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一說出口,程維哲跟楊中元便知道他問的是誰了。(.)


    這客人三十幾許的年紀,他叫大哥的,又姓韓,自然便是韓世謙了。


    可知道歸知道,楊中元聽了他的話,表情壓根就沒有變,程維哲臉上的笑容依舊,兩個人都顯得非常淡定。


    程維哲道:“這位客官,我們福滿樓並未有姓韓的夥計,您是否記錯了地方?”


    他們並沒有直接承認,畢竟韓世謙早年經曆了那樣的事情,這些年他一直深居簡出,怕也不想讓任何人認出他來的。


    再一個,這個人看起來風度翩翩,可實際上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他們還真說不準。萬一給師父惹上什麽事端,那可就不好了。


    多說多錯,少說少錯,所以兩個人幹脆便不再言語,隻是看著那人微笑。


    青衣人見他們兩個這樣謹慎,頓時也有些詫異。在他看來,二十來歲的青年已經長大成人,可到底還很年輕,這兩個孩子倒是極為難得。


    思及此,他麵上表情更是放鬆:“你們不願意說,我也不逼迫你們,韓大哥向來喜靜,就連當年家中還榮華之時,他也不愛去拿吵鬧的地方。”


    韓世謙確實不太喜歡熱鬧,他寧願一個人在家裏品茶看書,也是不願意出門的。


    但這一句簡單的話,並不能代表什麽,楊中元聽了,隻說:“實在對不住,客人要找的人真不在我們鋪子裏,您不妨回去再問問,可別錯過了。”


    青衣人搖搖頭,突然歎了口氣:“如果他在,看見我的樣貌便會出來,到現在他還未現身,那是肯定不在這裏。不若兩位小老板幫我帶句話,我姓顧,名寒亭,衢州人士,明日此時我還會再來,韓大哥如果願意見我,便請他過來敘話。”


    顧寒亭,這名字聽著倒是相當耳熟,程維哲臉上表情不變,卻未在說什麽,隻恭敬把他送出鋪子。[.超多好看小說]


    等他走了,一直低頭思索的楊中元才突然驚道:“哎呀阿哲,顧寒亭,不正是南茶顧家的家主嗎?”


    程維哲一聽,立馬就想了起來。


    雖然北茶的禦供時斷時續,可南茶卻還算穩定,就拿顧家來說,近幾年他們家的千重雪一直都是禦茶,而做出這樣精巧茶餅的人,便是顧寒亭。


    程維哲跟楊中元坐在櫃台後麵,低聲交談。


    程維哲道:“之前說起千重雪,師父話裏話外,也都是感歎小輩厲害。我瞧他表情,並不像是跟顧家關係不好的樣子,不看顧寒亭的年紀,當年師父家裏出事的時候他也才十幾歲,說不得並沒有太大的牽扯。”


    楊中元卻搖了搖頭:“我倒覺得顧家家主說不定跟師父是早年舊識,你看我們來到衢州,師父幾乎就沒怎麽出過門,一直在家中忙活,他到底是怎麽知道師父來了衢州呢?”


    雖然在做生意的事情上,程維哲一向比楊中元精明,可有些時候,他又反而沒有楊中元細心,他們兩個如今一起忙碌努力,卻能很好地相互扶持,倒也十分相宜。


    “你這麽一說,倒是這麽回事,他是怎麽知道的呢?師父是茶藝大家,顧寒亭也是南茶的家主,他們唯一的共同點,便隻有茶了。”


    他這一句簡單的呢喃,卻給了楊中元新的啟迪,他眼睛一亮,笑道:“可不就是茶嗎?你想想,之前我們送出去多少沙羅清茶。”


    確實,剛開業的時候他們送出去很多,也夾雜著賣了一部分,並且開業當天還是免費送來喝的,但凡來過的人,肯定嚐過那個味道。


    程維哲卻皺起眉頭:“雖然手法是師父教的,但到底是我炒出來的,火候差一些,也並不太幹,比師父做的差遠了。”


    楊中元拍拍他的手,安慰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師父學茶多少年了,我知你心急,但也不能妄自菲薄。手法是師父教的,必然帶著韓家特有的東西在裏麵,況且,開業那天,師父可是實實在在幫我們看了一天的鋪子。你都忘了嗎?”


    程維哲被他這麽一提點,立馬拍了一下額頭:“哎呀,你說我關心則亂,都沒想到這個,那我們回去,是說還是不說?”


    他心裏已經篤定顧寒亭沒什麽惡意了,給師父說一聲倒也沒什麽。不過家裏的事情,還是多多讓楊中元做主比較好,畢竟,哄了他開心,才是重中之重。


    果然,聽了他的話,楊中元沒好氣瞪他一眼:“這還用問嗎?肯定要說的,師父已經是我們的家人了,你也不要總是那麽小心翼翼的,聽到了沒?”


    程維哲見他訓起自己來絲毫不含糊,心裏越發高興,麵上卻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等到晚上都忙完了,程維哲這才招來餘鎮跟趙淩風:“雖然趙師傅是剛來鋪子裏,還沒正式上工,不過明個早上已經定下要給悅安客棧的客人做一下早食,單子都在這裏,因為是額外加的,所以我們會多給一錢的工錢,你們誰能來?”


    早食比正經餐食要簡單一些,但包子餛飩那一類也挺費事,一百個銅板不多不少,程維哲倒是對這些事情熟練得很。


    兩位大廚聽了,眼睛都亮了起來,這相當於給他們額外掙錢的機會,跟一百個銅板相比,早上早起來那麽一會兒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趙淩風剛想開口說些什麽,扭頭卻看餘鎮滿臉激動,他想了想,還是閉上了嘴。


    最終,早食的事情給了餘鎮,剛才那一瞬間的反應程維哲都看在眼中,於是斟酌道:“以後說不得還會有悅安客棧的早食生意,兩位師傅不如這樣,工錢都定這個,有了活計你們誰來做都是一樣的,但飯食一定要好。等咱們生意比現在好了,樓裏會再招個二廚來,以後早食也由他負責,你們就不用那麽忙了。”


    雖然餘鎮很想掙這個錢,但一天三頓飯,他要在廚待好幾個時辰,煎炒烹炸哪個不費體力,就算身體再好也熬不住。他知道這是老板體恤,換成別家,叫你來幹活就得幹,額外的那些賞銀,是肯定不會有的。


    最近陰雨連連,衢州城本地的客人並不是太多,所以晚上也沒人吃酒做席,打烊還算早。


    程維哲他們晚上與小二大廚一起吃過飯,這才各自家去。


    楊中元對吃挑剔,最近這段時候雖然不親自動手了,卻每日都會炒幾個菜自己人吃,他的手藝樓裏上下都眼饞,所以雖然日漸忙碌,但是小二們卻依舊精神抖擻忙來忙去。


    工錢不少,夥食更是好,老板人和藹,這樣的差事別家可是找不到了。


    因為早晨出來的時候並沒有套馬車,所以兩個人隻得步行回去。


    索性這會兒雨已經漸漸停了下來,地上雖然有些濕滑,但仔細一些並無大礙,程維哲索性收好傘,牽起楊中元的手慢慢往家走。


    這個時候的寶珠街,已經漸漸褪去白日的繁華與喧囂,漸漸沉寂了下來。


    楊中元抬頭望了望天,在黑茫茫的蒼穹之上,點點星光熠熠生輝。


    “明日是個大晴天呢。”楊中元感歎道。


    程維哲並沒有抬頭,他仔細看著兩人腳下的路,低聲笑道:“恩,說不定明日生意會更好。”


    每天的這個時候,他們兩個都很放鬆,一起牽著手往家走。路上行人三三兩兩,草叢中蛐蛐叫叫停停,頭頂便是銀盤似的月,腳下是平平整整的青石板路。


    勞累一天,辛苦一天,回家的這段路途,仿佛很遠又仿佛很近。


    “阿哲,你喜歡這裏嗎?”楊中元問他。


    程維哲捏了捏他的手,道:“你呢?”


    “恩,我喜歡這裏,大概是日子有盼頭,雖然忙碌卻也有所收獲,日子過得充實多了。”


    是啊,他們來到這裏,為自己奮鬥,為家人努力,確實比以前要充實。


    程維哲心裏湧上暖流,他突然道:“小元,等以後不忙了,我們要個孩子吧。”


    楊中元一愣,隨即笑道:“好呀,你喜歡小孩?”


    “喜歡,我喜歡我跟你的孩子。”程維哲道。


    兩個人一路絮絮叨叨,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到家之後,待換下外袍,便直接去了對麵安苑。


    家裏兩位老人家身體都很好,晚上也不會休息太早,不是讀書下棋便是認真商量家裏的布置,兩個性格很極端的人竟然也處得到一起去。


    程維哲和楊中元隻要晚上下工不太晚,是都會過來看望一下他們的。


    今日算早,徐小天也還未睡,見到兩位叔叔過來,頓時眼睛一亮,砰砰跳跳跑過來一把抱住楊中元的腰:“元叔,你讓我去吧好不好?”


    因為現在鋪子裏還不是特安穩,楊中元也沒騰出手來,所以都讓徐小天待在家裏跟韓世謙讀書。


    前幾日韓世謙還跟楊中元講,徐小天以前讀書讀得不好,是因為夫子講得太生硬他聽不懂,如今換了有耐心的韓世謙,他自然就顯現出聰慧與機靈來。


    楊中元聽了,心裏也想了許多。


    雖然他自己是個廚子,也不覺得廚子低人一等,可這卻是辛苦活。日日站在灶台前,冬日還好,夏日是真的挺遭罪。徐小天來家裏時間不長,可已經被程維哲跟楊中元看做是自家的孩子了,聽到他讀書挺好,自然想讓他走別的路。


    但這話,程維哲卻不知如何跟徐小天說,隻找了借口讓他安心在家跟韓世謙學習。


    這會兒聽見徐小天求他,也假裝不知,扭頭卻對韓世謙道:“師父,今日有個叫顧寒亭的長輩來鋪子裏找您,說如果您願意見他,明日他還在鋪子裏麵等。”


    韓世謙似乎許多年未曾聽到這個名字了,他表情一瞬間有些恍惚,有些迷茫與懷念從他麵上一閃而過,最後剩下的卻隻有平靜:“二十年……未曾見過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實在抱歉今日晚了五分鍾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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