,保護他,叫他再也不受一丁點痛苦。


    “小元,那時候,疼嗎?”程維哲啞著嗓子說。


    他覺得自己現在滿嘴都是苦澀,眼睛潮潮的,就連指尖似乎都泛著疼痛。


    可他懷裏的人卻輕笑一聲,修長的雙手輕柔地撫摸著他的頭發:“我那時候年紀小,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不是很痛的。”


    他聲音好輕,仿佛一縷青煙,淡淡飄在程維哲心中,卻叫他越發心疼。


    那怎麽會不疼呢?許多人二十弱冠之後才吃的朱玉丸,也會難過一整個日夜,才能漸漸緩過來,更何況是年僅十歲、忍痛能力並不強的孩童。


    程維哲把臉埋進楊中元的懷中,靜靜聽著他的心跳。


    他心裏發誓,無論如何,以後都要用自己最大的努力,給楊中元最好最舒心的生活。


    楊中元軟軟坐在程維哲懷中,他們兩個身體緊緊貼在一起,就連彼此的心,也都隨之溫暖起來。


    那些苦,仿佛都已經過去,卻又仿佛還在眼前。


    楊中元回憶起那一年仲夏時節,他跟睿嘉帝君兩個人躺在錦梁宮旁邊的狹窄偏房裏,忍受著難以抑製的痛苦。那種改變身體的疼痛,真的非常難受。


    一開始的時候,他顧忌著屋裏還有旁人,並不敢大聲喊叫,可是後來,那疼簡直直衝腦門,令他什麽都在意不了了。


    仿佛一夜之間,兩個少年便改變了。


    那個時候,他們兩個隻是錦梁宮最末等的小宮人,每日天不亮就要起來打掃擦洗禦書房的所有東西,下午忙完了,還要來回穿梭於回廊之間,把那些精致的雕刻一點一點抹去根本就看不到的灰塵。那個時候,他們兩個什麽都不是,就連命也都不屬於自己。


    開始的那兩年,他的手總是很痛,因為要日日泡在水裏,又沒有藥,冬日裏染了凍瘡,卻也一日都不能休息,仍舊要沾水幹活。


    而如今已經成為睿嘉帝君的沈奚靖,跟他做著一樣的活計。


    說起來,他們兩個也算相識於微末。


    所以後來睿嘉帝君一步步熬出頭來,最終成為睿帝最愛的帝君,楊中元也從來都不嫉妒他。為什麽要嫉妒呢?沈奚靖多麽不容易才獲得如今的幸福,他心裏想的,隻有恭喜兩個字。


    他當時覺得,睿帝跟睿嘉帝君,是這世上最般配的兩個人。


    而現在,楊中元緊緊抱住程維哲的肩膀,低聲道:“阿哲,我現在覺得特別高興,過去都已經過去了,我們還有很長的未來,我們會一起努力更加幸福,對不對?”


    雖然程維哲不說,但楊中元卻知道程維哲此時此刻,心裏定然心疼他到了極點。


    這個人從小到大都處處為他著想,無論曾經經曆過什麽,楊中元卻始終感謝上蒼,讓他剛剛降生到這世上時,就同這個未來的愛人相識,然後一起熟悉長大。


    楊中元說完這一句,也沒再繼續說下去,仿佛過了許久,程維哲才啞著嗓子開口:“小元,我想親親你,好不好?”


    好,怎麽會不好呢?楊中元微微鬆開手,低下頭去注視著程維哲的眼睛。


    那雙漆黑的眼眸,到底隱藏了多少深情?


    楊中元被他蠱惑,慢慢低下頭去,讓兩個人的嘴唇彼此貼近,然後交換了一個悠長的親吻。


    八日之後,他們要住的主屋已經打理幹淨了。


    本來這棟主屋就是江家一直居住的,所以還是很周正的,隻要重新上漆,修過橫梁與屋簷瓦片,裏裏外外清理幹淨以後,頓時變得跟新房子一般。


    因為時間緊,也照顧泥瓦匠,所以在刷牆上漆的時候屋裏放了好幾個火盆。雖然是冬日,但此刻走進一樓客廳,卻並不覺得寒冷潮濕,反而幹燥溫暖。


    周泉旭是個極愛幹淨的人,看著兒子們都忙著跑生意上的事情,便拉著韓世謙又對房子重新清理了一遍,這裏也有段時間不曾住人,卻還是要仔細打掃的。


    徐小天這段時間都是兩個爺爺在帶,所以跟他們越發親近,等看到韓世謙十分自然地用洗幹淨抹布擦拭門柱,頓時有些呆了:“韓爺爺,原來你還會幹活。”


    周泉旭剛好路過,聽罷瞥了韓世謙一眼:“他憑什麽就不應該幹活。”


    徐小天想了想,道:“我總覺得韓爺爺比當時村裏的教書先生還氣派,看起來就很厲害很厲害,所以不應該幹活。”


    周泉旭聽了,哼一聲,手裏使勁搓著抹布。


    看他們一大一小這樣子,韓世謙簡直哭笑不得:“小天,爺爺以前自己一個人生活,當然會幹活呀。”


    徐小天聽了,眼睛裏的崇拜簡直沒法隱藏:“韓爺爺,你太厲害了!小天好佩服你。”


    雖然知道這臭小子特喜歡韓世謙,周泉旭聽了卻也不太高興,他撇撇嘴,拿著幹淨的抹布站起來,走到另一根柱子旁,飛快擦拭起來。


    他年幼時便四處幫工,後來進了楊家,做的照樣是打掃的粗活。他擦東西的手法特別幹脆利落,擦完之後柱子上連個水印子都沒有,幹淨錚亮的,一看就是老手了。


    “小天快來看看,爺爺擦的這才叫好。”周泉旭得意道。


    徐小天很聰明,雖然年紀小,但是相當會講話,他湊上前去看了看,見真的幹幹淨淨的,便吃驚叫道:“爺爺,你也好厲害,小天也好佩服你。”


    周泉旭聽罷,心裏舒服多了,他往韓世謙的位置看過去,卻見他正含笑望著自己。


    他笑容溫和,青衣翩翩,溫文而儒雅,是周泉旭此生見過最出眾的人。


    韓世謙這個人,但凡旁人見到,都要讚一句清雅。他是世家出身,從小修習茶道,早年遭逢磨難,後又避世隱居。他身上自有一番安然祥和之氣,這種難以模仿的氣質,總是生生把別人都比到泥裏頭去。


    剛認識的時候,周泉旭並不是看不慣他猶豫墨跡,他是有些自卑了。


    他一個大字都識不了幾個的粗人,一輩子都在忙忙碌碌幹活打掃,說實話,跟韓世謙根本沒辦法比。他心裏頭也欣賞韓世謙這樣的人,可他卻不知道怎麽同他相處。


    所以他總是擺出一副不耐煩的壞臉孔,好保護自己僅剩的自尊。


    如今一路走來,他們兩個熟悉了,他卻也自卑中越發羞愧。這樣對待韓世謙,並不是他的本意,如果可能,他也想同這個剛交上的朋友煮茶談天,而不是這樣針鋒相對。


    周泉旭見韓世謙的目光那樣清澈,仿佛什麽都看穿一般,他頓時猶如炸了毛的貓,留下一句:“我上樓打掃去了,你們留在客廳好好幹活。”就頭也不回走了。


    徐小天茫然地看了韓世謙一眼:“爺爺怎麽了?”


    韓世謙笑意更濃,他彎下腰去,用幹淨的手摸了摸徐小天的頭發:“你爺爺哦,他在跟我們開玩笑呢。小天,爺爺對你這麽好,以後要好好孝順他,知道嗎?”


    徐小天點點頭:“恩,小天會聽話的,會孝順你們所有人!”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yanio、林小碗、依依然然、阿織、快劍追魂、愛麗絲的地雷。玉聊、溫的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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