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梁,若要開辦食樓,不僅要去戶政所備案,還需要獲得官府許可的酒票。(.無彈窗廣告)也就是說,如果無法取得酒票,那麽他們的食樓便不可以賣酒。


    雖然大梁的鹽酒茶糖與銅鐵金銀並不收歸官府管控,但商賈若要經營,卻必須從官府獲得許可,那薄薄的一張酒票,便是賣酒許可。


    兩日之後,楊中元和程維哲一同去了衢州的戶政所。衢州比丹洛繁榮得多,就連衢州的戶政所也比丹洛的要大,他們到的時候正是巳時正,偌大的戶政所人還不少,並不像丹洛那般冷清。


    這會兒陽光明媚,雖然還未開春,卻也並不是太冷,兩人便隨意站在戶政所門口,等張老板來了直接進去過戶。


    鋪子過了戶,才會真正屬於他們,楊中元抬頭看了看天上的金烏,心情是難以抑製的激動。


    “阿哲,我們就要有自己的商鋪了。”楊中元呢喃道。


    程維哲輕聲笑笑,修長的手指從繁複的衣袖裏找到楊中元的,緊緊握住:“是啊,我以前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有自己的家,自己的鋪子。”


    楊中元扭頭看他一眼,程維哲的笑容總是那麽溫暖燦爛,臉上的酒窩讓他這個嚴肅起來十分淩厲的男人也多了幾份柔和,這個人,也快要屬於自己了。


    “是呢,我們已經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商鋪,等到五月,便會有自己的伴侶,你說人生為何這樣圓滿?”


    他說得這樣輕巧,仿佛以前那十幾年的苦難都成了南行的燕兒,飛著飛著便會消失不見。


    “恩,我們很圓滿。”


    程維哲給了他一句肯定的的答案。


    人一旦有了奮鬥的目標,每一日都為之努力,那生活自然是有滋有味的。


    就算忙碌,也很值得,那畢竟是自己心之所向。


    說他們兩個一門心思鑽錢眼裏,他們也認了。柴米油鹽醬醋茶,生活這兩個字,處處都離不開錢。他們還年輕,他們能掙更多的錢,給對方最好的生活,讓長輩富足安樂,在楊中元看來,這才是一個年輕人應當做的。


    兩個人站在大太陽底下,眯著眼睛享受暖暖的日光。也不過過了一刻而已,張老板便匆匆跑來:“哎呀兩位老弟,來得太早了,你們要體諒大哥我啊,出門時間都是算好的。”


    程維哲每次見他都想笑,這次也不例外。


    隻見他“噗”的笑出聲來:“大哥,您的生活真是規律。”


    張老板皺起一張瘦臉:“程老弟你就別笑話我了,走吧走吧,趕緊進去把事情辦了,我也好徹底放下這件事。”


    祖祖輩輩傳下來的鋪麵,因為他沒有本事而賣掉,張老板看起來輕鬆逗趣,其實心裏麵苦得很。


    程維哲見他那樣,也收起了笑容,拉著楊中元一起進了戶政所。


    衢州的戶政所是楊中元他們第二次來了,不過給家宅庭院過戶的人家比較多,戶政所還特地加了兩個衙役,專門疏導秩序。


    像楊中元他們這樣要給鋪麵過戶的,人就不是那麽多了,他們三人跟著路牌走到戶籍辦事桌前,那辦事看起來有些不太耐煩,隨意瞥了他們三個一眼,懶洋洋道:“我這過戶鋪麵的,你們可別走錯了。”


    上次給他們做手續的是個中年男子,他是戶政所的老人了,所以對楊中元那張比較奇特的路引比較熟悉,一下子便認了出來,態度也跟著好了起來。可眼前這位,卻瞧著那張路引看了半天,然後又有些懷疑地看了一眼楊中元。


    “喂,你這個是什麽玩意,別隨便拿一張破紙糊弄我,你說不要過戶費就不要過戶費,你算老幾啊。”


    說起來,自從天啟十年睿帝親政以來,便對大梁的整個官吏體係做了改革,就算是這種從九品的戶籍辦事,也要經過戶政所的考核才能上任。


    自然,能考中進士的有能之士肯定不會做這種芝麻綠豆小官,但最起碼也得是會詩能文的舉人。


    隻要有考核,那便必須要看得懂所有特殊的路引和憑證,大梁的戶籍製度傳有三百餘年,經過各代不斷完善,至今仍在沿用。各種各樣的路引和憑證五花八門,要記起來確實是比較難的。


    可他既然在衙門當差,就要當好。他不僅態度惡劣,還對自己的差事壓根都不熟悉,也真是夠可以的了。


    楊中元皺起眉頭,輕聲道:“這路引是帝京永安宮所開,上麵蓋了帝京官印與錦梁宮大總管的私印,按律可免去過戶的費用。”


    聽了他的話,那從九品辦事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卻仍舊硬著嗓子,無禮道:“這路引是什麽還用你告訴我,我看不懂嗎?按律的話都敢說,小子你可真夠膽大的啊。”


    楊中元正想再說些什麽,卻被程維哲拉住了衣擺。程維哲錯過半個身子往前探去,輕輕從他手裏抽走路引,然後低聲在他耳邊道:“你說個數吧。”


    他看出來了,這辦事或許聽到楊中元的話便想起這張路引到底是何物,可他卻不肯吃虧,過戶商鋪比房子還貴,需得往官府繳納房屋價錢的百分之三,也就是說,他們商鋪的五千三百兩銀子,就要給官府一百五十九兩的過戶費。


    這將近一百六十兩銀子,他可以給楊中元省下來,卻也想撈點額外好處。


    果然,那辦事聽了程維哲的話,臉上頓時露出喜悅之色。楊中元見他那個樣子心裏就不痛快,卻沒說什麽。


    程維哲說完便站回楊中元身旁,他低頭笑著看向那人,態度十分友善。


    辦事頓時越發篤定,他衝程維哲使了個眼色,用手比了一個二字。


    二兩?這倒是不多,這人知道他們能買得起寶珠街的商鋪,自然能給得起這二兩銀子,可這事卻著實有些各應人。


    程維哲懶得跟他糾纏,就要給他直接取碎銀,可楊中元眼睛一轉,突然有些為難道:“真不好意思,今個沒帶那麽多銀錢,銅板倒是有一些……”


    他們最近經常出門采買,身上不僅有銀票跟碎銀,還有剛剛被店家找回來的銅板,楊中元想了想,約莫有五十多文,打發這人,卻應該夠了。


    辦事一聽有些急了,但秉承著不要白不要的原則,立馬低聲道:“有多少都拿出來,否則今天你們別想辦成這事。”


    張老板站得離他們有些遠,聽到他這麽沒臉沒皮,心裏也存著氣。


    對,他是好脾氣,可那隻針對自家的朋友跟親人,對付這種人,根本不用給臉麵,他這樣想著,轉身便往二樓走去。


    那辦事不就是看楊中元他們兩個初來乍到,戶籍上時間也沒得幾天,所以才這麽囂張。


    他們兩個是新來的,可他老張不是,欺負人欺負到他兄弟頭上,真是不能忍了。


    於是,就在這樣陰差陽錯之下,當楊中元把錢袋裏的銅錢往辦事桌子上倒的時候,掌管衢州戶政所的戶籍引正也被張老板請了下來。


    銅錢落地的聲音異常清脆,“嘩啦嘩啦”的,頓時整個戶政所裏的人都往楊中元他們那邊看去。戶籍引正瞬間黑了臉,他憋著一肚子氣走到他們旁邊,低聲喝斥那辦事:“看看你什麽態度,還不快給我坐正了。”


    辦事見頂頭上司來了,立馬嚇得直接站起身來,結結巴巴道:“引正,我……我不是……我沒跟他們要錢。”


    他這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引正聽後一張臉簡直都要綠了,他低聲道:“閉嘴,一邊呆著去。”


    再回頭時,卻已經態度和善起來:“二位,實在抱歉,手底下出現這樣的事情本官也難辭其咎。來來來,本官先幫您把銅板撿起來,然後本官親自給您辦這件事,如何?”


    他到底是老油條了,衢州外地人眾多,有的是財大氣粗背景不凡的年輕人過來闖蕩,他在戶政所從辦事熬到引正,全是因他有眼色,知道無論對方什麽樣子,都不能得罪。


    就算是平頭老百姓,他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辦事,笑臉迎人總歸沒有壞處。


    他話音還沒落下,便直接彎腰開始撿起掉在地上的幾個銅板,然後麻利地幫楊中元收回錢袋裏:“這位小兄弟,本官代他向您再次道歉,等下工之後我們自會對他有所處罰。但現在還是幫您把事情辦了要緊,否則耽誤了您的時間便不好了。”


    他的態度真的好到沒話說,楊中元和程維哲便也不再堅持,直接把買賣契約、路引和他們家跟張老板家的戶籍一起遞給了引正。


    引正接過那幾張紙,在看到契約的時候先是一愣,隨即看到了楊中元那張路引,登時睜大了眼睛。


    他有些小心翼翼抬頭看了看楊中元,又看了看程維哲,有些不確定地問:“勞煩二位,這份路引是誰的?”


    他能做到引正,必然懂行,楊中元衝他笑笑,沒講話。


    一張薄薄的路引,其實能看到很多東西。那上邊有帝京官印與錦梁宮大總管的印信,便說明楊中元在宮中已經能做到總管了,永安宮那麽大,宮人累以千記,可總管卻雙手數的過來。而且路引上麵還有他出宮的時間,那是去年的七月。能在天啟十五年七月出宮的,自然是天啟元年入宮的。這麽算來,他肯定是跟睿嘉帝君同一年進宮伺候,再瞧他本人那架勢,說不得之前經常在帝君跟前行走呢。


    就算現在出宮了,那又怎麽樣?關係畢竟擺在那裏,一旦惹急了他,論說上京告禦狀了,就算直接捅到帝君眼皮底下,都不是不可能。


    引正想到這裏,頓時覺得後背涼颼颼的。


    他立馬客氣起來,甚至都不再自稱本官了,隻笑著說:“哎呀老弟,我們可是同僚呢,您看今天這事情辦的,真是對不住啊。”


    作者有話要說:下次更新是周六-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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